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也不该将那顾家小丫头招进宫来,便她一张巧嘴将你教得如此会哄人了。”项恒被揶揄,说不出话来,面显尴尬。廖夫人笑道:“罢了,只前些日子听说那顾家丫头身上不爽利,她身上带孕,不必寻常。你一早便来陪我下棋,雀昔可好?”
“她有蝉衣照顾,女儿家何等细心,自不必儿臣去缀余。”项恒说罢拾起竹筷,夹了个月香果放在口里,慢慢咀嚼起来,略微点点头,微笑垂目,似乎在细细品尝菜肴的美味。廖夫人不由得一怔,面上仍旧挂着笑,问道:“哦,还有这等事,本宫以为,自上次花朝宴后她二人便不相来往了。”
项恒放下竹筷,稍微蹙眉向旁一使眼色,银杏立刻奉上白瓷漱口盂来,另一手递上浸|湿的帕子。项恒俯首将口中未嚼完的菜肴吐到漱口盂中,接过帕子来拭了拭嘴。略微抬眼扫了廖夫人一眼,仍旧是颔首垂目轻笑道:“呵,母后莫要听小人传言。蝉衣她素来温恭知礼,有王后之风范,不正是母后所喜欢且倚重的么?”
廖夫人心知项恒自花朝节后前夜对姜蝉衣心生误会后一直记恨她插手后宫争斗,再加之雀昔先于姜蝉衣有孕,项恒又素来喜爱雀昔,这燕国王后之位,在项恒心中怕是早已许了雀昔的。廖夫人深知项恒今此当着面说来,分明有意揶揄自己。眼下圣旨已定下王后人选,当不必为此事多起纷争,廖夫人面上勉强笑了笑,说道:“即是如此,自然再好不过。”
话虽如此说出口,心里到底有些不甘,廖夫人转了几个念想,又问道:“似乎有日子不见顾将军了?”项恒略微挑眉笑道:“母后无需担忧,顾将军素来心思沉稳,儿臣已派他去埋长线,时机一到他自然会出现。至于……”项恒说着向下扫了一眼侯在堂上的宫婢和太监,嘴角一撇冷笑一笑,说道:“至于迎接王后这件事,不必他亲自去做,儿臣另有安排,明日再同母后细说。”
廖夫人心领神会,微微抬起头,用下颌朝银杏一指,银杏见了,立马回身吩咐宫婢再添上一副碗筷来。廖夫人向后倚靠了身子,低头用手指尖抚摸涂了蔻丹的指甲,翘起嘴角,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来,随即叹了口气,说道:“唉,我的皇儿长大了,凡事都有自己的主意,不知觉间已然无须母后一步步跟着了。”
面上笑着,眼睛里冷不防的瞥出去,狠狠横了一眼银杏。银杏只吓得身上一激灵,慌忙垂下头来,咬紧了下唇,不敢喘大气,眼睛只盯着自己脚尖。
、蝙蝠迷案(八)
雀昔才醒就被身旁侍奉的女御桃绫告知姜蝉衣翁主正往别馆上来,雀昔翻了个身,将脸对着帐子里,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了,先备下早膳,等着翁主来了再一同用。”雀昔说罢,蹙起眉来,向后招了手,女御桃绫躬身伸手搀扶雀昔起身。雀昔嘟嘴道:“不用刻意挑拣,平素的衣装就行了,咱们就先到东次间等着罢。”
桃绫自雀昔入宫以来就一直被分派过来伺候,亲眼见雀昔在这宫里待的时间越长,面上的笑颜就越少。心知雀昔每次往东次间,都是想做点什么来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雀昔走到书案后面,从桃木书柜上取了一张白纸,展开铺在桌面,自己动手磨墨。桃绫在一旁看着,垂手站立,她熟知雀昔的习惯,并不上前去帮忙。
过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有宫女小跑着到东次间外,也不敢开口,只向内探头探脑。桃绫一见,自雀昔身后绕了一圈,蹑步走到垂花门前,低声问:“可是翁主到了?”那小宫女不敢作声,连连点头。桃绫沉了口气,低声教宫女将姜蝉衣引过来,转回身走到雀昔几步远处,轻轻咳嗽了几声。
雀昔手上一抖,画成一半的牡丹滴上些墨点,旁边服侍着的小丫头“呀”了一声,雀昔略微蹙了眉间,转过脸去看。那小丫头知道雀昔素来性|子温和,不苛责人,便颔首嘟嘴道:“好好的一幅画,多可惜呀。”雀昔颔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小丫头举上笔洗来,雀昔将毛笔顺手丢进去。
还未及抬头,就听门外脚步声近,雀昔垂下眼帘来,面上微微笑了一下,可也没动地方,只唤小丫头道:“都收拾了罢。”说着话就见桃绫已经引着姜蝉衣进了东次间来。雀昔一笑,仍旧是不动地方,也不开口,只抬了眼眸,看着姜蝉衣。姜蝉衣脚下虽是踱着步子,到底还加快了些,走上前来,擒了袖子向画案上瞧了一眼,笑道:“雀昔妹妹好兴致,我可是打扰了你?”
雀昔抬眼瞧了一眼姜蝉衣,将手肘屈起来悬空了手腕,桃绫一见连忙垂头碎步走上前来,抬胳膊搀扶住雀昔。雀昔翘了嘴角,从牙齿间挤出些笑来,刻意叹了口气,说道:“翁主您瞧,我这身边儿都废手废脚地,平日跟我面前懒散惯了也倒罢了,连翁主要来也不勤来通报,岂不是陷我于不义?您说,不好生教训,可怎么是好?”
姜蝉衣连忙温话道:“唉,雀昔妹妹今时不同往日,你需得保养起来,下人那些琐碎事儿就丢开手罢。”雀昔蹙眉拉长了脸来,抬起手将手指压在唇边,略微咳嗽两声,叹道:“即如此也便罢了,多承翁主来探望,我却又为着闲事眉上锁,却当真不是个道理咯。罢了,想来翁主您来的这般早,也未曾用过早膳罢?”
女御桃绫从旁只垂了头搀扶着雀昔不作声,可雀昔也只嘴上说话,不肯挪动步子,旁边的小宫婢只傻兮兮地低头收拾画具。姜蝉衣头一遭来到雀昔所住的别馆,各处都不曾熟络,只面上笑着应下,可也不知往哪边去。只又转了几个心思,愀然凑到桃绫旁边,开口道:“我来罢。”
桃绫哪里敢,只将眼睛滴溜溜往雀昔身上递眼色。雀昔却偏了头去,只皱着眉,似乎翻腾几回不舒服。姜蝉衣忙伏贴了上身说道:“雀昔妹妹且勿要与我客气,燕王殿下吩咐我来照看着。眼下咱燕国正风浪头上,我痴长几岁,自然要好生照看了妹妹。”雀昔听罢,扭过头来直愣愣盯着姜蝉衣看了半晌,忽地笑起来道:“姜姐姐这样说了,那我可就厚着面皮认下您这个姐姐。以后我要是上宫里头走动,姐姐可不要翻脸不认人哟。”
说着话眼睛里递了个神色,桃绫是何等伶俐的人,忙撤了身去,紧走几步到门前带路。转了两回穿花廊拐角,到了小堂上。早膳已经备好,雀昔近日忧思,再加上她有孕在身本来就嫌虚弱,刚刚穿廊一路尽与姜蝉衣寒暄,此时刚到小堂坐下,已经微微喘气,唇色褪淡。
桃绫急忙从怀里取出一个梨形白色瓷瓶,往掌心倒出一颗丸药,小宫婢已经倒了一杯温水过来,让雀昔将丸药吃了下去。“哎呦,雀昔妹妹,你还好吧?”姜蝉衣担忧地看着雀昔,眉心紧紧蹙在一起。“都是孕身上的事儿,歇一歇就好。”雀昔吃下丸药之后,气息平稳了一些,姜蝉衣用眼睛一直盯着,瞧见雀昔面色好了些,也松了口气。
姜蝉衣低低笑起来道:“依着我瞧,雀昔妹妹怕是嫌宫里冷清了,缓个几日些,等顾将军一回来,想也就彻底治好了你这疾去,到时候咱们也就都好了。”神雀昔心底暗自一算日子,兄长长笙已经许久没有回音了,她自小就明白如父兄这样刀尖舔血的日子是过一天都算赚一天的。这样一想免不得恍惚一下,待回过神来,却见姜蝉衣倒是一脸严肃,面色到忽然难看起来。雀昔笑起来,牵了姜蝉衣的手道:“罢了,不过是个孕事,姜姐姐哪里用得上这般担心的?”
话由未尽,姜蝉衣忽地刷拉一声站了起来,环顾了一圈又坐下。雀昔见着意思,招手令女御桃绫带着婢子回避。姜蝉衣擒了雀昔的手,说道:“好妹妹,你且要记住,若是过几日有那王后,就那个陛下圣旨安排下来的王后来和你攀话,关于咱们燕国的局势,你一个字都不可多说,明白吗?”
“嗯?”雀昔饶有兴趣地望着姜蝉衣,“这话怎么说的?”
姜蝉衣看了看门外,走过去将菱格窗花门被关上,低声说,“皇上虽身子抱恙,但皇后和息夫人正值壮年,多少手里都把持些国事。太子性格绵软,温润有余而气势不足,过于优柔寡断,如今又……。三皇子强势霸道,又有宰辅大人撑着,如今在朝中声势已然胜过太子。然,皇上并无废太子之意,可听闻那宫里头也在揣摩着咱们燕王殿下,今次这一道圣旨,说不定……”
、蝙蝠迷案(九)
宁宫。
〃啪〃的一声,漪澜殿上的宫婢柳雪不明所以的挨了一耳光。这一耳光重的让她被打趴在地上,而原本拿在手上的茶盏则碎裂在地。因为这巴掌挨得突然,直连口水也被打了出来,唇边更是渗出被牙齿咬破口腔的血渍。她趴在地上头昏脑胀的抬头看着周遭,真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麽事,让她要挨这一耳括子。
在模糊的视线中,她看到了堇儿身后的珩妤脸上有着压抑过後的窃喜表情。堇儿上前一步,抬腿猛地踢了她一脚,嘴里骂道:“还不快滚,瞧你这一身污秽模样,在这儿染了姑娘的眼!”
柳雪在漪澜殿上伺候,素来知道珩妤姑娘好|性|儿,温和的很,从来不苛责下人。自打前一回珩妤姑娘受伤被珩夫人送过来那一遭,柳雪也一直在身旁伺候着,见姑娘精神颓唐了许多,话也不大说了。旁的人知晓此事,都对着漪澜殿讳莫如深,生怕染了晦气,只有后面青篱长御所住别院中的小丫头堇儿时常往来。
确乎堇儿劝着,珩妤姑娘倒是面色逐渐好了些。可今日忽地没来由阴沉起脸来,只上殿煨个茶,硬是莫名挨了一巴掌。柳雪满心委屈,鼻尖一酸,眼泪就扑簌簌掉下来。堇儿撇嘴冷哼了一声,一努嘴白了旁边伺候着的宫女霞儿一眼,挖苦道:“还不赶快拖下去!”
霞儿早吓得面色发白,手脚都不听使唤了,上前几步来想搀扶柳雪起来,却不成想才拉了柳雪,她一抽泣,正拖住自己袖子。本来霞儿就腿脚不稳,这一下子正瘫软,扑到柳雪身上去。柳雪哇呀一声哭嚎起来。珩妤蹙着眉头向这边看,忽而长了口想说些什么,那边厢堇儿盈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