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他一不小心地反思出了自己的不对后,一根筋的想法导致他开始急着去弥补,当然,陪着出去是个很不错的主意,只是,该怎么说怎么做,才能让这一径长途可以笑语晏晏?
纠结,不安的石头,看在纳兰的眼里,却是该死地愉悦。
天色尚早,纳兰很扭捏地骑上照雷,不意外地听到照雷压抑的嘶鸣,照雷很男人,可惜,它只是一匹有主的马,更可惜,它的主人目前根本没空去理会它的感受。
两人一骑,很快就出了寨子。
身后,当然掉了一地的眼珠子,莽山众人从来没有见有女的敢骑上照雷,虽然,那女的是爷的女人。
话说,纳兰很得意,她的心一向很细,更何况,她一向很善于去看人家的脸色,包括这□的照雷。
惊讶是必须的,再难接受也要接受,谁让她在这莽山当了这么久的隐形人,如今,流在血液里的骄傲,终于可以让它出来透透气,身心俱爽。
心里乐开了花,但,神色上也无风雨也无晴。
穆虎有些微的走神,怀里圈着纳兰的这一现实,他很不适应,特别是纳兰的头发不时地蹭着他的下颌,痒痒的,麻麻的。
照雷的速度依旧很快,马上的两人各怀各的心事,倒也相安无事。
入夏,山外果然热了一些,只是幸好有风倒也凉爽,纳兰的心思多半在即将带着丑媳妇见公婆般的激动当中。
孙掌柜于她,在这千里莽山,就相当于她那胖乎乎的爹一样,突然像从天而降的机会能拐他一快儿来,好歹也坐实了她已经顺顺当当把自己嫁掉的现在。
一会儿,该怎么介绍石头才好呢?孙掌柜要是知道后,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会是什么表情?嗯,值得好好玩味一番。
纳兰沉在自己的小心思里玩味复玩味,不时地耸耸肩,再不时地摇摇头,这些小动作让穆虎很被动,非常地被动,嗯,还有悸动。
当然,石头一般的脑袋瓜是想不到这么粉当当地词儿来,他只是觉得这头发丝儿太恼人,几次话到嘴边却又没舍得开口。
终于,再玩味不出什么味道的纳兰终于发现身后的石头的异样,她说不好是怪在哪,但是,身后的那堵肉墙的僵硬她还是可以感觉得到的。
怎么回事,莫不是他不想出来?嗯,心里头因着这一个念想变得有些堵,如果不想的话,他大可以不来呀,谁又没强迫着他。
好不容易扑腾的小心肝儿没来由地沉了几分,又沉了几分。
纳兰倒是安分了,小脑袋也往前勾着,再不侵犯他的地盘了,可是,穆虎在松了口气之余,却还一丝的怅然。
当然,上头两人的千转百回是无碍照雷的脚程,没过多久,喜来镇已然在望。
第 52 章
喜来镇;日复一日地迎来送往却没有盛京的喧嚣。
古朴的沿街店面的用料木石相接,没有油彩的修饰,只是本身的纹理,青石板的街道,是惟一像极了盛京的地方。
嗒嗒的轻叩声,是照雷的铁蹄敲击石板,穆虎稍紧缰绳,它便停了下来。
“到了。”穆虎的声音放轻了许多。
纳兰轻巧地跃下,却不需要他后知后觉伸出的大手。
“谢谢。”见他有些不自在地收回手去,纳兰越过身侧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道了声谢,这样的时光太过美好,她知道他在努力。
纳兰停在原处,见他牵了照雷跟上,这才又带头往孙掌柜的店铺走。
临进午时,当铺里一个伙计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柜台。
“这位夫人,您可是要当些什么?”看到纳兰走了进来,那个伙计连忙过来搭话。
纳兰没有说话;眼角远远地扫到孙掌柜地正蹲在内堂里发着呆,便冲着伙计摆了摆手,把怀里孙掌柜送的玉环亮了下,这才领着刚走进门的穆虎往里走。
内堂与外间只隔着一道帘,帘此时正卷着,清晰可见那孙掌柜地对着案上的一件物件着呆。
那物件,纳兰并不陌生。
纳兰王爷拇指头的扳指,京城里盛传的,与她并列为纳兰福瑞的心头宝的,翡翠扳指。
孙掌柜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醒过神来,目之所及处,神情是无遮无拦的欢喜。
“姑娘,你今儿怎么来了?”孙掌柜的称呼,在看到掀帘进来的穆虎时便很自然地换了,瞧着纳兰的神情,心里便有了几分谱,可又不知这小主子在人前透了多少底,称呼上自然小心。
“孙掌柜,我给你带了一个人来。”纳兰身子一侧,刚好站在穆虎边上,说话间又看着穆虎,“这是孙掌柜,我原先府上的老管家,对我极是照顾的。”
孙掌柜等纳兰话音一落,便忙把两人往座上让。
“不知这位是?”孙掌柜拿过杯子,见纳兰似是有意不说,自个儿又很是好奇,终是透了个话头。
“我是穆虎,年底刚和纳兰成的亲,这回,陪她出来的。”穆虎见纳兰没有往下接,又不好冷了场,硬着头皮接过话荏。
纳兰倒是很少见穆虎话多,看来,在外人眼前的穆虎不大一样,怪不得在清河巷口,能被她缠上。这男人,心倒挺软的,只可惜在府里头的嘴太过硬气了些,此番出山,至此倒是有些收获的。
“看我这老糊涂,倒是不该再叫姑娘喽。”孙掌柜笑靥若菊,趁着倒水的功夫上上下下地打量。纳兰王府的郡马爷倒是个利落人,身子板结实,举手投足间该是个练家子,人长得倒也端正,棱角分明,虽比不过京城里的公子哥俊朗,但总算是过得去的。希望老主子不会失望才好。
纳兰任由着孙掌柜的小动作,一时半会不能把穆虎带回家,趁着这个时机能让孙掌柜的先过过眼,回头在爹爹那儿也有个交待。
伸手拿过那枚扳指,鼻头还是有些发酸。
不知过了这么久,爹爹还生自己的气不,若是不生气了还好,要还生着气,这扳指拿着倒有些不自在的。
“丫头,这扳指可是你的嫁妆,到了时候爹会给你的。”每次想要把玩扳指的时候,爹爹总会来上一句,纳兰又怎会忘记。
如今这扳指依约而来,却与爹爹当初设想的有太多不同。
第 53 章
把扳指拢在掌心,又状似不经意地朝内堂的角落走去。那里,有一个古拙的书架,与书架相得益彰的是架上各色的书。
这,是孙掌柜在此间最奢侈的摆设罢。
架上陈设的,是她的书,她极爱的话本。
有些泪意,却被她逼住。曾经一度是毅然决然的逃离,如今却开始慢慢地动摇,因为,这一丝一缕,总是不能断的关怀和牵系。温暖,总在不经意间袭来,这人间至亲的,总是最值得珍惜的。
也许,这便是家的最深的含义,却是离家之后才能咀嚼出来。
莽山之于她,似家又不是家,虽是良人已觅,姻缘已定,却终是咫尺天涯,她的全部自尊已都缩在壳里,可是,又怎么张开口去讨要本该是两人共同来经营的幸福?她做不到,逃离清河巷,毫无章法地来到莽山,已耗尽了她的乐天达观,原来,最深角落的自己终是胆小和怕受伤害的,剥离了面具的自己,没有更多的厚颜去强做无知。
穆虎就在身后,她能感觉到他的真挚,却下意识地把欢喜有所掩留。这个男人,她能确定他的善良,把他放在心里,在此刻,只是一丝的温暖,却还不足以让她无所畏惧地靠近。未曾交心、不曾定情,仅凭少了父兄在场的三拜天地而已,她又如何能够放得下心来。
手指抚过书脊,粗糙的触感熟悉,心安。时至今日,无论是鬼迷了心窍还是命定的姻缘,是鲁莽也罢是故作的天真也好,一步步地也走到了如今。
后悔又如何,不后悔又如何,只是系于他一人罢了。
总算,于此时此刻,她是感动的,那男人,心善,也心软,本来就是一个木讷不喜在人前的性子,此时正受着孙掌柜惯使的盯人术,却依旧隐忍着,没有起身走人。
侧身,眼神流连处,也仅是那两道眉比平时紧了些许。
他,是在为了她忍耐吗?她的一句要走,是不是真的吓着了他?
他不说,她又怎知?
“孙掌柜,上次托您带的那批山货卖得不错,依您意思,我让莫非拟了个单子,您过过目。”纳兰终究还是舍不得穆虎越发揪紧的眉头,打断了孙掌柜意犹未尽的探究。
不管怎样,他是她的夫,若孙掌柜不是自己人,又怎会放纵给他欺负?
“咳。”孙掌柜清了清嗓子,这才接过纳兰从袖里掏出的单子。眼里,倒是了多了些许的笑意,清河巷的人都知道,纳兰王府的主子都护短,尤其是面前的这位,如今这般解围,看来是真心托付之人,他该是要为小主子高兴,这男子敦厚沉稳,虽有些不善言,但于小主子来说却也是互补有无,相得益彰才是。
心下,不由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老主人,该是算到自家闺女的识人不俗,否则又怎会只是寄来扳指了事?依王爷的火爆性子,此刻想必是望眼欲穿才是。
纳兰福瑞此时耳朵着实有些痒,却没心思去掏,只是使劲地捅了捅耳洞,捧着那封来自孙掌柜带来的书信,看一下又抬起来叹一下,着实是纠结得厉害。
宝贝闺女说她嫁了,女婿长啥样他不知道,是不是一表人才,风流倜傥他不知,待青音好不好他也不知,家里有谁他不知,婆婆待她如何他也不知,这么多的不知不知,可真真是愁坏了他,也急坏了他,可是,冲着女儿说的,他再怎么愁也只得忍住。
女儿信上说,等她有空了,她会带着她的夫君回来一趟。
他信,又不信。
信女儿说话从来算数,不信的是,这女儿从来说话板上钉钉,可这回用了“有空”,这两字怎么瞧着怎么虚得慌。
叹气复叹气的福瑞王爷,又怎么不知自家女儿的性子呢,他也希望她能带着自家的女婿风风光光地回来。
所以,他只得忍着,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当他的富贵王爷。
千里之外的纳兰又怎会不知自家爹爹的性子,却终究是时机未到。
第 54 章
他安静地坐榻上;手里把玩着的茶杯里;茶水已由温转达凉;却终是没有起身;只是静静地坐着;直到;那两人的声音从外间由远而近。
他这才放下手中的杯子起身,转头看向门处,掀帘而入的女子还在侧头听着后头孙掌柜的言语,嘴角犹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