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对了……药方!药方哪去了?”袁氏似乎想起什么,连忙看向于子辉。“把钱大夫的药方快给张大夫,如真是用药问题,学士府一定不会放过他!”
于子辉锁着眉心,转身吩咐了几句。很快一丫头,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将一包药方同药渣交给了张大夫。
张大夫细细辨闻后,更是难以置信,失声道:“用量恰到好处啊……针对四小姐的病况,钱大夫的用药配方并无不妥……老夫学医五十多年,实在看不出有何不妥……袁夫人,四小姐的病还请恕老夫无能啊!”
“张大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见张大夫神色歉然,于子辉开口问道,“能否说得详细些?”
张大夫收拾了药箱,摆手道:“老夫查不出究竟已无颜面,再多的解释也是无用……袁夫人、于公子告辞了!”
“小姐?小姐?”
于冰晨见浅秋惶惶地跑进来,脱口道:“出什么事了?”
浅秋慌道:“四小姐不好了!”
“到底怎么回事?”于冰晨不禁拢起双黛,满眼惊讶,“前两日不是说已经大好了吗?”
浅秋忍不住搓起手,叹气,“刚刚给四小姐送药膳的婆子说,四小姐忽然吐了很多血,如今已经昏死不知人事了……”
“不是风寒吗,她怎会吐血?”于冰晨慌得站起身,不可思议地看着浅秋,“那婆子说的话可信吗?”
“若是不信,小姐可出来听听,前院眼下恐怕已经乱成麻了!”于冰晨连忙开了窗,凝气静听。前院断断续续传来的喝斥与哭闹声,让她心中压抑难当。
这数月以来发生的事情,竟是这样蹊跷。先是于冰妙忽然嫁人,于冰竹说闹鬼,自己被隐瞒了近二十年的身世揭晓,接着皇子游园,于振阳求赐婚,自己又被无端端指了婚,再者于冰竹跟陌生男子私下交往,而后病倒……
还有方志宏被偷袭,而后离京又返回京城,接着又告诉自己的身世,随后又遇到一个可疑的楚允……这一切会不会有内在的关系……
末了,于冰晨回过神黯然道:“看来是真的了……一句话而已,如今竟能一语成真!”
浅秋担忧道:“小姐?”
“是福是祸?眼下我难道是一丝希望也没了吗……”于冰晨眼眶红了,盈盈一湾清水倾泻而下。“若说之前我还抱着侥幸的心思,如今已断然作实了……浅秋,我没有退路了……难道真要与一个连话都说不清的废人了此一生吗?我不甘心,浅秋我不甘心!”
“小姐……”浅秋忍着泪,忽然说道:“小姐快逃吧!趁府里还忙着四小姐的事无暇顾及,小姐赶紧离开学士府,离开京城,永远别再回来!”
于冰晨错愕的看着浅秋道:“浅秋?”
“小姐快走吧,我这就去收拾东西!”浅秋转身从橱柜里抽出一条灰色布块,手脚麻利的拿起衣物包了起来。
“浅秋……”于冰晨心扑通通地跳的厉害,不知所措地看着浅秋忽东忽西。半晌,她看着浅秋打包好的包袱,毅然道:“也罢!本就无可留恋,走了倒自在……”
于冰晨低头拨弄着桌角的漆,眨眼的功夫褐色的漆块陆陆续续飘了一地,连漆块刺入指甲缝扎得出血了,也未曾察觉。屋外的阳光很柔和,泻进来的淡色光芒,将她紧紧密密的包裹着,头上的白玉簪时不时散发出苍白的光辉。
“既然要离开,我们就去一个充满温暖的地方……我们南下……去一个只有阳光的地方!”她明白就算自己一走了之,也不会有人满世界的去寻找……想到此,鼻尖难以抑制的酸涩起来。
岁月荏苒,多少个春夏与秋冬,多少个黑夜与白昼,灼热与冰冷的交替她早已受够了。是的,受够了!
“一切都听小姐的!”浅秋悄悄地出了门,双眼不舍的一路回望。
于振阳回府后,得知于冰竹竟能未婚先孕,大发雷霆,只嚷有败家风,有辱门楣,根本不顾于冰竹已经处于弥留之际,硬要派人将她扔了出去。
一旁不曾开口的于子辉,“砰”得一声直直地跪在于振阳面前,静静道:“爹!眼下我姐已无多少时日,子辉不奢求爹原谅她,但还请爹看在父女一场的份上,别赶她出门!”
于振阳俯视脚下的三儿子,一个从不多话的儿子,如今为了一个不争气的女儿居然敢开口求情,这让他更为恼怒。“你们若有谁还要给那个不孝女求情,就连同她一起滚出学士府,我于振阳就当没生养过他!”
“爹,您若一定要赶走一个,子辉愿意代替姐姐离开学士府,请爹网开一面,让姐姐留下度过最后的日子!”
“好!好!”于振阳瞠目,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滚!马上给我滚出学士府,永远不准再踏入学士府半步!”
于子辉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他磕了三个头,迅速起身,环视满屋子的人,突然放声大笑,一面笑一面往学士府大门走去。
“子辉!子辉!”袁氏挂着泪跟着一路追喊,一不留神绊倒在地,崴伤了脚踝,爬不起来,“子辉别走,快回来!回来啊!”
屋内王氏母女三人,一个掩面饮茶,一个抿嘴暗笑,一个若无其事。
严氏见于振阳怒火冲天,害怕再引起其他的纠葛,便淡淡道:“你们都先回屋吧!记住,学士府里的事,老爷跟我都不想在外听到一字半句,请各位管好自己的嘴,还有身边下人的嘴!”
“爹,您先消消气!”于子昭端了杯恭敬地递过去,温声道:“别担心,儿子会派人找回三弟,一切请爹以身体为重,别气坏了身子!”
于振阳正准备喝茶,一听立马将整个杯子狠狠地摔倒了地上,斥责道:“你身为学士府长子,府里大小事你该一清二楚!枉我对你从小就寄予厚望,望你成才成人,你竟然连那个不孝女什么时候跟人做的苟且之事都不知晓,你不配叫我爹,我于振阳没有这么无用的儿子!”
“老爷!不是做娘的维护儿子,我们家大业大,子昭日理万机朝里忙完了,又要管学士府的进出琐事,这件事子昭确有责任,可也是百密一疏啊,老爷就不要责怪子昭了!要怪就怪我这个做妻子的,没能帮衬着老爷照顾好家里,实属是我的不是啊!”严氏起身神色戚戚,想伸手去拉跪在地上的于子昭。
“你还有脸在这里为他求情?”于振阳拍着茶几,指着严氏骂道:“你身为正室嫡母,你看看你,你把学士府管成什么样了?这个家你既然无能去管,我看你从今天开始就不要管了!”说完,于振阳就跟着停在门口的王氏一同走了。
王氏回眸而笑投来的得意和得逞,想必严氏此生此世都无法忘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八章
经过一天的吵吵闹闹,前院的人都已疲惫。是夜,府中寂静的出奇,连偶尔的犬吠都回荡不绝。于冰晨微微皱着眉心,支着下巴,默然地看着窗下的烛火。白天的事,她听得了七八分,那些纷纷扰扰让她不堪忍受!
她正自想的入神,浅秋小声提醒道:“时间还早,小姐不如躺下睡会养些精神,到了时辰我再叫醒小姐!”
于冰晨摇摇头无力道:“不了!”浅秋忍住泪:“小姐——您这又是何苦?等事情过去了,你若想回京城,回来便是!”
于冰晨忧心道:“回……不会的!北京城虽大,却没有属于我停留的地方!”
浅秋知她口是心非却也不多言语,拿起竹篾中绣了一半的针线,对着烛光埋头起来。
“马上就走了,绣它做什么?”
“干等着着急,拿它打发时间也快些!”浅秋投给于冰晨一个温暖微笑。
于是,于冰晨也不再说话,屋内静的能听见更漏的声音。已经子时了,于冰晨用酸涩的眼睛,细细看着每一处。
“浅秋,我们走吧,现在就走吧!”于冰晨换了身男装,打扮成一小厮的模样,从被褥下拿起包袱。“你也去把衣服换了!”
浅秋捏着针,不肯起身。“小姐……我不能跟你一起去了!”
于冰晨惊讶道:“为什么?”
“小姐向来很少出门,府里人三五日看不到小姐很正常!可是我每日都要与其他人照面,如若他们一两日看不到我,必定会起疑。我留在这里,如往日做该做的,就不会有人猜到小姐已经离开学士府。如此一来,也能为小姐挣得几日时间,等小姐走远了,就算他们派人去追恐怕也难了!”
“浅秋!”于冰晨红着眼,难过道,“怎么能这么傻?若是没有人问询我的下落就罢了,若是他们追究起来,定不会放过你!你留在这里太危险了,且不说学士府会把你怎样,六皇子乃至皇上得知后,你岂有活路?”
浅秋盈盈笑道:“自跟从小姐以来,吃喝虽然比不得府里其他的下人,可是浅秋每日都是高兴的、快乐的……能与小姐相伴这么多年,浅秋已经知足……”
于冰晨失声哭道:“别这么傻,浅秋跟我一起走……”
意醉楼包房内,方志宏对窗远眺。此刻,东方微露灰白,宛如染了尘的白练。今日恐怕又有大雪,他踱着步子暗自说道。他外穿一件浅灰滚边长褂,内着灰蓝长袍,腰间挂着一个红色穗子通灵玉佩,眉间愁绪淡而意长。忆起方才之事,心中竟是踌躇和叹息。
于冰晨的深夜来访,让他猝不及防。得知她要逃婚,他有一阵的晕眩和脑热想抛下一切,但……这仅仅是一瞬间。
他背着手,痴痴望着墙上的踏春图,图中白墙黑瓦,小桥流水,柳絮如丝,绿草茵茵,溪水潺潺。氤氲暗淡的烛光里,他缓缓地闭上眼,似乎在感受这春日下的缠绵与祥和。
“晨儿——”他微微叹了口气,挺拔身影看上去有些寂寥,“你孤身南下,一路艰辛不说,也危险重重……”
“我想方老板多虑了,我来只是希望方老板能给我指条南下的捷径,并无其他意思!”于冰晨自知强辩毫无用处,然当下硬是不肯妥协,哪怕已经到了这个生死诀别的时刻。
方志宏回头见于冰晨双手无力地按着太阳穴,从她指缝中散落下来的发丝在轻轻颤抖。“你若打算好,我也不必多劝……是留是走……一切随心吧!”
于冰晨抬起头,一夜未睡双眸微红,“这个自然,只是我走后,若有人来问我的下落——”
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