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是觉得太顺利了?姑娘尽管放心,我想这‘杜鹃血’是真的,城主把‘杜鹃血’带回来的时候我也曾偷偷见过,不会认错。”丫头急急解释,怕她不信,“城主将它收得极为隐秘,原本我也无从得知。恰好昨儿个城主请来的大夫来了,城主将‘杜鹃血’取来让大夫鉴定真伪,便被我瞧见了。”
素笺这才喜形于色,将东西小心放好,握了握丫头的手,谢道:“多谢妹妹了。”
“姑娘还是快走吧!被人发现就糟了!”
她话音未落,走道那边隐约有人声传来,素笺一惊,拉着丫头往柱子后一躲,思索着该如何脱身。
“那边是不是有人?”人声越来越近。
素笺往后看看,再看看身边的丫头,一时间当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那丫头咬咬牙,上前一步从柱子后面走了出去:“几位哥哥,是我。”
“原来是你。城主在前厅宴客,你怎么不去帮忙?”
“哦,夫人怕少爷受凉,让我回来拿件披风。”
“是吗?”侍卫狐疑地推开她,左右瞻顾:“你方才在跟谁说话?”
丫头拉住他慌忙道:“没有没有,谁也没有。”
“你这么慌忙做什么?莫不是在此会相好的?”侍卫刚要再近前,走廊那边又是一阵喧哗。他转身高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边有人应道:“有刺客闯入城内!”
侍卫一挥手,带着其他人跟了过去。
丫头松了一口气,转身对素笺道:“姑娘快走,别再耽搁了!”
素笺也是惊了一身的冷汗,心底连呼侥幸。她从柱子后转出来嘱咐一声“你也小心”,回身小跑,立刻没入了夜色。
素笺原想拿着东西回戏场后台,再随戏班混出城去。但她一出后院,便只觉眼前一片刀光剑影,拳脚交错,原本热闹无比的前厅变得一片狼藉,哀嚎声此起彼伏。
素笺赶紧往后退了几步,躲在墙角偷看形式,不知道这边怎么杀了起来。
她还在疑惑中,两个夜行人发现了她,轻身飞掠过来,落在她的身侧。素笺张口欲叫,一人赶紧捂住她的嘴拉到暗处:“别叫!是我!”
素笺听出是阑棠的声音,拉下他的手问道:“公子呢?你怎么抛下公子跑到这里来?”
阑棠想起蓝沙质问他怎么让素笺一个人来朝炔城的样子,倒有些好笑:“你拿到东西没?”
“拿到了,在我怀里。”
她话音落定,阑棠跟另一个夜行人一左一右挟起她的肩,飞身掠初,齐齐落到墙头上。
“你先带笺姑娘去木屋!”阑棠跟那夜行人交代了一声,又翻身落回前厅中帮受困的其他人解围。
“不行!我们不能这么走!”
“师兄会想办法脱身的。”这人是阑棠的师弟,画府的主事之一楼饮琴。
这一耽搁的时间,弦衿在厅中已经看到了墙头的两人,大声喝道:“把墙上的人给我射下来!”
“快走!”饮琴拦腰抱起素笺翻出墙头,只听得身后数声长箭破空的声音。
饮琴的轻功极好,几个起落便到了城外林中的猎户小屋。
刚站稳脚步,素笺就挣开饮琴,飞快地冲进木屋。
屋中的油灯忽明忽暗,显是灯枯油尽,撑不了多时。
幽暗的灯光映得床上的人影在光影中闪烁,辨不清容颜。
“公子——”素笺远远望见蓝沙侧卧的身影,脚步一下子沉了起来,心提到嗓子眼,几乎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蓝沙没有出声应她。
素笺冲到床边,掏出怀里珍藏的宝贝往蓝沙口中塞去。
殷红欲滴的果实刚碰到蓝沙的唇瓣,素笺又赶紧收了回来,讲‘杜鹃血’捧在手心犹豫不决。
她怕这药若是假的便闯了弥天大祸,白白送了心爱之人的性命。
这药来得太顺利了,她只要想到药是假的就浑身发抖。
“你呆着做什么?”饮琴脸上的黑巾已经取了下来,露出一张俊朗年少的面庞。“有药还不快喂他吃!”他也是许久未见蓝沙,乍见他的样子“啊”地低呼了一声,惊道:“他怎么变成这副样子?”
素笺闻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厉声问道:“哪副样子?”
“他怎么变得……”饮琴想了想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男子一贯是惨白消瘦的样子,但言词锋利行事利落,也就让人常常忘了他也是一个病人。这时候躺在床上也是一般苍白瘦弱无血色,少了那唇角似笑非笑的讽刺意味,却莫名显得柔弱单薄起来。
这种感觉并不愉快,让他想起灵犀病重的时候。只是那时候有蓝沙救他,这时又有谁来救蓝沙?
饮琴蓦地回过神来,对自己想到的事只觉得骇然,慌道:“你还不把药让他吃了!”
“可是……”素笺仍在迟疑。
“可是什么?”
“可是这‘杜鹃血’要是假的呢?也许廉瑞侯就是在骗人,弦衿根本没有得到什么‘杜鹃血’,也许那丫头骗了我,她根本就没拿到这么珍贵的东西!也许这‘杜鹃血’并没有传说中神奇其实救不了公子!也许……也许……”素笺说得神色大变。
饮琴被她一连串的“也许”弄得头晕目眩,跟着紧张起来,赶紧拉过蓝沙的手来把脉,怕他当真被他们一番耽搁给害死了。
指尖的脉搏隐隐约约、若有若无,却是真是跳动着。
饮琴低低呼了口气,松手道:“暂时不会有事。你把‘杜鹃血’收起来,等师兄回来再决定不迟。”这女人将气氛搞得如此紧张,害他以为蓝沙真的不行了……
“你不懂医术,你说了算吗?”素笺也觉得自己过于紧张了,闻言笑笑,将‘杜鹃血’收回匣内。
“你当我跟着灵犀、蓝沙一趟河北行是跟假的?”灵犀自己是久病成医,饮琴陪着他去河北一路虽然成不了神医,皮毛却是学了不少。
素笺又笑:“公子多半不曾想自己有一日也要蒙古大夫来诊脉。”
对于蓝沙的脾性,饮琴一路多有领教,闻言翻了个白眼,瞪向此时床上毫无杀伤力的蓝沙,刚想说些什么,愣了一下喜道:“他醒了!”
“醒了?”素笺转过头望去,果真见蓝沙的眼睛微微睁开,急急唤道:“公子!公子!……”
蓝沙的视线在素笺跟饮琴身上停留了一会,又闭上眼径自睡去。
“公子!”素笺慌了神,拉着饮琴问:“他怎么又睡了?”
“不会是晕了吧?”饮琴这个半吊子的大夫没了主意。
“不行!我要喂他吃药!”素笺取出‘杜鹃血’立刻塞入蓝沙口中,哪里还顾得了其它。
饮琴哭笑不得地在一旁跺脚:“那若那药真是假的怎么办?”
素笺白他一眼,俯身用口将果实渡入蓝沙口中,逼他咽下,才松气道:“若真是假的那又如何?还会有更差的情况吗?”
“是是是,你说得都对。”什么都被她说了,饮琴哪敢还有什么意见。
“自然如此。”素笺应得理所当然。
两人正说着,原本安静躺着的蓝沙猛地坐了起来,推开饮琴,俯身吐出一口血来。这血不同于往日的暗黑颜色,殷红如血,正是方才他吃进去的‘杜鹃血’的颜色。
吐出这口血的蓝沙似乎一下子被惊醒,瞪目哑声道:“你们喂我吃了什么?”
素笺整个人如同僵了一般,怔怔地应:“杜鹃血?”蓝沙脸上虽是汗如雨下,却隐约有了一抹淡淡的血色,闻言只定定望着眼前两人不说话。
“怎么回事……”素笺被他看的心惊肉跳,伸手去扶他。
蓝沙急急避开她的触碰,摆手道:“不要碰我,我全身都是毒!”
素笺跟饮琴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汗水居然也带着一点点的粉色。
饮琴低声问:“毒被排出体外这就代表‘杜鹃血’起效果了吧?”
“也许……”蓝沙揪紧胸前的衣襟,蹙眉道:“你们两个都出去!饮琴,你去门口等阑棠回来了让他来见我!素笺,你去烧水,我要洗澡!”
“没有关系吗?”素笺不放心地再问。
“出去!”蓝沙放在胸前的手指又收紧了几分。
素笺还要再说什么,饮琴忙拉了她往外走:“我们先出去再说!”
两人到了门口带上房门,素笺挣脱饮琴的手,气急败坏地问他:“你干嘛拉我出来?我担心他!他看起来不太好……”
“传闻一些灵药入体如果方法不当,会让人非常痛苦,也许他不想让你看到……”
也许……只是也许……
蓝沙撵了素笺出去,再止不住体内翻滚的血液,张口呕出一滩血来。殷红的颜色在幽暗的光线中也诡异地鲜亮。
他掩着口,不知道是骂素笺那死丫头好,还是自认倒霉好。这丫头千方百计拿到手的“杜鹃血”哪里是什么救人济世的圣药!分明是世间罕有的剧毒!若不是他体内早有那许多毒素,吃了这药必定是见血封喉。
世人只知“杜鹃血”能药到病除、起死回生,却不知与“杜鹃血”一枝双生的还有一个果实,是比鹤顶红烈上百倍的剧毒之药。多半是弦衿得到的是一对双生果,真正的“杜鹃血”早早送去给穆刀笙,而在城中的一开始便是这毒药!
蓝沙苦笑。他身体里像在进行一场战役,翻滚着将他的五脏撕裂。
他跟灵犀不一样。他是不想死的。但上苍似乎在跟他作对……
什么都不知道,一心只想救他的素笺、阑棠、饮琴有什么过错……他又有什么权利去怪罪……
蓝沙掏出怀里所有的毒药,一瓶一瓶打开,一骨脑儿倒进嘴里,希望能借此压制剧毒发作。
就在此时,有人推门冲进屋来:“你发什么疯?”
蓝沙不用去看也知道来人是画家的大公子,抓起空药瓶一把扔了过去:“出去!”
阑棠闪身让过,跃到床边:“不是你让饮琴在门口等我的吗?自己叫我进来现在又赶我出去……”灯光幽暗,他看不清屋中情景,只见蓝沙身上散了一摊空瓶,他捡起一个药瓶,放到鼻子下闻了闻,皱眉问:“怎么回事?”
方才吃下的毒药起了作用,蓝沙体内的痛楚舒缓了一些。他扶着床柱理清自己的思绪,不想被病痛抽走自己的理智:“你们大闹了朝炔城,弦衿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快点准备一下离开这里!”
“这哪需要你来操心!我让人把朝炔城的人引走了,这里暂时不会有事。你先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那你去帮我找一个人!”蓝沙没有答应他的话,径自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