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生的人总会忘记前世的事情。即便过了一世又一世,也永远只记得今生。是不是?”
他点头:“是。”
黛如笑道:“那不正是叫人学会忘记么?以前的一切,无论功德还是罪恶,都是过去了。创世神造出轮回法则,便是带着一颗宽恕的心成全一切想要赎罪的灵魂。天朝的七皇子殿下,你怎么可以连这个都不懂?”
她最后一句是与他打趣。沐涯抬起头来看她,那样温柔安静的笑容,他突然有一闪念的错觉——是夕若?只有夕若才会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
然而,错觉只是片刻的恍惚而已。他微晃了晃脑袋,眼前分明是纪黛如啊。即便也是安静的笑容里却藏不住与生俱来的那丝娇媚。也是个美丽的女子,只是那双曾经只注视夕若的眼睛一直都忽略了她。纪黛如被他瞧得不好意思起来,略略低下头去:“我……说错话了吗?”
沐涯意识到自己看了她很久,也觉得尴尬,笑道:“不是。”
其实很多东西都只是被忽略了。比如两个人的称呼从“公子”、“姑娘”变成“表妹”、“表兄”再到今天的“黛如”、“沐涯”……是否有些看不见的东西也如这称呼一般悄然发生了改变?
“黛如。”沐涯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我是真的一无所有了。”
纪黛如看着他,无比坚定地语气:“不会的。无论你肯与不肯,你都还有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
沐涯转过身去,看着那样无所畏惧的她,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他正要张口说什么,突然,被一阵强光刺得立刻闭上双眼。听见黛如惊恐的“啊”了一声,他立刻回身将她护到怀里,挡住她的眼睛。那是什么?金色的光芒,亮得刺目,几乎要灼瞎人的双眼。
破天等人也看见了这里的光芒,立即全数集中到此处。
“这金光好眼熟……”秋离仔细想了一想,忽的灵光一现,“对了!是凤凰山上的那种金光。”
沐涯也回想起来:“凤凰山的金光、天牢里凤鸟的金光……你们有没有发现,这金光的出现皆是与凤凰有关?”
“风霄子临死时说的‘凰鸟’二字。是否也与此有关?我们不妨大胆地猜想一番。”破天向着湖边挪了几步,探身向金光处看过去,缓声道,“也许它就在湖底。”
“谁?谁在湖底?”
破天蓦地转头:“凰鸟。”
这是个太过大胆的猜测。如果说龙魄在天牢见到传说中的凤鸟是匪夷所思,说凰鸟在这寂寂山谷中又偏巧让他们给碰见更是让人难以置信了。
银狼道:“说起来我在天朝的时候也见到过天牢有这样的光,不曾想竟是传说的凤鸟。”他顿了一顿,“七殿下,你记不记得我们两个在天狼团的第一个任务?”
沐涯没料到他会突然提到这个,虽然不解,也还是仔细回想了一下:“我隐约还记得。是个完全不会武功的老太婆,似乎还是个神智不清的疯子。”
“嗯。”银狼点头,“那时我们虽觉疑惑也并不敢多问。可到底是奇怪得很吧。天帝叫我们去夺一把血竹箫,但那疯太婆哪里知道什么竹箫?老大单独与她谈了些什么,老太婆当时就变了脸色。你记不记得?”
沐涯仔细回忆起来,将过去忽略的细节小心地拼凑起来,果然想起了某些特别的地方:“对。那次任务失败了,我们没有拿到什么血竹箫,但老大却还是受了嘉奖……他们到底单独谈了些什么呢?”
银狼道:“我只偷听到两个字。”他看向沐涯,“是‘凤凰’。”
居然是这样!原来天帝在那时候便已经对凤凰采取了行动。
“可是血竹箫与凤凰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血竹箫大概是解开凤凰之谜的关键。因此天帝才不遗余力地派出天狼杀手去寻找,只不过从现在看来,天帝仍然没能如愿寻到。”
纪黛如突然轻轻咳嗽了一声,打断沐涯与银狼二人的对话。她虽然怕打扰到他们,然而还是忍不住要告诉说:“我们在三帝庙的静心茶室里也遇到过一个疯婆婆……也许这并没有什么关联。只是我觉得她不太寻常。我是想可能……会对你们有些帮助。”
“凤凰山……三帝庙……”破天低吟道,“那倒不无可能。果然又是与凤凰有关。看来绝对不会是巧合了。”
“现在该如何?莫不成潜进湖里去将凰鸟捉出来?”
“当然不行。凤凰乃天生灵物,万不可惊扰了它。凤凰之谜眼下还不必着急,寻找阿若的真身才是最要紧的。”
山谷静谧而安宁,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然而这表面的平静之下究竟蕴藏着如何耸人的真相?
天边云卷云舒,层峦叠翠与湖光山色令人赏心悦目。不远处有袅袅的炊烟升起……炊烟?是的!炊烟!
这里居然住有人家!
铁马银雕共绝尘 (解)第十七章 血竹箫(1)
破天一行人循着炊烟的方向寻过去,果然找到了一处房子。矮矮的篱墙,寻常巷陌,门外栽种着菜苗花草,俨然一户山居农家。
农家本是普通的,但仅此一户安居在梦回岭便不普通了。但众人见到这户农家的惊讶远远不及见到其主人的那一刻——男主人举着斧头正在劈柴。尽管是做着这样粗重的活计、尽管是穿着如此粗糙的布衣,却依然掩盖不住他与身居来的那份清雅之气。他举起袖子来正要擦汗,看见了站在篱墙外的破天等人,而他们也在同一时间看见了那张曾让所有洛洲女子着迷的脸。
“东方佑?”
东方佑也是一脸惊讶,看见沐涯:“穆公子……你们怎么来了?”
沐涯道:“我也正想问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正在这时,一个女子从屋里走出来。麻衣素服,布巾束发,却丝毫也掩不住她的清姿婉态,果然是逍遥居的柳碧竹姑娘。她见着纪黛如几个也是极为高兴,只是不能说话,对着东方佑“呀呀”地比划了一阵子。东方佑了然地微笑,对沐涯他们说:“我家娘子请你们进家里坐坐,只是寒舍鄙陋,怕几位贵客要委屈些了。”
相爱的人便是有这样的默契。即使她无法言语,他也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
沐涯笑着摇摇头:“哪里哪里。‘他乡遇故知’就是雅事一件,何来委屈之说?”
于是大家一起进了东方佑的家中。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但由于主人的雅兴,室内又处处有些不一般的细节:比如木桌上摆着一捧犹带雨露的鲜花,门把上用红绳编制的小饰物……以及屋子里最醒目的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字画,画上一株竹子鲜翠欲滴、一只白鹤傲然挺立。末尾落款东方佑。
东方佑见他们注意到这些陈设,一脸笑意地一一介绍起来:“这鲜花是我今儿早上特意从谷里采来送给碧竹的,每天都会送的;那饰物是碧竹亲手编制的,她可真有一双巧手……”一字一句里都是掩不住的幸福。可见私奔出逃的他们的确是过上了满足安乐的日子。
紫月却是默默地立在那副字画之前出神,似乎在想着些什么。东方佑见状笑着说:“让姑娘见笑了。只是随手画来填补墙面空虚而已。”
沐涯也走到画前:“东方兄真是过谦,这画技的高明我可是一看便知的——鹤鸣竹舞,大有一副琴瑟之趣。好字!好画!”
“哪里哪里,穆兄谬赞。”东方佑客气地摇了摇头,但脸上还是现出了很高兴的笑容。
旁边的柳碧竹突然轻轻推了推东方佑,暗中递了个眼色。东方佑立刻敛了笑容问道:“不知道你们怎么会到这里……”他顿住,目光从沐涯、破天、南宫寒尘和银狼身上一一扫了过去,接着,“四位公子?”
紫月警觉地看向东方佑,抢先反问:“那你们又为何在这里?”
东方佑笑了笑:“那几日,我和碧竹本不知逃往何处,熟料途中遇到贵人相助。是一个看起来疯疯癫癫的老婆婆,我们也并不认识她。她说这是一处桃花源,便带我们来了这里,果然不错。”
“疯婆婆?”众人闻言愕然,“又是她!”
似乎这一连串的事情都与一个疯婆婆有关,这样看来很可能就是同一个人,而且所有的事情都绝非巧合可以解释。
“怎么?”东方佑也是脸色一变,“你们也认识疯婆婆?”
沐涯道:“谈不上认识。但渊源可算是深了。”
南宫寒尘一直在静静地听着,此时终于开口,他说:“东方公子,你方才说‘也认识’。”敏锐地捕捉到这个“也”字,“这么说来,你是认识她的?”
南宫寒尘犀利的发问让东方佑尴尬地顿住,想否认也是不能了。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点头:“我认识。你们要找她做什么?”
事已至此,想要得到东方佑的全力援助,怕是不能再对他有所隐瞒了。于是沐涯站起身来,诚恳地说:“东方兄,很抱歉以前向你隐瞒了我们的真实身份——我不叫穆雅。我叫沐涯,是天朝人。那是破天、银狼,那是南宫寒尘……莫秋离、纪黛如、紫月、南砚。”
他为东方佑一一指点过去,而东方佑听到这些名字、脸色赫然变得苍白了。他似乎呆滞了很久,才在柳碧竹的提醒之下缓过神来,忙勉强笑着解释:“真是……原来穆兄是天朝皇子。我一个平民百姓,突然见到这么多传奇人物,还真是一下子无法适应。我这辈子莫说是三界皇亲神贵,就算是个大官也见得不多。实在失态了。”
沐涯原本还要说什么,但在听到这句话以后却吞了回去,而是笑了一笑,才又说:“我们找疯婆婆是想知道关于,血竹箫的事情。”
“血竹箫?”这三个字一出。不仅东方佑的脸上血色尽失,就连柳碧竹也本能地发出惊恐的一声“啊”。
破天立刻问:“莫非你们知道血竹箫?”
“不……不不不。我们不知道。”东方佑想也不想便矢口否认。他立即起身扶起此时脸色惨白的柳碧竹,对他们说,“我家娘子身体有些不适……实在是抱歉。几位请先自便,我安置好她再出来作陪。”
他说完便急匆匆地扶着碧竹进了里间,留下他们八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