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壶惊花锁千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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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壶惊花锁千门-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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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林听着声音就知道是后厨这边的管事儿禄生,平素里两人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勾着。宝林这么回过头来一看,就见那竹帘子一挑,进来个人。穿一身黑漆漆的布袍子,胳膊挡在脑袋顶上,湿了一片。宝林见果然是禄生,斜了眼睛啐了一口,将火钳子往炉台上一丢,跺脚说道:“看着灶子里还有几块炭呢,且没个人上心的。”
禄生嘿嘿笑着,一面将湿了的那一块袖子捏起来抖楞,一面往宝林身上靠,说道:“这都快入夏的日子,怎么宝丫头还这么贪凉,要么禄生给你热络热络?”宝林一扭身,将禄生推开些,瞥了他一眼道:“你且打住罢,后头偏房那位可是作着人死呢。”禄生知宝林说的是云老爷纳的那个秀玉,素日里见着那水户里出来的样子,就是一副招人撩魂的架子,下人里没少那她逗闷子。
听宝林这么一说,禄生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转,嘻嘻笑着,说道“刚才见你似乎才提着个六角空花的竹篾笼子过去,怎么这又催起火来,莫是如夫人'74'房里头空,害着冷呐?”宝林“呸”了一声,没好气的瞪了禄生一眼,照着他腿肚子就踢了一脚,骂道:“这又不是当着那泼妇的面,叫地什么‘如夫人’?”
禄生“哎呦”一声跑开,宝林倒也不追他,只恨恨地说:“快填些炭块子,我好把那手炉起了,那边跳着脚要呢。”禄生俯身捡了几块炭,用火钳子夹着,丢进灶底去,嘴上还闲不住的念叨:“哎,什么‘如夫人’,这不也只是叫顺口了嘛。她为着面子上光彩,里外都让人这样称呼,老爷不也惯着嘛。看样子,保不齐哪天气得正房两腿一蹬,她倒要矢口否认‘如夫人’起来,硬说是老爷的‘续弦夫人’呢。”
宝林虽心里头虽怨着阮夫人,到底更瞧不上秀玉。加上前几次里被她撒泼了来打,只打心里恨的牙痒痒,且是半分听不得那秀玉好,直了腿往禄生后腰下拖拉到地的袍子上一踢,说道:“少在哪儿一口一个‘如夫人’的,凭她也配!”禄生也知道宝林和秀玉不对付,也就随口说话,倒没想着惹得宝林真生气起来,伸手在自己额头上抓了抓,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宝林拿眼睛一扫,见禄生额上多了几道黑手印,不禁又“嘁”地自牙缝挤出些笑来,说道:“且快弄罢,今儿晚上老爷不是请了戏班子嘛,一会儿有的好忙。且是那位可要见回外头生人,闹着呢,我立刻就拿了炉子去。回头大少爷也要来的,又有得好事闹呢,少不得拎了咱们下头人出气,你那头且也仔细些。”
禄生撇着嘴,点点头,寻了手炉来将罩子取了,钳着几块烧红的炭,砸得小些丢进炉里去。宝林用帕子托着来接,将那罩子直愣愣套上,炭带着硬生的棱角往里滚,压坏了铺在下面的香草。
云冼乘着马车才到家门口,正遇着自家弟弟云居雁。云冼也不理会管家和下人,跳下车来,只将手臂搭在云居雁肩上,说道:“爹这是要办得哪出戏呢?”云居雁素来敬重自家大哥斫琴的手艺,不同于他娘亲阮夫人,于云冼关系倒甚是亲密,因笑了说:“爹自京城那里随着管家见了一次小社的‘鱼龙曼衍'75'’,心里头惦记的很。巧着近日有关中一带的角抵戏班子来咱们这儿走场,爹就正好请了府上来。说是要排演‘东海黄公'76'’。”
云冼摆了摆手道:“角抵戏有甚看头,不就是两个人上场斗一斗,强的赢弱的输呗。这是爹的意思,还是哄着那后院里那位的意思?”云居雁见云冼说的大声,毫不避讳,不由得面显尴尬,说道:“这出倒是与旁的不同些,是讲了个特定的人物故事,今儿是要演其中一段情节。戏里头那些人的造型、冲突的情境、胜负的结局都是预先规定好的,其间还有举刀祝祷、人虎相搏,听说好看的紧。”
阮夫人一向不喜欢亲生子云居雁多于云冼来往,这兄弟二人说着话,也不先向正堂上去,只转到偏侧游廊,往西厢院里走。云冼打了几个酒嗝,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忽地插话道:“弄这么热闹,是要置备给你买官的事儿吧?”
注'74':《左传·僖公十七年》:“齐侯好内,多内宠,内嬖如夫人者六人。”原意同于夫人,后即以称别人的妾。早见与春秋时期,例如着名的南子(卫灵公如夫人)。
注'75':“鱼龙曼延”指两个相近的节目,由艺人执持制作的珍异动物模型表演,有幻化的情节。鱼龙即所谓猞猁之兽,曼延亦兽名。《汉书。西域传赞》与《西京赋》中有详细记载。
注'76':西汉角抵戏中的一个节目取材于民间故事;据东晋葛洪的《西京杂记》记载。

、逸海'6'

丫头宝林揣着手炉往后院里头去,本来是傍晚的天儿,因阴着雨叫云压着颜色,摸黑起来,旁的户上也都长起些灯来。隔着雨穗子,远远看见稀稀疏疏的灯光,想是偏房也上了灯。
宝林出来的时候雨下的并不大,又被秀玉催得着急没有带伞,本想着春来阵雨倒一会儿也就能小了些。却不曾想费了一番功夫出来,这雨愈发细密。待走到西跨门,宝林眼睛让雨迷了,只将头低下去,抬起些肩膀来,偏着脸往衣服上去挨蹭。西厢那边来来回回的过人,宝林拦着一个问道:“可是老爷请的客人到了?”
迎面这位抬头见是宝林,帮将手上的伞递过去,说道:“宝姑娘出来怎么不备着些,仔细身子。”宝林斜着眼上下打量了对面的人,认得是平素里在西厢房忙活的,从来也不跟宝林打声招呼,这会儿到主动递过伞来。这么一想,宝林撇了撇嘴,将手炉往右臂窝里囤了囤,伸左手就将伞接过来,歪着嘴笑道:“哟,您老今儿是摊着什么高兴事儿,眼睛里能瞧得见我了?”
对面那位,只说:“宝姑娘说的哪里话,倒是小的们一天瞎触触的乱忙活。宝姑娘您是伶俐人,甭跟小的一般见识。”宝林擎着伞,往后扯了扯身子,瞧着那人对自己一副奴颜婢膝的模样,想着应是云冼回来了,便从牙缝里挤出点笑来,说道:“既是如此,我就领了您的好意。我那边也且忙活,就不多说了。”
话虽是这样说了,可人倒是不曾挪动身子。那迎面的下人自己手上还一大把活计,不好这么干站着,到底陪了笑,低头冒着雨走了。宝林侧着脑袋瞥了那人一眼,耸了耸肩,轻蔑地哼了一声。又往后院上瞟了一眼,顿时又觉得牙根痒痒,撮尖了嘴,到底“呸”了一声,扭身往西跨院里头去。
才刚迈了院门,就见正屋堂门半掩半敞着,偶尔听得里头高低大小声,想也是云冼又吃着醉意呢。宝林走到门前,将身子靠近门框,矮在檐下边,将伞尖儿戳在木台阶上,往门板上一靠,故意没放轻手脚,弄出点动静来。云冼从来见了云居雁,都觉得他说话索然无味,这会儿听了响动,立刻扭头来看。才见了半边脸,就知道是宝林,因笑着说道:“门那儿是哪位小娘子生的这等花容月貌?”
宝林听了话“噗嗤”一乐,左手将右臂窝里的手炉挪了,右手腾出空来,扯领子摸鬓角的收拾了一番。见云居雁也在,低低唤了一声“大少爷,二少爷。”可眉宇间媚眼如丝的,直往云冼身上凑合。云居雁虽不着实地知道宝林和云冼的暧昧事,却也看出些端倪来。眼瞅这他二人如此,自己只得将头低下去,眼睛对着木头桌角发呆。
云冼见云居雁窘迫的样子,反倒是更加的狂妄起来,直伸手去拉宝林。腾地碰到了她手里的暖炉,笑道:“嘿,这是唱的什么景啊,都将入夏天儿了,怎么还带着个手炉出来。”宝林别扭着身子,不让云冼来拉扯,倒是更生了几分娇憨来。云居雁尚未取妻室,哪里见得惯这样场面,只站起身来,头还低垂着,说道:“想下人们也往娘亲那里通报了,我先过去答个礼去。”
宝林低着头,只管那眼睛看自己的鞋面不吭声。云冼趁着机会拽着宝林的胳膊,将其拉扯到怀里,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应和了云居雁的话。宝林见云居雁出去了,也就由着云冼揽住了。云冼一乐,说道:“怎么着,我那位水户里来的小姨娘儿可有乐吧?”宝林将手炉往桌上一放,微微抬了头,仰起脸来用下颌指着那手炉说道:“这不,大暖天的硬要闹着说什么湿气重,又嫌水腥气,才刚要了熏笼去,这又使唤人拿手炉呢。只当她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瞧瞧,你给我派的好差事。”
云冼一手揽住宝林的腰,另一只手摩挲宝林的手心,又顺势将手钻进袖子口去,往胳膊上摸。宝林叫他弄的一阵*,咯咯笑了起来。云冼只说道:“我的心肝儿,你且就顺着她些,方才听那二愣小子说,老爷子要请些面儿上的朋友来观戏呢。今儿一通,明儿一通,过两天还有一通。那些人家的都是什么好东西呢。”
宝林“哟”了一声,抬手将扫到脖颈里的头发撩开去,说道:“大公子,您可真心大着,人家夫人那是惦记着给那亲儿子买官呢。十万钱莫说在这云府里,就到了京城宅子里也算不得小数目了。还不知是老爷存了多久,里外莫不见得还有你那辛苦钱呢,你倒还有心看旁人笑话。”云冼一咧嘴,伸了手在宝林腰间肉上掐了下,说道:“你且想来,老头子就算存了再多钱,就有那恶婆娘在一日,到底也花不到我身上。况且,我成日里喝酒上花台,哪里存的下钱来孝敬他们的。”
宝林自戚萤走后,原是打定心思欲做云冼的正室。这会儿方知云冼没存下几个钱来,心中一恼,身子一扭,将云冼的手拍走,啐道:“我只道你素日里来往的都是大客儿,见他们往馆子里吃酒都大把白花花的银子,何况是琴。那楼子里的姑娘端地是多漂亮着,引的你砸钱也不手软些。”云冼打了个呵欠,摇晃着脑袋说道:“跟他们面儿上,自然钱都流到楼里头去了。跟你这儿,自然是够的,我这掰着手指头算算,再买个大院,学家里老头子取几房姨娘也是富余。”
宝林才知道云冼之前那话是玩笑,心里又洋洋得意起来,将那桌子上的暖炉揣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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