“爹!”于子耀忍不住再次开口,“爹就算要嫁,好歹也该将事情跟冰晨说清楚!”
于振阳猛地一拍桌子,怒道:“放肆!同样的话还要我再说第二遍吗?”
见状,于冰晨索然道:“如二哥所言,既已命中注定,冰晨就该安分接受!”
“你——”于子耀有些气结,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于冰晨的一举一动。他找不出她任何不满的情绪,也看不出她任何不甘的神情。他开始慌了。
六皇子常年卧病在床,双腿瘫痪不说,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她不会真以为自己有了好归宿吧?然而转念一想,聪颖如她,什么事能逃过她的兰心蕙质?他开始悲痛了。
于振阳有些疲惫道:“我的话已经说完,你可以下去了!”
“李代桃僵之事,冰晨也不是做不得,如若到时出了差错,不知是否会累及学士府上下?所以,有些事情还得烦请学士大人交代清楚为好!”于冰晨这句说的不卑不亢。
于振阳身形一阵。难道他刚才的借口很拙劣吗?还是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多年的官场生涯,让于振阳练就了临乱不乱的镇定。他只负手面色如常,厉声道:“你口中的差错指的是什么?说来老夫听听!”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学士大人既有把握,那冰晨也不好过于啰嗦!”说完,于冰晨决然转身离去。
于子耀看着远离的消瘦背影,心口蓦然而痛。“爹!您这么做公平吗?同样是庶出的女儿,为何四妹不愿,就可以强加给五妹?”于子耀不知,于冰竹不过是于振阳的一个幌子。
“反了!我做事需要你来质问吗?”于振阳愤然指着于子耀,不放心地补充道:“你没事最好少到她面前嚼舌,六皇子如何那都与你无关!”
于子耀脸色黑沉,甩手追了出去。
他匆匆赶往云凝阁,却未能找到于冰晨。他心中替于冰晨难过,却又不知如何是好,正急得在后院来回转。不料于冰晨,悄无声息地自己走到了他面前。
“二哥是在找我吗?”于冰晨木然。
于子耀一见她,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双肩。见她微红的双眼,想是刚刚偷偷地流过了眼泪。他慌了,语不成句断断续续的说着:“冰晨!冰晨!二哥会想办法,二哥一定会有办法的!”
闻言至此,于冰晨的泪水簌簌而下,却只哽咽道:“冰晨之事,木已成舟,二哥实在没有必要插手!”
于子耀胡乱地替她擦泪,强作镇定地安慰道:“你叫二哥如何忍心不管?此时此刻,你叫二哥如何不管?要相信二哥,相信二哥知道吗?”
于冰晨别过头,忍住泪。“此事无论是皇上下旨也好,还是学士大人自作主张也罢,冰晨的命早在出身的那一刻便已注定!如今来了,倒也不似之前那般担惊受怕。幸福与冰晨而言早已不复存在,所以冰晨也不曾将希望寄托于婚姻……此事与二哥无关,二哥没有必要牵连进来!”
于子耀恨得想给于冰晨一个耳光,把她打醒了。这个时候了她还硬是不说一句低头的话。见看她这样独自一人承担面对,心头又疼痛万分。他无言以对,只温声低唤,“冰晨!”
于冰晨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学士大人在二哥出来之前想必已经交代过了,而二哥想说的,冰晨心中具已明白。所以……二哥不必多言!”
“你怎知我要跟你说什么?”于子耀向她投来诧异的目光。
她点头道:“六皇子如何,我岂有不知?”
于子耀忽然怒道:“既然你都知道六皇子是……为何还要答应的如此干脆?”
于冰晨拭去眼泪,寡落的笑道:“二哥,冰晨别无选择!”
于子耀见她这般无助,心开始疼痛难当。一句别无选择包含了她多少无奈和无望?他黑眸切切望着她,努力镇定的安慰:“想来此事还没有正式下旨!若真的圣旨已下,我想爹是不敢违背圣意,更何谈私自更改圣意?只要圣旨一天不下,我们就还有时间去想办法!”
“圣旨下与不下已无分别!学士大人既然这么说,那必然会如此。学士大人为官多年,圣意如何岂有不明?何况,冰晨只是学士府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嫁入皇亲国戚,我是高攀,在他眼里更是两全其美之事,还有何不妥?”于冰晨轻微微的叹了口气。
“算了二哥!事到如今,区区不甘能奈何?”
于子耀后悔了。往日里左一句让她认命,又一句让她别存不甘。末了,难道竟是自己推掉进了这深渊吗?
于冰晨朝云凝阁缓缓走去,“与其是四姐,还不如是冰晨……这个学士府,我在与不在,都不会有丝毫不同,也不会有谁在意……”
“不!我会在意!大哥也会在意!”于子耀突然将她揽到怀里,红着眼动情道:“你不在,我会牵挂!你不好,我会担心!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你嫁给一个活死人,我做不到!哪怕他是玉皇大帝,我也不能亲眼看着你断送一辈子!”
于冰晨面上一红,眼泪泫然而下,“冰晨独居云凝阁十余年,好与不好早已习惯。能有二哥顾念,冰晨别无他求,只求能够安稳的度过余生!二哥与大哥待冰晨之心,冰晨明白。可冰晨断不能因此,而让二哥与大哥左右为难!”
“冰晨,我求你别再这么说了!”于子耀目光落到她的脸上,见两行清泪在阳光下兀自旖旎,悲不自胜。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九章
“小姐?”浅秋听完于冰晨的话,一筹莫展的流着眼泪。“这可怎么办?小姐嫁给那样的人,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于冰晨倚靠着西窗,遥看落日。心中的迷茫就好比这夕阳旁的云,不仅灰淡淡,薄屡屡,而且怎么也看不清身后的天空。而满地的白雪确实刺眼的疼,她一张眼便要泪流不止。
“我出去一趟,若有人来,你只说我睡了!”于冰晨一边换着衣服,一边对浅秋交代着。
“天都快黑了,小姐还要出去吗?”浅秋不安道。
于冰晨道:“我很快就回来!”“可是,小姐……”
意醉楼外,于冰晨含泪迟疑。如今再来,她不知道自己该以怎样的身份去面对方志宏。然想到自己身世之事尚有许多不明之处,又被意外的赐了婚,心中当真痛苦难当,不知不觉竟来了这里。
这座位于城中繁华地段的酒楼建造的十分大气,虽称不上雄伟壮观,但颇有气魄。尤其是“意醉楼”三个狂草烫金大字,笔画流畅,飘逸利落,意境淋漓尽致。此刻,楼上灯火璀璨,杯盏呤叮,谈笑声此起彼伏。
不多会,她看见宁思思送了一位年逾五十的男子出来,只听她口齿伶俐地笑说:“大人,今日小楼如有招待不周,还望您多多包涵!以后,只要您来,我们酒楼定会将最好的饭菜统统留给您,算是我们对您的一点心意,感谢大人一直来的照顾,望大人不要拒绝才好!”
“老夫要感谢思思姑娘的格外照顾才是!”男子说完,便会意一旁的随从将一包东西递给了宁思思。
宁思思接手后,也不多看直接塞进了袖子里,笑容依旧灿烂道:“大人的事,都是分内的事!大人这么说,倒让思思受宠若惊了!”
“好啦!做好该做的,就是对我最好的竭尽全力,进去吧!”男子随即弯腰进了轿子,手一挥,带着一行人起轿离开了。
宁思思刚回柜台后面,于冰晨并跟着进了酒楼。刚才的一幕虽奇怪,但已无心思理会。当下,她只往二楼走去。
“哟?又是你啊!”宁思思适时地喊住了她。
于冰晨停下脚没有回头,冷冷道:“不知宁姑娘有何吩咐?”
宁思思将于冰晨从头到脚又扫视了一边,挡在于冰晨身前,掩鼻笑道:“你这次来是吃饭喝酒呢?还是又来找我们的公子?”
不知怎的从第一次见到这个宁思思,于冰晨就察觉到她对自己充满了敌意,她的眼睛里分明流露着抗拒和鄙夷,尤其是她那掩鼻而笑,在此种情形下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于冰晨本想不做理会径直上楼,但眼波一转,宁思思不过是个丫头,自己何故如此害怕?如果连她那点不落痕迹的嘲讽自己都无法承受,那将来的一切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于冰晨冷目相视,坦然道:“我就是来找你们公子的又待如何?”
“如何?”宁思思嗤之,“如今时局不安,进来的是客人我自是欢迎,若进来的是身份不明之人,给酒楼带来隐患的,我也不得不多留些心。我一心为酒楼着想,想必公子也不会怪罪于我!”
“宁姑娘一心为主,我不得不夸。方老板能有你这样的得力帮手,想必也省了很多功夫和精力!我是什么人,宁姑娘大可不必在此费尽心思,去厢房问问便知!”
于冰晨不再理会宁思思的无理,迈步上楼,却不想这个宁思思竟是这么难缠。“慢着!”宁思思喝道。
于冰晨回头轻笑道:“不知宁姑娘还有何指教?”
宁思思挑着眉道:“我家公子正在会客,恐怕没有时间见你,你若只为见我家公子看来只能改日了!”
于冰晨不以为然道:“宁姑娘恐怕是借口都用完了吧?下次再要拦我,记得换个新鲜点的借口!”说着,径直往楼上走去,宁思思连忙挡在她跟前。
这时,门口突然闯进一个身形高挑的男子。此人身着窄袖窄身的冰紫色锦袍,袍上绣着雅致竹叶花纹,袖口、襟口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下巴微微抬起,眼睛里泛出星河般的璀璨,流露着任达不拘的恣意,再加上嘴角的那丝笑容颇有点风流年少的佻达,手中一把象牙折扇来回翻转。只可惜他脸上的半截面具挡住了眉眼,不知具体容貌如何,这倒成了他身上一大缺憾。
他一进门便道:“宁姑娘好啊?怎么几日不来,宁姑娘就忘了我吗?大老远的看见,竟也不出来招呼?”
于冰晨心中不免好奇停下了脚步,寒雪铺地,居然有人手持折扇的招摇过市。难不成为了装而装?再见他腰间挂着的樱色镂丝香袋,不免让人联想烟花之地的风流,但再看他那炯炯有神的双目,细细辨来,竟又觉得于其作风相违和了。
“原来是楚公子,思思失礼了!”宁思思丢下一旁的于冰晨,对着来人言笑晏晏。
“无妨!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