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熙皱着眉头细思恐极,头痛不已,最后干脆直接抛开这个问题不想了。
妈的,现在保住惠州最重要!惠州守军早已经元气大伤,就算加上东海援军,整体人数也远不及东川将士。
幸而东海侯手底还有火炮。这是唯一的胜算!陈熙明白,仅靠自己,惠州迟早玩完!
所以现在只要能保住惠州,就算日后东海侯造反了他都不管!先顾着眼前吧!
下午陈熙拔箭裹伤,生生剜烂一大块肉,几次疼得死去活来!这人倒是能忍,晚上顶着发烧的昏沉脑袋,直接去东海侯的行营拜访。
陈熙开门见山:“侯爷,惠州的情形您也看到了,皇上既然派您来,那陈熙是绝对信任您的。只是陈熙身为惠州主将,担着惠州存亡的责任,现在我自己已经对惠州的守卫毫无办法,您今天要是不给交个底,陈熙今晚上得愁得睡不着觉。”
花绿芜做男装打扮的小将军,听这人说话这么直爽,扑哧笑了起来。
罗钰不动声色看她一眼,花绿芜翻了个白眼,又开始装锯嘴葫芦。
罗钰这才看着因高热不退,脸色通红嘴唇起皮病怏怏的陈熙,说道:“陈将军快言快语,本侯也就有话直说了。这次敌众我寡,想取胜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统一军权!惠州守军与东海援军合二为一,方能同心协力,力阻敌寇!”
这是要夺惠州军权呐!xx的!!瞧着这侯爷年纪轻轻脸皮白嫩,没想到竟是个皮厚的,这刚见面还真说得出口!
陈熙脸色大变,抬头便看见罗钰冷冰冰的眼睛。那目光既冷酷,锋锐,又志在必得!
四目对视!
恍惚间也不知过了多久,陈熙咳嗽起来,苦笑道:“看来侯爷有备而来,怪道把惠州都摸清楚了呢!”
罗钰冷冷道:“东海未曾受过白竺的一丝恩惠。这次出兵为解惠州之困,白竺之危,已经仁至义尽!陈将军搞清楚,是惠州求助东海,而不是东海有求惠州!且本侯立足东海,并不贪图惠州兵将,只是形势迫人而已。现在东川守军数倍于我军,东海援军与惠州守军分开以后更加势弱,两军交战必败无疑!本侯败了,不过回东海而已。足下若败了,当今圣上安肯饶恕将军?!”
陈熙冷汗直冒。
花绿芜见他满脸冷汗,嘴唇灰白,咳嗽不止,便端了杯茶递给他,说道:“将军不妨想一想于鹏飞的下场。”
白竺军法严苛,于鹏飞守不住樊州,为逃避惩罚,阖府自杀。
陈熙眼皮一跳。这小将军的潜台词很明白,于鹏飞的资历可比他深厚多了,于鹏飞都家破人亡,他凭什么逃过一劫?
陈熙慢慢饮完那杯茶,将茶杯放在案上。瞬间已经下定了决心。
“今日没有侯爷相助,惠州早已经城破!陈熙也早该殉职!既然捡回一条性命,陈熙怎敢不知好歹,从此愿意交上兵符,惠州守军皆受侯爷的驱策!”
“你竟愿意交出兵符?!”罗钰挑起眉头,和花绿芜迅速相望一眼,这可比他们方才要求的更进一步。
陈熙指指自己肩头的伤,自嘲道:“陈熙至少半月内上不了马,既如此何必尸位素餐?况且陈熙知道自己才能平庸,当初身体康健时也是被靖安亲王那狗东西打得节节败退。”
“陈熙相信侯爷的本事,既如此,还不如全权交给侯爷呢,好歹能保住惠州,也算我对得起惠州百姓了!”
陈熙说完,果然掏出了兵符,交到罗钰手中。
这人做事倒是痛快。罗钰颇有深意地看他几眼。陈熙摸摸脸,嘿嘿一笑:“陈熙又不是绝色美女,侯爷这样看着陈熙乃是为何?”
罗钰笑道:“你交兵符交得这么痛快,为何不把你怀里的密信也掏出来?”
陈熙一怔。
罗钰嘴角一翘,悠然道:“皇帝的密折,太子的密信。”
陈熙半天没说话,惊疑至极的模样。半天才哑然失笑道:“侯爷真是神通广大!陈熙本以为这几封密信渠道可靠,无人知晓,没想到竟然都在侯爷的掌握之中!”
说完,摇头叹气,不可思议的从怀里掏出那些密信来,送到罗钰手中。
罗钰一一打开看来,果然不出所料。皇帝的意思是全力利用东海的力量御敌,尽量保存惠州的实力。太子则巴不得东海援军与东川守军同归于尽,最好连罗钰也死在那里!
罗钰看完只剩下冷笑。
花绿芜站在他身后一起看了,咬牙笑道:“当面求你出兵帮忙,背后搞这套。我真恨不得把这两封信做成告示贴在各大城墙门头上,好叫天下人看看,皇帝与太子的虚伪脸皮!”
罗钰还没说话,陈熙吓得站了起来,触动了伤口,疼得脸皮子直抽抽:“哎小将军,你要真这么做,那两位不能伤筋动骨,却能害死我了!”
“我就说说罢了。”
罗钰问:“皇帝太子既然给你密信,你为什么不照着做,反而擅自将兵符给了我?”
陈熙叹气:“没办法。这两位爷站着说话不腰疼,侯爷您也看到如今惠州的形势,我要是照他们说的来,惠州必破啊!我陈熙祖辈住在这里,列祖列宗的坟头都在这儿呢,要是害他们被东川人刨了坟……我就是被人砍成肉泥也不敢死啊!”
罗钰一愣,花绿芜听明白最后一句话,悄悄给罗钰说:“他怕死了后那些老祖宗收拾他呢!”
罗钰:……(┳ _ ┳)
罗钰咳了一声,问:“那你既然自有打算,还把这两封信藏怀里干嘛?也不怕被本侯发现后迁怒你吗?”
陈熙说:“不想干嘛。家徒四壁,放别的地方不放心,皇上太子御笔亲书,烧又不敢烧。再说不是没想到您知道么?也算陈熙倒霉,点背到家啊!”
“侯爷,你看在我交出兵符的份上,要是保住了惠州,等到了都城封赏的时候您好歹给我圆个谎,就说我尽心尽力陷害您了,不过是没陷害到,不然以后太子定饶不了我。”
这人坦坦荡荡,倒也真是一朵奇葩。
罗钰无语了,叫来两名亲兵道:“送陈大将军回去吧!”
等人出了门,花绿芜扑哧笑了起来。
“这人挺有意思,凭惠州守军能撑到现在也算是个人才了。既然你定不会有事,日后他一定处境艰难。既如此,你不打算趁这时机把他收到麾下么?”
罗钰摇摇头,说:“你看着这人粗鲁随和,其实很有自己的主见。他为了保住惠州,宁肯违背皇帝太子的意思。擅自给了我兵符,却并不借机投靠。可见虽然言语轻浮,却是个有骨气的。对付这种人,除非叫他心服口服,甘愿效力,否则是没有用处的。既如此,先用不着费心笼络,还不如顺其自然。”
“眼下要紧的是对付靖安亲王。糖豆,你派人去叫梁先生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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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这场战争,罗钰下定决心,必要取得胜利。
他一定要用一场鲜明的,举国关注的重大胜利,作为自己进驻朝廷的强力筹码。
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比较双方的条件,这场战争要取得胜利并不容易。
别的不说,光东川守军剩余的人数就足以碾压他们了。通俗话来讲,就这种人数差距,哪怕对方统帅是个平庸之辈都不容易输。更何况对方的统帅可是历经百战的名将靖安亲王。先前樊州、邺州两战势如破竹,已经足够证明他的实力。
而面对宝刀未老的靖安亲王与庞大的敌对兵力,惠州这方面的劣势明显,优势只有火炮。
威力巨大的火炮。
陈熙之所有痛快地交了兵符,主要就是看在罗钰有火炮。
可他不知道的是,十门火炮的炮弹却只有一百颗。先前为了力挽狂澜,保住惠州不失,罗钰一口气打出三十余颗炮弹。剩余的炮弹并不足以支撑很久。这件事陈熙虽然不知道,但是罗钰知道。而且用不了多久,起了疑心的东川守军也会知道,那时就必败无疑。
惠州微弱的优势就像捧在手心的水,随着时间的蔓延将在指缝间逐渐消失。
梁谦桐说:“此战不宜长久,若想获胜,必须速战速决!惠州之前差点儿城破,守军死伤惨重,所剩寥寥,因一连败退,守军早已经胆寒。我们的到来让他们在狂喜中生出希望,这希望会暂时支撑着士气不败。可若是时间拖久了,他们看明白敌众我寡,敌强我弱,失败的可能远远大于取胜的可能,因此就会重新受到打击,比先前更加失望沮丧。而这时候若士气颓丧,我们只有败得更快,死得更快!”
罗钰坐在书案边,双手交叉,目光冷冽。
“必须立即逼迫出全军的士气来!趁着敌人震慑于火炮之威,必须不能给他们喘息的机会,要一鼓作气,直接把他们打败,打垮!”
“哦?如何提升士气?看来侯爷已经成竹在胸。”
“很简单。”罗钰缓缓说:“让惠州人觉得没有活路就行。”
一个不知从哪儿兴起的流言忽然在惠州守军中爆发出恐慌的情绪。
曾潜入城外的探子可以证实,东川守军毫无人性。靖安亲王因为爱女的惨死对白竺人深恶痛绝,所有落入敌手的白竺兵被刺眼割鼻,五马分尸!失陷城池大肆屠杀,连老人和孩子都不放过。樊州、邺州尸横遍野,流血漂橹,徒留空城!
惠州与樊州邺州相近,三州内多有姻亲。不少惠州姑娘嫁到了樊州、邺州,也有不少樊州、邺州的小伙子在惠州娶亲生子。听闻这个噩耗,忽然知道自己远方的亲人惨遭屠戮,倏忽几日便天人永隔,简直举城皆悲,一夜之间,满州挂起了飘扬的白幡。
陈熙病中听到此事,简直忧心如焚,又赶紧来到东海侯行营商讨。
“本来就是敌众我寡,这种噩耗更是打击士气,恐有士兵畏惧出逃。”
“出逃者,按军令处置即可,陈将军难道不知道军规吗?!”罗钰表情不咸不淡,说起话来不紧不慢。
——xx!!你才不知道!你全家都不知道!
陈熙简直被噎得半死。他哪是这意思?!他是说现在谣言肆虐,惠州的百姓中已经酝酿起一种滔天覆地的可怕情绪!这种极其不稳定的,随时可能崩溃的情绪再不小心处理,也许就会出现无可掌控的变故!
罗钰什么态度?!难道他是被猴子请来的救兵吗?他这是在故意看好戏吗?
——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