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浅浅一笑,眉眼间微露怅然。如歌拉展了裙摆起身,却不准备跟他继续就这谈论下去。她的心思太过繁杂,长久得不到他的信任让她烦躁何时能达成夺宫大计,可另一头,她却又习惯惧怕着开始贪恋这样的日子,总忧心若那信任来得太晚,她会不会踌躇动摇?
女人的心总是多思,尤其是她。两次面对同一个男人,却爱上了他不同的两面,真是讽刺。
身子一颤,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思量时竟用了爱这个字眼,她有些慌乱的后退了步,却忘了身后的木椅,差点跌倒。
千钧一发时伸出手臂赶上了将她接住,岚宇面色微暗的拉她起身,这下却是认真了,再没有丝毫懒散的笑意。“你在害怕什么?”若说他敏感,倒不如说她方才的眼神太过惊慌,让他想不注意都难。他想到了什么脸色愈发难看,手上的力道也微微加重。“回答我!”
“你先放手。”如她所愿,现下两人的距离是近了,可只能让她心中的恐惧愈甚。她闪躲着视线不敢去看他,深怕再被他看出端倪。
“……”猛地颓败,叹息着弯身将她圈在窗棂和臂弯中,他垂着头没再逼看她,万语千言塞在心中却一句都吞吐不得。“如歌……”良久后,他喃喃的低语,无奈而悲恸。“不管何时,请你试着看看自己的心。”皱着眉已近祈求,他隐忍着垂下眼帘,眸中困着一直蜷缩的兽,伤痛羸弱。
突地觉着疲惫,他没再多言的转身就走,这一去便是一夜未归。第二天便有消息传上门来,昨个儿他去了云美人那儿就寝,天亮才出。
听着信儿时,如歌正在刺绣,上下翻动的绣针一下便刺进了指尖,她呼痛着皱眉,一旁的青檀赶紧上前帮她用丝帕止血,可她却怔怔的盯着地上的某个点出神,总觉得方才那针直接扎进了心里,怎么也拔不出来。
“皇上现在在何处?”心底有个念头片刻都忍不得,她忽的攥紧腰间的桂花糖带,眸色坚定。
“回小姐…皇上还在朝堂上未下。”小心翼翼的回,青檀知道今天主子心情不顺,更是不敢主动去触霉头。
“布辇,我要去云美人处。”
“这……”看主子气势汹汹的样儿以为是去找麻烦的,青檀这了半天没下文,半晌不得动。
“去。”一把将绣绷撂下,她清冷着眉眼静默,总觉得这中间她落了什么,可就是百思不得其解。
云美人也曾说过她是特别的,可相较她而言这点特别可能就不值一提了。岚宇每月必去她那儿一次,哪怕只待一个时辰也风雨无阻。还有昨日,她根本不怀疑两人间会怎么样,但光就岚宇一不顺心就去找她这点也足矣看出他对她的信任。这个云美人到底是何人?渊这么久也没查出什么,让她不由想到原来的柯纶……
暗部无处不在,可皆有它存在的理由。如果云美人真的身属暗部,那她的作用又是什么?她可要好好探探才是!
到了云美人处,她命所有跟随的宫人都侯在门外,自己亲自上去敲门。
半晌后,木门吱嘎着半启了条缝,一个长相清灵的小丫头见到是她,顿时煞白了脸,想要关门又不敢,只好小声问道:“敢问姑娘今日来是为何事?我家主子身体不适,今日见不得客。”
“哦?”眉一挑,不信会有这般巧。如歌没有强进的微微含笑,尊荣的口气不容拒绝:“你只道是我,看她见是不见。”
“是!”应下便忙小跑着走开。小丫头来回皆是小跑,没有半刻就折了回来:“还请姑娘进去。”
“多谢,劳烦带路。”
进门入院,上次待客的树下却空无一物。她跟在小丫头身后进了殿,脚步刚立稳,云美人便被人搀着步出。
“如歌姑……”眼睛无神的发着青乌,她面色焦黄的想弯身行礼,如歌见这情境看来果然不是装病,故紧着上前帮扶。
感激含笑点头,接着便抽出了自己被如歌攥着的手腕。她踉跄着退到侧旁的木椅上坐下,刚想出声就猛得急咳了两下。
“你若真的身子不爽,我改日来也是一样的。”本就是来探虚实,这样倒没什么意思了。如歌说着便要起身,脑中还在一直回想她方才收手的动作。她刚才上前搀扶,明着是帮忙,其实更想借机探探她患的何病。可她竟好像发觉了一般连忙躲闪,着实让人费解。
按理这宫里除了小九没人知道她懂医术。
“不妨。”眸色灰败着没有半点光亮,她侧手想去端茶盏,却颤抖着错过了半阙,仿若一个双目失明的人。
心中的疑窦稍解,将方才那一错看的清清楚楚。如歌垂下眼喝茶,默默暗忖:若她真的快瞎了,那方才举动到能合理解释了。好好的年华又身在后宫,双眼瞎了便再没什么希望了,她刻意避着人接近怕被发现,也情有可原。但既然已到了这般严重的程度,何以岚宇还是不知?亦或者,是他知道却不在意,有心维护?
“姑娘今天来找我何事?”
“倒没旁的事,只是想去游园所以来请姐姐同去。不过现在看来姐姐是出不得门了,依如歌看要不从家里请了美人的额娘来照顾吧,总比这些下人稳妥些。”她是夜阑的暗部,家人却不会尽是,只要把人弄进了宫,她不信查不出内情。
“…也好。”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云美人苍白着容颜不住的轻咳,每咳一下眼眶中就有热泪涌出,好似怎么都止不住。
“那我便命人张罗了。姐姐今天好好休息吧!我改日再来。”说着就要走,如歌闻着殿里有股隐隐的药味,莫名熟悉,可一时又想不起来是在什么地方闻过。正思量间,身后之人突然弱声道:“时已至此,姑娘何时才愿意看看自己的心?”
昨天,岚宇也跟她说过同一句话。确定她一定知道些什么,她倏地回身刚准备细问,身后的殿帘就猛地被人掀开,岚宇满面寒霜的大步跨了进来。
第27章 冷凝无息 2
“谁允你来这儿的?”言语凌厉的像刀,片片的割在如歌心上。她微微一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是在对自己说话,脑中一片空白。
云美人轻咳着被人扶着上前,羸弱得似被风一吹就会体力不支昏倒。“皇上莫怪,如歌妹妹只是来邀我游园。”
脸色微僵,随即眼中闪过懊恼,他瞧了她一眼便侧身去扶云美人,脸上那小心翼翼的呵护,瞧在如歌眼中如针似芒。两人一依一俯,配合的天衣无缝,立马便划分出立场,将她隔离在外。
身子抑制不住的轻轻打抖,她冷冷的看着他们,这才找回了声音回答他刚才的问话:“原来这宫里有些地方是我这样的身份来不得的。”
搀着云美人的手指一僵,却是没回头看她。岚宇垂着眼帘,冰冷的侧颜上没有半分平时的温存。“云想的身子不好,以后别再来打扰她。”
云想,叫得好生亲切。他不回头,她便上前,偏要看看他现在的神情。“怎么?怕我欺了她去?”
往日清透的眼底如今却满是浓密的卷云,他低头望着她,带着分戒备隔阂,不由让人心底发凉。“你明知道我没那个意思。”
“我为何知道?”他们都让她看自己的心,可是到头来她却看到了什么?佳偶天成的双宿双栖吗?“说到底我也只是你金丝笼里圈养的一只鸟,心情好时就逗弄两下,心情不好时就随意怒骂,身为这样等同玩物的身份,我应该知道什么?亦或者说你又奢望我知道什么?”
“你真这么想?”眼中最后一丝温软瞬间凋敝,岚宇居高临下的望她,通透的双眸似能直接望进她的心。
如歌冷笑着闪躲,再不给他探查自己心思的机会。她微红了眼眶弯身,明知此时再不应争执,结果只会越来越坏。可一口气堵在胸口怎么都抒发不得,若是不这么做她怕是会生生憋死。“奴婢从来不想,这是身为玩物应该有的自觉。不打扰皇上和姐姐了,奴婢告退。”
不等他赦礼便起了身出门。她没再回身看两人的表情,猜却也猜得到,一定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只是不知,这忧得是何人,喜得又是何人?
脚步稳且快的出了云美人的宫邸便一路直行,她摆脱了宫人不让跟随,走到哪儿算哪儿,不是自暴自弃也不是郁结不得抒,而是她需要用这种方式好好冷静。入宫半年,她最近已越来越想不起她原先的初衷了,在他布置好的温情陷进中越沉越深,沦为后宫中的一份尚不自知。
怔忪着跨过不知是第几道宫门,她惶然的继续前行,脚还未来得及下阶,臂膀便猛地被人拽住,往宫墙之间的黑暗缝隙拽去。嘴巴下一刻便被人紧紧捂死,她反应极快的拉住那人的手腕就欲反拧,没想却被他迅速躲过,让她连衣袖都没沾上。
“是我。”低低的在她耳边轻喃,来人力道恰好的没伤到她分毫,却将她从头到脚都制了个服帖,让她半点都移动不得。
听到声音紧绷的身子才松缓下来,如歌没再挣扎的由着他带着自己飞跃起身,耳边的风声笛音般嗡嗡的呼啸,吹得她越发心乱如麻。
良久后才在一处废弃的宫殿中停下,她脱开了钳制倚着柱子坐下,将脸埋进膝盖的瞬间才突觉安定。叶哲此时进宫,她不用想都猜得到是为什么。若是片刻前她可能还会反感的敷衍,可现在,她的确需要有人用冷水泼醒她,帮她振作。
“问题出在哪儿?”像方才那般失魂落魄,他只见过一次,便是确定孩子夭折那天。她生命中所有的忧愁欢喜好像全与那人有关,仅是这点便让他每每想起就难以僵忍,不由愈发坚定了夺取蔺国的决心,
飘渺的苦笑,难发一言。如歌仰头靠着柱子没有回声,自己也想不透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原本她以为,她现在想要的只有他的信任,只要能走到她心中所愿的那个位置,她便能轻而易举的打探到蔺国所有的兵力部署,蔺国亡国之日也近在眼前。可当穆禛出现,当岚宇隐忍又疼惜的望她,让她看看自己的心,她就迷茫了,适时才发现,她想要的东西太多,她想听他说爱她,不管是为了挣回原来的辜负还是满足现在的报复虚荣,她都渴望着听他那句话。她看不得他宠别的女人,哪怕只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