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上面有木刺的。”杨妃转头一看,原来是府中的老管家李忠。
趁着丫环为自己清理伤口的时候,杨妃一边喝着香茶,一边和旁边的李忠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杨妃见那张弓很旧了,却还是挂在内室之中,显然很宝贵的样子,但是却从来都没有听见元吉提过,真的是很奇怪。李忠在这个府中已经算是个老人了,应该对这件事情会十分了解。于是杨妃随口问道:“李忠,墙上那张弓是哪里来的,怎么齐王从来没有提起过呢?”李忠听见她提起那张弓,灰白色的眉峰微微一颤,身子压得更低了,嘴里说道:“王妃,这张弓是当年齐王小时候练臂力用的。”杨妃忍俊不禁,不由得想象起元吉小的时候练弓箭时的样子。她看着那张弓,随口问道:“那张弓是父皇送给元吉的吗?”李忠闻言,不由得大惊失色,脸上的皱纹都紧紧地聚在了一起,好像有苦难言。
杨妃并没有注意到李忠的表情,她只是久久听不到他的回话,心中火起,马上拿起了主子的架子,厉声说道:“你这个奴才,太大胆了,主子的话怎么不回?”李忠在府中多年,规矩自然是懂得的,听见这话,便不能不答了:“王妃,这张弓是秦王殿下当年送给咱们齐王的。”杨妃听说是李世民送的,莞尔笑道:“我当是什么大事呢,原来是世民哥哥送的,这有什么好隐瞒的?”李忠见她并不知道齐王与秦王之间的纠葛,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头,搭讪着走了。
这一厢,杨妃看着那张弓,不由得想起了世民哥哥的脸。记得初见世民哥哥是在与齐王元吉的婚礼之上,那时的她作为前朝公主,国亡了,虽然嫁得好郎君,但是心情着实不像其他新娘子一样乍喜还羞,红盖头底下一张垂着眼泪的脸,惨白一片。
当她一个人坐在喜床之上,等待着未知的婚姻,心中不由得凄惨万分,只是握着帕子不敢放声,抽抽噎噎,只是低泣。身边本来是有齐王府的丫鬟的,但是见她身份尴尬,早就不想伺候了,再加上外面敲锣打鼓,热闹得很,心早就飞了出去,哪里管这个新王妃的死活,早就溜得无影无踪了。现在,整间新房里面就只剩下杨妃一个人了,低低的哭泣声在空荡的房间中回响着,更见凄惨。
这个时候,杨妃忽然从她的红盖头下面看见了一只修长的手掌,虽然并不白皙,深褐色的皮肤上面还有条条伤痕,但是却丝毫也不损它的完美,手中握着一方玄色麻布帕子。杨妃惊讶地抬起头来,头上的红巾缓缓地坠落,红波潋滟之间,面前出现一张带着淡淡笑容的脸庞。接过帕子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杨妃才仰脸问道:“大哥哥,你是谁啊?”那个人好像对“大哥哥”这个称呼感到有一点新奇,但是很快就接受了,微微笑道:“我是元吉的二哥,李世民,如果你喜欢,可以叫我世民哥哥。”从此之后,“世民哥哥”这四个字就变成了杨妃心中最初与最终的快乐与忧伤。
杨妃后来对于那次的相遇心中亦有几分怀疑,按照李世民的个性,绝对不会独自来到兄弟的新房之中,安慰素未谋面的弟妇。这件事情她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她却不可能想到,或者不愿意承认,那次引起她以后种种际遇的相遇来源自于她的“庶母”红莲姑娘。红莲知道了小公主要下嫁元吉的事情之后,心中明白像她这种前朝孤女,一定会遭遇齐王府中人的冷眼,于是便请求李世民前来照应。当时,正值李世民施行弑帝大业的时候,对红莲倚重良多,对于她的话自然是言听计从,欣然应允。
遇到了这样一个温柔体贴的大哥哥,杨妃的心情马上好了一点,脸上浮现出了红晕,笑着说道:“多谢世民哥哥。”李世民见她心情回复,微微一颔首,就出去了。杨妃看着他的背影在浅金色的夕阳之下好像镶上了一层金边,好像威武不凡的战神降临,心中一颤,不知道为什么脸上发烧,心怦怦直跳,连元吉走了进来,伸手掀开她的盖头她都没有发现。
元吉与杨妃的新婚生活过得出乎意料的清纯美好,元吉从小就生活在军旅之中,对于男女之事不甚了了,只是觉得这个穿着大红锦纱的小女孩眉目精致,好像一个冰娃娃,细致却脆弱,然而还是美不胜收。看着看着,元吉忽然伸出手去轻轻碰了碰她那高挺的鼻梁,咧开嘴笑了。杨妃见她的夫君虽然长得高大威武,但是为人还是像一个小孩子一样,不由得也笑了,伸出手去触了触元吉脸上青青的胡渣,虽然刺手,但是新奇的感觉马上就把她对这个陌生地方的恐惧给消除了。
日子过得飞快,杨妃与元吉已经成婚将近一年了。在这一年之中,他们两个人好像是过家家一般,整天玩着手指与手指绞缠的游戏,并且乐此不疲。杨妃喜欢元吉的青涩与莽撞,就与她自己身上的气质一般,但是她却并没有从元吉的身上感受到关于男女之情的甜蜜。在她堪堪成熟的心中,对于这种事情心向往之,每次听见府中的侍女们偷偷地谈论着自己的心上人的时候,她总是迷惘地看着那些女子脸上的红晕与眼中的光辉,心中迷迷糊糊,好像在什么时候她也有过这种感觉,只是当时惘然,现在有心思之,却渺然无踪。
有一天,太子建成兴致正好,于是就邀了二弟四弟一家去他的府中饮宴。那是一个晴朗的秋日,太子府中的景致别样美好,天高气清,鸟语花香。杨妃很久没有出去游玩了,整天闷在齐王府中,那些景致早就烂熟于心,没有新意。这次能够出门,真是遂了她的心愿。
太子建成像平时一样身上穿着一件白色长袍,上面的金色绣花熠熠生辉,更加章显他的高贵不凡。杨妃本来对这个风度翩翩的太子感到有一点陌生,但是她刚想下车的时候,就看见本来在台阶之上迎客的李建成马上下来,伸出手来扶她下车。杨妃看着大哥那张温柔的脸,心中感到温暖,手指与手指的接触,让她心情平和,感到李氏王朝与她的家族之间有着不同,李氏兄弟有着别人无法想象的悉心温存,除了元吉之外。杨妃想到元吉,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早就下车,对她不理不睬的元吉,心中微微叹息,转睫之间,有寒冷的眼泪渗出来。
太子府的宴席和谐却不热闹,李建成悠然自得,自然不愿意说些庸俗的笑话来娱众,况且,他一壶茶,一柄折扇,满眼风景,就能够怡然自得。而二哥李世民和长孙王妃两个人生性冷峻,不苟言笑,自然不会和别人开玩笑。杨妃初来乍到,也不好开口。所以,整个席上就只剩下李元吉一个人在那里大说大笑,旁若无人,开着军旅中粗俗的玩笑。杨妃指尖拈着一片桂花糕,优雅地隔段时间就轻抿一口,眉眼之间,宛然一副皇族贵气。她垂眼之时,悄悄地瞥了一眼旁边的大哥和二哥,见他们两个人一个高贵飘逸,一个稳重庄严,都是大好男儿。再看一眼自己的丈夫,在这两个人的面前,无形中就矮了一截,显得粗鄙。杨妃不由得厌恶地看着元吉的吃相,微微皱起了鼻子,哼了一声,别转了头去。
就在她心中郁郁的时候,没有想到旁边也有人在看着她。长孙王妃淡淡地品着醇酒,不动声色地看着杨妃那张稚嫩而美丽的脸。她早就已经知道了杨妃的身份,隋宫的小公主,前朝罪女。本来她并不认同父皇将她许给元吉,但是她自幼懂得三从四德,明白长辈之命不可违,心中的那种不赞同只是向夫君坦白,却没想到李世民只是淡淡地说道:“这有什么,我只怕元吉配不上她。”长孙氏碰了个钉子,脸上不好看,却还是淡然处之,心中却从此生了芥蒂。现在看着杨妃在阳光之下还是晶莹剔透的肌肤,长孙氏的心中不由得加上了一丝丝的嫉妒,她是个贤妇,却不美丽。
元吉好像也已经感觉到了气氛的冷静,他终于停了口,眼睛骨碌碌地看着席上的人,大声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一句话也不说?”建成世民从小知道他的脾气,只是微微一笑,也不理睬。元吉见没有人理他,心中大怒,一回头看见了杨妃脸上的不耐,心中更是火起。他伸手握住了杨妃的下颚,强自将她的脸转向了自己,不顾她脸上疼痛的神色,只是一味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不懂得为妇之道吗?”
席上众人看着元吉的样子,脸上都是不忍。李建成一向最为怜香惜玉,看见他这个样子,马上隔着席子,挥扇骂道:“元吉,还不快放手,你弄痛弟妹了。”元吉并不惧怕这个大哥,脸一扬说道:“大哥,我的家事你不要管。”李建成眉头一皱,还没有答话,却见李世民的脸已经黑了。李建成情知大事不妙,刚想阻拦,却来不及,就见李世民疾步过去,一巴掌扇了元吉个满脸花,晕晕乎乎地站在了一旁。李世民却不管元吉,径自看着杨妃红肿的下颚,眼中掠过一点怜惜,回头吩咐道:“去拿个冰袋来给齐王妃。”
回家的路上,杨妃的脸上泛着异常的红晕,可是旁边的元吉却丝毫也没有察觉,他只是愤愤不平,为什么一向对他很好的大哥这次居然不帮他,还跟二哥一起责备他。他越想心中越气,一鞭子抽在了骏马身上,那马狂嘶了一声,向齐王府狂奔而去。
及至红莲入门,杨妃去秦王府的次数越来越多,元吉开始的时候对于她的行动不以为然,只是觉得她一个人太闷了,在府里容易闷出病来,便由着她了。后来,他和建成两个人对于李世民越来越防备,甚至想到了要将他一体剪除,以绝后患,所以元吉便很反对杨妃去秦王府。但是,大哥建成却意外地劝说他要多让杨妃去秦王府中和长孙王妃聊天。当时,大哥的白色长衫在夕阳之下泛着黯淡的金光,他背对着他,手中的折扇上与平时不同,描画着山河千里,一派风光。建成的声音像平时一样和缓,她笑着说道:“元吉,你真的太不懂事了,难道说你不懂得在秦王府中安插一个钉子吗?杨妃,她还只是一个天真的小女孩子。”元吉摸了摸脑袋,咧开嘴笑了,他的眼睛里面好像蕴藏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