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只发春的猫。”次日清晨,清明便是坐在她床前,言辞嘲讽道。待说出口以后,才发现自己用了一个“又”字,印象中,好像并没有人在她面前那般过,燕姐姐不需要,晴瑶情系无主,白颜,自她跟李逸辰纠缠不清后,她们便再没了联系。那一个“又”字,该是形容她自己吧?
想到这,清明连连心虚的掉头就走,却被阿九机灵的捕捉到了她脸上闪烁不明的神色,趁着她还未逃远,便在身后笑道:“听说万佛寺的姻缘签很灵,清明要不要也去给你心中某位公子求得一枚良签?”
后来,她欲掩饰,却被阿九稀里哗啦的数落了一顿,解释不通,只有缄默。
从大雄宝殿出来后,阿九急忙去找高僧对签,而清明则走到寺院后面闲散的踱着步子,阳光洒在一些高大的树上,透过零零碎碎的青色光晕晃到她白色的丝裙上,有风轻轻吹过,拂起两颊长发,异常轻快凉爽。
忽地,闻到一阵花香,清明心下欣然,便沿着那阵淡淡的花香寻去,半柱香以后,出现在眼前的则是一幅灼灼其华的繁华之景。大片大片的粉色桃花,美的令人心生柔软,清明一时兴起,就着轻风卷起的落英缤纷翩翩起舞。
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连,裙裾飘飞,衣袖舞动,身轻似燕,步步生莲般地舞姿在满地落花上轻快跳跃旋转,水袖甩将开来,打在一旁边桃树技上,便有无数花瓣飘飘扬扬的凌空而下,一朵朵,一瓣瓣,牵着一缕缕的冷香……
清明很久未觉得这般欢快,便一支接着一支跳下去。那种冷香,让她有一种莫名的心安,却又道不出是为何因,总觉得曾经在某个地方接触过,而且当时,她的心情一定也是愉悦的。就像此时此刻,仿佛世间所有事情都与自己无关,自已只需要一直跳着一直旋转着,最后飞向九重天上。
倒在满地桃花上看着蓝的一尘不染的天空与白纱一样的云朵时,脑袋还是晕晕眩眩的,仿佛周围一切的事物都在转动,可即使这样,嘴角依然是欢颜而惬意的笑容。
闭上眼,深深的感受着这寂静的一切,脑袋是天旋地转,空中是安心的桃花冷香,日光细细密密的打在脸颊上,耳畔还有风吹动花瓣肆意翻飞的声音……一切都是那么美妙,让她忍不住想好好的睡一觉。
就在这满天桃花下做一场无关风花雪月的美梦吧。
时间像手中的流沙一点一点从手中流逝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清明才懒懒的睁开眼睛,入目处,不是蓝天白云,不是满目繁华,而是一张脸,一张清澈干净的脸,一张眉目如画的脸。
清明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就这样盯着那张陌生的脸一眨不眨的看了很久,也忘了自己此时衣衫不整的躺在花从间。
“姑娘好雅兴,在下羡慕不已。”那张脸的主人说话了,声音也是清凉好听如汩汩泉水。
听到他的话,清明才稍稍醒过来,连忙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身上散落的花瓣,随意接口道,“我不过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罢了。”
虽然被人冒昧打扰,但清明却并不讨厌眼前这人,说不上为什么,无端的,竟生出一些好感。并不是她花痴,见着好看的少年便移不开眼,而是方才,在对着那张眉目如画的脸时,她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模糊的觉得记忆中好像也有个这样的轮廓,却又清晰的知道眼前人是自己初次遇见。
很奇怪。
“在下方佑安,敢问姑娘芳名?”他冲她神彩熠熠的笑着,那笑容让她有一刹那的恍惚,像极了记忆里某个少年的笑容,清澈干净,不染纤尘,直直落在了她的心里。
回去后,清明将这件事情跟阿九娓娓道来时,阿九还笑话她,许是遇到了山中狐仙,不然,尘世间,哪有如她讲的那般好看的少年,就算是有,也不会被她这么幸运的碰到。
清明不语,她未告诉她,即使今天在山上没有遇到方佑安,很早以前,她也遇到一个好看到不像话的少年。那个少年在她心中占据着一个极重要的位置,也便是因为他,她才逃离到这里。
第30章 第三十章
自方佑安私下打听到清明原是红绣坊的绣娘时,便隔三差五的来找她,为不惹人嫌疑,也像模像样的事些布料挑些绣图在红绣坊老板面前指定要清明绣制,这样,他便可以堂而皇之的借着来探听绣样的事情接近清明。
其实像他这样长相出众的富家公子,完全不必绕这么大一个弯来接近一个寻常女子。清明心知肚明,有些事情,总会来的猝不及防。在阿九还在天天盼着她那位段公子出现时,清明已经时常陪着方佑安泛舟湖上、饮酒作乐花前月下。
起初,她怀疑他另有所图,时常避着他,后来想着,自己有什么可以让别人大费周折去企图的东西,这般想着,便释怀了。
这天落日时分,方佑安又来红绣坊楼下等她,阿九从窗台边看到后,附在一边刺绣的清明耳边打趣道:“你情郎来了。”说完,不等她反应便悄悄溜开了。
天空开始下起了蒙蒙细雨,密密麻麻的从窗台飘落进来,有一年轻绣娘看着外面清冷的雨丝,起身走到清明身边将那开着的窗台合上,眼角也是不经意的瞄到了下面的那抹身影,便也转过头,意味深长的暗示道:“清明,你该回去了。”
同时被两个人打趣,清明一时之间竟羞红了脸,只得低垂着头,继续手中未绣完的鸳鸯。
待绣坊里的人都走的七七八八的时候,已经一个多时辰了,透过纸窗看到外面夜色已经渐渐转浓。清明盯着手中绣样发了一儿会呆,最后放下绣具朝楼下走去。
雾色朦胧的街道上,他就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一棵开的极好的桐树下面,姿势悠然闲静,清明看到,有几朵纯白色的桐花飘飘扬扬的飞到他头上,被纸伞刚刚接住。
她说,“你来了。”
他冲她点头轻笑,慢慢走到她身边,揽过她瘦弱的肩膀,轻声道:“忙了一天,可是累了?”
她摇头,“不累。”即使是累,也便是早已习惯了。
两个人共撑一把伞,沿着近水的古巷慢慢走过去,画舫轻摇。廊棚微低,放眼望去,能看到远处若隐若现的光亮,此时,与他并肩而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四周静悄悄的,仿佛时光都是静止一般。耳旁没了绣坊生意兴隆的喧嚣,偶尔自水面飘过一两缕琴声却是偏偏醉了心怀。
他们在水边寻了一家简陋的饭馆,点了几碟小菜与一壶酒,清明是不大喝酒的,她酒量不好,几杯下肚便能醉的不醒人事。现在,是她看着佑安独酌,她一边趴着饭,听他讲他最近发生的有趣的事情,偶尔插上几句话,也算半个点评。
佑安说,他喜欢跟清明在一起,说不上为什么,跟她在一起,他总能特别安心。
他这般说的时候,她便常常以最温柔静谧的姿态看着他,以附合他的“安心。”
两个人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佑安常常吃的很少,清明总怀疑,他是不是太注重风度了,这般怀疑着,在一而再、再而三的担心他会饿坏身体时,她便不假思索的将那句话说了口。
他自是错愕了一会,但很快便恢复以往神情,笑道:“外面小饭馆里的饭菜不大合我的胃口。”
因为家境原因,自小吃惯了粗茶淡饭,便从未想过手里的饭菜是否合胃口,甚至觉得,能够得到温饱已算不错了。以前为攒钱念书时,有时候哪怕是一个馒头一碗水,也能当作一餐饭。
想来,像佑安那样出身的人,自是矜贵了些。
“少爷出生的人,就是不一样。”清明嗤之以鼻道。
听她言语里的嘲讽,他连忙摆手解释道,“我想你误会了,我并不是嫌弃这饭馆的简陋,而是我自小对美食有浓厚的兴趣,所以,便稍稍针对美食本身挑剔了些。”
“说的好像你也会做一样。”清明放下碗筷为自己倒了杯清茶,看着佑安不以为然的说道。
他轻笑两声,眉眼里尽显得意之色,微微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开口道,“如果你愿意,有时间可以来我家,我亲自为你做一桌美味佳肴。”
他这样不加掩饰的笑容像极了记忆中的某个人,愈发用力去想着,就觉得心口一阵钝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闷闷地喘不过气来。她看了一眼桌面上的酒水,突然端起来猛灌了一大口,最后,被呛的满脸通红,伏下身剧烈的咳嗽起来,佑安连忙起身给她递了一条干净的手帕,她抬起头,满眼通红的瞧了他一眼,伸出手,烦闷地推开了那条手帕。
出了饭馆以后,两人又沿着水边走了很久,雨渐渐停了,佑安也收起了手中纸伞,在经过一排柳树前,还是有一些水珠随风从柳叶飘落到脸上,冰冰凉凉的感觉,夜色变的有些深沉了,只余路边几户人家门前的灯笼随风摇曳。
佑安还在述说着一些事情,而清明已经听不进去了,她脑海里想到的是在某一个下雪的夜晚,四周安祥静谧,那个人站在她面前说“这么晚,站在我家门口干嘛?”记得自己当时窘迫的不知所措,只是愣愣地像个木头桩子一样不发一言瞧着他。
可是,那偏偏是一个梦啊,一个一直纪念在心里、遗落在时光里的梦,穿插在现实之间,混淆所有清晰或惘然的情绪。
“清明,你说这样可好?”身边少年突然停下脚步说出这样一句无厘头的话,转而看着她,等待他的答复。
她自然没有去听他说的什么,也不知道他想恳请的是什么,便着假意微笑的点点头。
在看到他释然的松口气时,她突然有些不淡定,几次想开口问他,她究竟答应了他什么时,却总是被他明媚温柔的笑意堵了回去。
看着他眉梢眼角都是蜿蜒流转的深情,她实在有些不忍,最后,便只能将要问出口的话生生逼了回去,变成一句惯常的结束词,“已经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他神色微愣,却还是轻轻一笑,嘴角扬起一抹动容的弧度,静静地牵起她的手往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佑安那晚说的话,原是邀清明一起租个商船,点盏孤灯,慢慢摇到荷塘深处听满蛙声、赏静谧幽景……
而清明前面才刚刚答应他的请求,后面便来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