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小块,以黑玉杵擀成杯底大小的薄皮。接着,再以白砂糖,冻透的猪油膏小块,鲜摘下来的桂花,蜜腌渍的百合,玫瑰,绣球,雏菊,荷花诸样花瓣切细成丝,拌透成馅,入冰窖中冰过一两个时辰,包入皮中,再以模具刻上精致小花,上屉蒸透,放入荷叶边白磁盘中即可。当日,在陈朝纤公主府中,桂花盛开,流水湍湍,飞檐小阁中,清秀尊贵的公主矜持端坐,尖着手指拈起一只晶莹剔透的饺子,檀口轻张,对面清癯男子的脸上有一瞬间迷醉,手底兔毫急挥,雪浪纸上遒劲大字:素秋。女子看着那纤长双手笔走龙蛇,绢帕子掩了嘴,暗香却幽幽地透了出来。
好,大公子,白莲愿随你进府,只是,请你善待,善待,他......
武德四年(621年),王世充被秦王李世民所灭,同时,原窦建德部将刘黑闼也为其所灭,师次曹、兗,杜伏威见到这种情形大惧,递表入朝,诏拜太子太保兼行台尚书令,留京师,位在齐王元吉上,以宠之。
一日,太子太保府中来了一个面目平常,看不出任何特殊之处的男人。他风尘满面地来到了杜府门口,从贴身小衣里掏出了一个亮闪闪的小印递给了门房,门房一见,大吃一惊,看了那人一眼,就急急地把他拉了进去,探首四处看看,见没有人注意,赶紧把厚厚的朱门关了,发出浑厚沉重的响声。杜伏威穿着家常便服,背着双手,眼睛紧盯着桌上的金质小印,上面阳文雕刻“雄诞”两字。原来杜伏威育有养子三十人,都是智勇之士,杜伏威将手下兵士分配给他们统领,自己和他们同衣食,其中最得杜伏威器重的是阚棱、王雄诞。阚棱与杜伏威是同邑之人,相貌雄伟,善用两刃刀,有丈余长,名曰“陌刀”,一挥杀数人,前无坚对。杜伏威占据江淮之时,以战功显著,署左将军。当时江淮军大都出身草莽,横相侵牟,阚棱都按罪杀之,即使是亲知故友,也无所脱漏,自此以来,道不拾遗。他从杜伏威入朝,拜左领军将军、越州都督。王雄诞,曹州济阴人。少强果,膂力绝人。伏威之起,用其计,战多克,署骠骑将军。当初杜伏威与李子通合作,后来李子通惮其才,便发兵偷袭,杜伏威被创堕马,为王雄诞所救。追兵至,雄诞力拒,数被创,气弥坚,杜伏威才能逃脱。阚棱年长于雄诞,故军中号棱“大将军”,雄诞“小将军”。杜伏威入朝后,手中精兵皆归王雄诞所有。杜伏威为人奸狡,与辅公祏两人虽然号称相交甚深,但心中还是有所芥蒂。李子通偷袭杜伏威的那场大仗中,杜伏威大败,兵士四散,除了他手下的三十养子之外,其他人都各自逃命去了,而辅公祏居然也聚兵逃逸,虽说事后杜伏威并没有说过什么,但是那是他城府颇深之故,虽然表面上没有露出痕迹,心中还是存有疑虑。因此,这次杜伏威入京,心中还是有所顾虑,思虑良久,决定将手中精兵收归王雄诞之手,羁縻辅公祏,而且两人决定按时联系,互通消息。
杜伏威看着手中小印,灼灼双眼盯着来人,半晌,才缓缓地说:说吧,雄诞那儿有什么说的吗?那人眼睛四处连扫,看着服侍诸人已经一一散开,才贴近了杜伏威说道:主公,王将军遵照主公的吩咐监视辅公祏,近来有所发现。杜伏威虽然早有准备,但是还是心中一窒,毕竟多年的相知,到此一步也是情非得已。听着那个人说着辅公祏的种种调兵举动,脑海中浮现出江淮兵营的分布图,他根据来人所说的暗暗在心中调兵遣将,不由得佩服起辅公祏的智慧,同时也不由自主地有寒意浮起,如果自己当年没有对他有所防范,现在真的可能是一败涂地。想到此处,杜伏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对来人秘密耳语。
江淮大营之中,刚从杜伏威太子太保府中回来的那个人正恭恭敬敬的出现在辅公祏的密室之中。在昏暗的灯光之下,辅公祏的脸上有若明若暗的笑容转瞬即逝,手中的佩剑在剑鞘里微微滑动。那人将在杜伏威的府中所听到的话细细地告诉了辅公祏,然后就看见那人脸上的笑容如葵花盛开,一点点蔓延开来,染得遍地金光。密室外,已经被王雄诞收买的辅公祏身边贴身小奚奴带着王雄诞来到了窗边,王雄诞历尽风霜刀刻般的脸上怒气横生,一双铁拳握得吱嘎响,他的耳中有细细的话声传过来:大人,我遵照主公的吩咐监视王雄诞大人,主公料事如神,知道雄诞大人对大人心怀不满,一定会借机向主公进谗言,所以主公命我暗伺王雄诞大人身边,以观其动向。而王大人果然有所动作,对大人不利,主公因此特命我来告知大人早做防范。王雄诞听到此处再也忍不住了,一掌推开大门,眼中出火,手指着那脸上已经变了颜色跪在辅公祏面前的叛徒大声喝骂,骂到兴起,一手拔起佩剑就朝那人刺去,一剑封喉,热血喷向辅公祏清癯瘦脸,掩盖其下浓烈笑意。王雄诞掷下佩剑,重剑落地,其声铮铮,夹杂其中的是王雄诞的狂吼:辅公祏大人,既然主公对我不信任,那老子宁可不干了,回家种地去算了。说完,手中掷来虎符令箭,金光照亮暗室,尺寸之间,纤毫毕现。王雄诞急匆匆地走了出去,心里气恨交加,而他的身后,辅公祏的脸上露出了隐秘的笑容,眼睛看向那个机灵的小奚奴,手中的剑夙地递出,一剑穿心。白巾飘飘落下,覆盖了那柄血迹斑斑的剑,和辅公祏眼中的光芒万丈。
夜幕掩盖之下,辅公祏独坐在静室之中,手里的酒杯在暗夜里发出烁烁光华,他仰起头,看着高耸的屋顶,上面有华美的花纹,精致夺目,仿佛是错综复杂的山川河流,爱恨情仇。
他与杜伏威:杜伏威,齐州章丘人。少豪荡,不治生赀,与里人辅公祏约刎颈交。公祏数盗姑家牧羊以馈伏威,县迹捕急,乃相与亡命为盗,时年十六。
十六岁的两个少年,年少放荡,在章丘的旷野之上奔跑,身后的公差如虎狼般迷失其上。然后,他们成为了威武的山中霸王,眉目英挺,生机勃勃,在乱世中有那么多的豪杰,他们会在其中成龙,但是只一条腾空。过去他是隐在杜伏威身后的那条,鳞甲灰暗,须弛爪松,可是现在,他终于做回他自己。
那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局,他看见杜伏威进京时交给王雄诞的虎符令箭,在骄阳之下熠熠生辉,如同自己脸上的笑。他知道杜伏威交给王雄诞的不只是这攸攸精兵,还有在密密麻麻的兵士队伍之中,普通的一个身影。看着杜伏威的车骑远远离去,辅公祏转身离去,披风一角高高扬起,笼罩地面阴影重重叠叠。那个影子也被笼罩其下,原本,原本,他就是他的人。一年前,他将这个男人唐思派到了杜伏威的身边,他做事稳当,沉默寡言,虽然常受到他人的赞赏,但是并不被人记住,这正是辅公祏想要的。半年之后,杜伏威于主帅帐中遇刺,唐思奋不顾身地为他挡了一刀,刺客并没有再对杜伏威下手,而是匆忙逃逸而去,一个时辰之后,辅公祏抬着一具尸体进来,说是刺客畏罪自杀,死前还刮花了自己的脸。半月之后,辅公祏的营中发现少了一个无名小卒,据说是个逃兵,但是令人奇怪的是向来治军极严的辅公祏却只是淡淡地,并没有加以追查。唐思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杜伏威的心腹,而他那张平凡无奇的脸正好可以担当信使一职,于是,辅公祏在杜伏威常驻京中之时,便能常常听到杜伏威对自己的狐疑与猜测,心中固然酸楚,但不无释然,于是更有理由,对自己,对天下人。在他的授意之下,小奚奴阿右慢慢接近了王雄诞,他在大庭广众之下鞭打阿右,看见老实的王雄诞眼底不忍,嘴角的笑容犹如阿右的伤口般惨烈。后来,王雄诞出现在阿右的下房,同时出现的还有治伤密药,顺其自然,阿右成为了王雄诞的心腹,于是就有了在辅公祏密室窗户底下的那一幕。王雄诞为人粗豪,脾气耿直,听到杜伏威对他不信任必然会一怒之下而去,这江淮大军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而他的大事必成。
一瞬间,江淮形式大变,烽烟四起,蠢蠢欲动。而大兴城中的杜伏威府中同样大乱,杜伏威一脸惊慌,平时气度自若的健壮男子转眼间如同灰败的翡翠,光芒顿失。他的手指紧紧抓着锦缎桌布,一用力,生生撕下了一角。旁边站着的侍卫看着主子与平时判若两人的样子,心中疑云陡生。忽然,门外跑进了一个人,脸泛红光,身材粗壮,正是杜伏威的心腹义子阚棱,他的手中握着与他寸步不离的那柄“陌刀”,青筋大暴。刚进门就看见杜伏威脸色不豫,心中了然。他的样子虽然和王雄诞一样孔武有力,但是却比之更有智计,因此杜伏威进京归降才会把他带在身边。杜伏威看着他的义子,心中悔恨:当初自己就应该把王雄诞带在身边,而留下阚棱掌控军队,那样江淮大军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落入辅公祏之手,而且还给自己带来了祸患。杜伏威想到此处,不禁仰天大叹。阚棱走过去,双膝跪倒在地,钢铁双手抓住了杜伏威软弱的手臂,那双曾经把握住江淮上空风云变幻的手:义父,不用担心,我们的确错看了辅公祏,然而,幸好现在还不迟,我们明天上朝去见皇上,自请出兵讨伐,皇上必然能看出义父你的一片忠心。杜伏威的脸上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悲伤:其实我从来没有责怪过辅公祏,我一直都知道他会离开,当年李子通的剑离我只有一步之遥,那个时候,他就离开了我。我知道现在他也一样会离开我。我只是不知道雄诞他,他也会离开我。阚棱看见义父苍老的眼睑上有清澈的泪流出来,一滴滴溅湿他的玄色华服,上面绽开深黑的血花,这个枭雄,当年如同展翅高飞的鹰,踏翻江淮无边丽色,如今,他只是这样一个平凡如凡俗一切老人的男子,软弱无力,哀伤他的义子最后背叛了他,痛彻肺腑。阚棱忽然有点可怜他,柔声说道:义父,我想雄诞不是那样的人,他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