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累了,想要好好休息一下。只要他耐心的在她身边陪着,她总会好的……
一抹银线映着闪电的惊光匆匆掠进鬓间,岚宇重叹了声抬起手臂将整个脸掩埋其中,从未有过的无助感紧压着从四面八方涌来,撕扯着他的身体,没有片刻歇止。
“既然有第一次,便绝对会接二连三。她处在那样的环境中时间太长,又没有了断自己的方法,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自由,可那种惊惧感却一直留在她心里。所以……只要寻到机会,她便会试图自轻。”
“自轻……”苍瑾的话一遍遍在耳边回响,他略带着鼻音低低重复,像是不明白这两字的意思。若是可以,他宁可自己目不识丁,根本不懂得它们的意思。
所谓自轻,是不是代表着某天早上醒来,他会睡在满是她鲜血的榻上,只因他不注意的睡了一会儿,她便像落花一般无声逝去,再也醒不过来。
所谓自轻,是不是代表着她会比自己早去,不用他再用那龌龊的心思千方百计留她,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自也不会在乎生气,可以毫不留恋牵挂的选择抛弃他。
“不能这样……”系着包扎缎子的手微微颤抖,他喘息困难的不住轻咳,惊慌失措。“不睡就是了!”
立马瞪大眼睛转身紧瞧着她,他双眼通红的连阖眼都不敢,明明两天不眠不休,意识已经开始晕眩,却执着的不动不挪,一直守在床前不懈怠分毫。
“……”忽的不安翻身,子漪梦中仍在那幽闭的环境中出声不得。猛地睁开双眼挺身坐起,她惊恐的四处打量半晌,无意间碰触到岚宇那惊喜的目光,立马恐惧的缩紧身子,迅速向床内蜷去。
第188章 病缠 3
双手混乱的在床榻上摸索,却怎么都找不到一点可以充当武器的物件。她轻颤着用双手圈紧自己,像只凌弱的兽,无助的溺进榻帘后的阴暗中,提着全身的戒备保护自己,却仍觉得潜在的威胁寒意森森的不断拍打在身上,怎么都忽视不得。
岚宇仍坐在原地未动,一时心中的恐惧竟不比她少,绷得犹如即将发箭的弦,扯着他脑中嗡响,疼得像是要裂开一般。艰难的刮着嗓子吞咽了下,却无奈引起了一股子血腥气儿,冲得他眉头微撇。干涸的唇似久未降霖的土地,生出一层硬硬的壳,带着羸弱的苍白,稍稍一动便绽开了来,露出里面鲜红的嫩肉,微渗血丝。“渴了吗?”
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进食喝水,他凝视着她缓缓起身,连倒水都不敢将她抛出视线,紧紧的望着。
小心的端了温水回来,他不敢直接将茶盏交给她,却也不敢逼的太急惹她慌乱,所以只不远不近的平举着等待,等她适应环境,放下心来。
这一等便是半个时辰。他唇边始终带着温暖的笑,疲惫的纹路遮挡不住的从眉眼间散开,蛛网似的细布了满脸。水冷了便复换一杯继续端着,直到手腕酸痛难当,也不肯放下,换了受伤的手继续。
他好似信心满满的不断用眼神鼓励她,实则心中却茫然的不知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他从小养尊处优,别说端茶倒水,即便是自己渴了也很少亲自动手。苍瑾陆影都说这病急不得,只能慢慢等她自己解开心结,才可能恢复如初。可他不这么认为,两人努力总比一人来得快,既然他们都没有医治的方法,那他便用自己的方式,让她一点点接受他,依赖他。
如同林中觅食的小动物一般,子漪小心的看着杯中的清水,望着自己的倒影环环印在里面,夜风微动,波纹便细密的颤抖开,迅速将她的影子击碎,半点不剩。
刚放下的惊恐随之变满满的回返,她猛的挥开茶盏,看着它们银光一闪消失殆尽,这才稍放下心,恢复了方才的防御姿势。
吃痛的一缩,手还微落下,已有温热感生出,打在新换的深蓝外袍上,阴暗了一片。岚宇听着茶盏滚落的声音在殿中辗转了良久,心中温度也像是被这声响一起带走,慢慢变冷。
还是不行吗?
手臂上本就有伤,这时再被水浸上,愈发弄不清知觉,疼痛麻痹混成了一块,僵硬的似他人之躯。他失落的垂头静默半晌,随即缓缓起身复倒了杯水回到床前等待,无论她再怎么做都不愿放弃。一杯不成,他还有很多的时间为她倒更多杯,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只要他不死,那她就永远不会一个人。
一整夜就在这样反复不休的动作中缓缓过去。子漪到底还是未进半点水食便又睡去,熟睡中仍保持着蹲坐的姿态,蜷缩一团窝在床榻的角落中。
瓢泼的雨轰隆喧鸣着直落了一夜早上方停,断续滴着雨水的实木窗棱沁了一夜的潮气儿,早已变成了浓厚的深褐色。岚宇攥着茶盏,疲惫的趴在床榻边阖目小憩。破云的骄阳顺着方格状的窗纸一束束打进殿来,倾泻着蔓延拉长,将他暖暖的照在其中,暖被般恰好舒适。
陆影端着清早的汤药进殿,抬眼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安详之景。
连续折腾了三天,别说是他,即便是身子强健的竹雾,此刻也着挺不住,不得不暂时歇歇,才能保持神思清明。
他太累了……心中那诸多的疲惫伤痛暂且不提,光说这三天的不眠不休,铁打的人怕也熬不住。
轻叹一声,随即赶紧转身将门帘的缝隙遮挡好。他步步无声的将药碗放在殿中的案几上,正准备转身离去,便被人唤住,无奈的停步顿下。“你怎么还醒着?当真是不要命了?”
心中着急,自也管不得语气好坏。他死盯着床侧脸色发青的人呛声,恨不得叫人把他绑了将眼睛粘上,若不这般,他怎肯安然休息!
“我的身子还有谁能比我更清楚?”还有一年可活的人再多爱惜又有何用?起了下身,却眼前一花没有立马站起。他闭上眼睛咬牙沉静了片刻,再睁开已是恢复了不少,能拄着床边立起。
“子漪头脑不清楚,现在连你也要跟着一起癔症吗?那本医书上明载了能延缓寒毒入侵时间的法子,子漪也在病前好好研究过一番,将可行的方子全部圈点了出来。这般你还要这样满不在乎,蔑视她的心意?”
“别说了!”听着他提子漪所做,他便心痛的难以自已差点怒吼咆哮。他冷着侧颜将丝被子罩上她的肩,见着她眼下圈圈青灰色的阴影,手指一转,便不忍的轻轻抚上。
他这累人的身子,怎值得她那般用心!一边要操心救他出狱,一边还要钻研医书,她那么羸弱的身子,哪里有那么多的精力可以消耗。他更是该死!罔顾她的忧心也就罢了,竟还满脑子想着将她推给别人,怎么还有脸提及保命之道?
“爷!”
“先搁着吧!待岚致功成,再计较不迟。”
“……“知道现在就算说再多,他也是半点都听不进的。陆影无奈的攥紧了拳头复松开,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放低了语气转口:“子漪现在不食不语,好歹您也要照顾好自己。否则怕是等不到九爷回来,你便先病倒了……”
本以为再没什么事能比子漪现在的状况更让他心痛,可陆影的话刚一出口,他便抑制不住血液中躁动的烦闷,急急打断:“岚致自有他的事要做,子漪的事用不着他操心!“
说完才惊觉方才那话似是宣示主权,独自占有的意念清晰而强烈。他瞥着眉焦躁的走到窗边启开了半扇透气,带着秋凉的冰寒猛地钻进来打在面上,这下浑浊的意识才清醒了些。
他方才说了什么?难道是急得疯了吗?
子漪的病最需要的便是时间,他没有,岚致却能奉上一辈子。可他刚才说了什么?竟自私的说出那些浑话,真真是熬的糊涂了。
“待他坐上那个位置,再把子漪交给他不迟。”自古后宫佳丽三千,可他容不下她受那样的委屈。若是岚致不能许他一辈子,那他便是瘫在床上,也定再帮她找个好的。在他心中,她值得更好的。亦或者……
眼眸顿时深邃寂蓝,他凝视着窗外突过红墙荡进的干枯树枝,全身觉醒的执念似它们一般无所顾忌的四处偷探,哪哪皆是。她那么美好,根本没人能配得上她。
第189章 隆冬 1
再长的日子总抵不过有心人抱着执念守候。花开花落,空荡的宫殿中一直没有烛火,所以连白天夜晚都难以区分,只觉得日子挂了车轮在过,辗转如飞。芙蓉痴痴地坐在窗边,带罪之人戴不得珠钗,所以她只简单的挽着云髻,长发乌黑的占满薄肩,随风飘零,说不出的孤寂清冷。
“若嬷嬷,你听,是不是皇上的辇队来了?”声音轻轻的荡在殿中,掠过精美的雕花窗棂去,伏在落花上,散落了满地。她清秀的脸上未带半点脂粉,俏丽的如同刚进宫时一般,可眼神却苍老着满是凋敝,好似已在这混世中煎熬了数百年,疮痍遍布。
“娘娘……”红着眼眶没有回声,若嬷嬷垂头吸了吸鼻子,从怀中拿出了个捂热的汤罐子塞进她怀中。“天气这般冷,娘娘身上的伤一直就未见好过,怎么好再这样天天坐着?”
出神的扬唇笑了笑,芙蓉低头用手指细细划过瓷罐的青花纹路,任它们在指尖绚烂绽花,映衬着她如今悲惨的光景,别样的讽刺。“身上的伤又有什么大碍?没有见到他我始终不会就死的。”自子漪之事过后,这宫中便再没人来。原先侍奉的宫人除了若嬷嬷自愿留下其余也死的死遣的遣,各自归去,没留下一点痕迹。这硕大华丽的翠微宫,终是静谧成了死城,连鸟儿蝴蝶都不再逗留。
“皇上还未下旨,娘娘做什么天天把死挂在嘴边……”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芙蓉将来的结果,却强撑着不到最后一刻不死心。若嬷嬷心疼的帮她拉了拉肩上的薄被,翠微宫人散烛冷,别说是炭火,现在就连冬衣都成了问题,她身子粗贱倒还是挺得住的,苦了主子从小精贵,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又做什么自欺欺人呢?”寥落的绽开一个笑花,满院的鲜艳花朵对应着,越发显得苍白。她木偶般顺从的倚在若嬷嬷怀中,仿若回到了儿时时光,撒娇依恋。“我这一生,害过的人太多,造的罪孽太重。”
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