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了一声,拾步向石桥走去,心里揣测着今日到底是何事?竟叫一旁的各位游神们都这般不能自已了!
行至前院,容容一路小跑迎上来满面委屈地牵过我的手,石桥下的其余三位更是捶胸顿足懊恼无限,瞧着她们一个个的形容,我倒有些忍不住想笑了。容容摇了摇我的手臂,我强忍笑意清了清嗓子问:“各位姐姐们这却是怎么了?”
灵霏带着一副大悲无泪的神情,上前几步趴在我另一侧的肩头,抽噎着断断续续道:“九九……九九……我、我……”
结果,“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我一边哄着灵霏一边轻抚着她的后背,不过,还真是奇了怪了,刚刚分明是她们急着喊我过来的,怎的我来了她们却又都是吞吞吐吐的?
为了扭转一下眼前怪异的气氛,我无奈地嬉笑道:“各位姐姐,该不会是你们的心上人要娶妻纳妾了吧?这么沮丧!”
不料我的话音甫落,就见她们四人和诸位游神们一并双目迸光的看向我,顿时,四个活宝异口同声地问道:“九九,你怎么知道?”
“啊?”我咽了口口水,有些诧异,“不、不会吧!天下哪有这样巧的事?况且你们是四位女神仙,难不成……难不成恰好你们欢喜的那四位男神仙商量好了,要集体操办婚宴?”
闻言,那四个齐刷刷地摇了摇头。
“什么?那该不会是……”我惊讶更甚,“该不会是,你们四个欢喜的是同一个男子吧?!”
此次,她们竟又齐刷刷地点了点头。
娘诶!我完全无法自制的狠狠地抖了一抖,盘算着她们该不会是都欢喜上流云了吧?不过话说回来,她们与流云镇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而流云又长的那般,天长日久,会欢喜上他确也是在所难免。只是,没听流云同我说他要娶亲啊!
我尽力平复着自己被她们四人挫伤了的小心肝,深深吸一口气,道:“那男子何德何能?竟敢这样欺负我家的四位姐姐,姐姐们说出来,九九替你们报仇雪恨!”
她四人一个紧紧握着我的手,一个抽泣着趴在我肩上,一个欲哭无泪,一个又扼腕叹息,只是没有一个回答我的问题。桥上一位游神见状,默然道:“都是小仙不好,早知如此,小仙就不该同她们说的。”
“哦?”我一惊,赶忙问道:“姐姐们这副形容,不知游神可否告知九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游神看了看我,拱手一揖:“今日小仙有些事务要与天君通报,于是就上了早朝,适才通报完毕刚从朝上回来,而小仙只是把早朝上听闻的一件喜事告知于四位仙子,四位仙子便……”
“喜事?”灵霏插话反问道,既而又再次趴回我的肩头梨花带雨的呜咽了起来。
我拍了拍她的后背,又朝那位游神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他方道:“小仙不敢骗仙子,确实是喜事来着,天君即日大婚,仙界大酺,这难道不是喜事么?”
“天君即日大婚?天君大婚!”
闻言,我不禁重复着那游神的话,刹那间,似突然有一盆冰水从我上方兜头浇下,四周一下子全都冷透了。我千算万算也算不出,原来这几日天宫的天气蓦然放晴,竟是……竟是因为落离又有了新欢喜的女子!
不知何时,我心中偷偷溜进了一只小兽,它四处乱撞撞的我心悸不安,也撞出一处处看不见摸不着的伤。
“九九没有见过天君吧?”展雪凉凉地问。
我呵呵地干笑两声,旋即扭曲事实的点了点头。
展雪眨巴眨巴一双圆圆的眼睛,用羡慕万分的眼神盯着我,道:“就是的,也就是你能笑的出来,如今啊,没有见过天君的女神仙都是幸运的。”
“……”
我抹了一把额际的冷汗,先前竟从不知道落离在天宫还有这等效应!
一旁沉默了半晌的颖雯看了看我们四个,尔后作一副甚是不服气的模样,问道:“姐妹们说,那女的、那女的她有什么好?早知今天早上……”
颖雯的话说了一半突然没有了下文,我愣了愣,方才想起天君大婚总该有个对象吧,是以反问道:“那女神仙却是哪位?”
颖雯轻哼一声:“香凝啊,香凝!九九你认识她的。”
我有些不敢置信,痴痴的再次确认道:“香凝?就是今日晨起与我一起来香沉殿的那个香凝么?”
“是啊,”颖雯自广袖内掏出一面鸾镜,一边左右照看着自己的形容,一边默默地点头,“这天宫内再没有第二个香凝了吧!”
“哦。”我颔首以应,眼前却忽觉一阵模糊,我想大抵是我先前得的风寒还未好透,于是,我回神将手掌从容容的手心抽离,既而拾步欲回后院的欹案上再小睡一会儿。
孰料,我刚转过身,颖雯竟就忽地拽住了我的胳膊问:“九九,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没有回头,脑子里早乱成了一片,随口应了她一句:“香凝是还不错……”
曾经·现今
“竹儿,若是坐的累了就起来吧,已不碍事了。”
一阵暖意融融的春风拂过,吹得书案之后的那人衣袂飘飘长发在身后轻舞,他时而看看我,时而提笔垂首,眼下听他如此一说,想必他大约已是画得差不多了。
今日,天刚蒙蒙亮时落离便兴冲冲的跑来紫竹林里寻我,他说是有事要到凡界去走一遭,要我陪他一同去。自从他做了仙界的太子就变得分外事多,今次他既然难得清闲,我自然是定当奉陪的。
我二人随意在凡界一座小城的偏僻处落了脚,一路摸索行去,随着人流愈来愈多,竟是来到了一处山温水软的湖泽旁边,湖泽沿岸新柳旖旎黄鹂翠鸣,惟可惜风光无限好,行人却颇多了些,不免有些吵闹。
湖畔上有一些百姓在自家门口摆出摊子,有卖胭脂水粉的,有卖绫罗绸缎的,有卖五花八门的饭食糕点,也有卖色彩斑斓的纸鸢,林林总总,看得我是眼花缭乱。不过,乱归乱,我总还是晓得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我想,落离定也是知道的。
当我第十八次将脚步停在一家卖饭食的摊子前,落离终于忍不住地说道:“竹儿,这样吃下去会把你吃坏的,你若喜欢这里的饭食,哪日我让香凝到此将它们的做法都学会就是了!”
“不用不用,那多麻烦!”我笑嘻嘻的朝他摆了摆手,“快啊快啊,落离你也来吃点,真的很好吃呀!”
落离无奈地揉了揉额角,既而不知是跟那家摆摊的小伙子低语了些什么,总之,我就是觉得那家饭菜的分量越往后上就变得越少,到最后的一道饼饵上来时,偌大的一个盘子里竟只是摆了小小的一只。我说啊喂!奸商也不带这样的吧!
从第十八家摊子起身后,落离怎的也不让我再沿摆着摊子的那一侧道旁逛了,再后来我就被他拉到湖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他告诉我,适才那摆摊的小伙子与他说今日是凡界一年之中的立春节气,这座小城内及笄之后又还未出嫁的女子,于今日都会让画师在这湖旁为她们作画留念,他说他也要为我作一幅。
这虽不是落离第一次与我作画,但如此正经的却还是第一次,以往通常都是我在修行时,或是抚琴练字时他方随性画上一幅,是以此次我确是甚为在意的。于是乎,我将佑思笛从腰间取下拿在手中,旋即又学着一旁姑娘们的样子,摆出了个自认为还不错的姿态。
一个多时辰过去,落离终于有了要画完的意思。我匆匆行至案前俯首看去,画中人物风景俱是惟妙惟肖,精美逼真的仿佛就在眼前,而那画中的女子则更是眉似远山面若芙蓉,乍一看,竟连我自己都忍不住为之惊艳。
“啧啧啧,真是铁画银钩的好笔法。”
“嗯!着实是绰有余妍难得一见的好画啊!”
身后有些许行人经过时,都禁不住停下步子为此画咋舌,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好不热闹。
落离画完最后几笔之后将手中毫笺搁下,少顷,他侧身悠悠地看着我,眼波眄睐宛如一泓春江暖水,低声问道:“竹儿觉得可好呢?”
“好是好,只是……”我仔细地端详着书案上的画卷,一时觉得完美无缺,一时又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
落离看看我又看看画,眉眼弯弯的问:“只是什么?”
“只是……只是此处煦色韶光山清水秀,而你又让我坐于湖边山前作画,却为何竟是将这山水风光画得这样远、这样淡薄?”复又多看了几遍,我总算找出了哪里不对,待我此话一出口,就闻身后的诸位行人亦跟着连连称是。
落离闻言,伸出一根手指从我鼻梁上轻轻刮过笑而不语,我疑惑地看着他将方才已搁下的毫笺再次执起,转眼,他将笔尖在陶砚中舔饱了墨,旋即洋洋洒洒地在画卷落款处写下一句——世上无物堪比卿,江水不深山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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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无物堪比卿,江水不深山不重……”
被自己梦话吵醒从梦中坠入现实的我,不禁深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本我仅是想回到后院歇一歇的,不想却竟是入了梦。而这梦已数不清楚到底做过多少次了,以前同落离尚好之时我就曾做过,在师傅的净瓶之内时也曾做过,只是,没有一次比此次来得更加清晰真切,就好似那不过是昨日刚刚发生过的事情一般,直叫人透不过气来。
可悲昨日的我太傻太懵懂,竟总是为落离如此简单的一言一语便难以自拔,现在想想,那当初并非凡人且还贵为仙界太子的他,江水和山川于他而言,本就是不深不重的!
我将先前躺下时覆在面上用来遮光的书卷拿开,入目之中日光绚丽樱飞蝶舞,天气真好……
怎么会不好呢?流云不是同我说过天宫内的气象素来都是天君心之所系的么?天君大婚在即,心情自不必说,所以,这天气又怎会不好?
可仙界这样多的女神仙,却为何偏偏是香凝?
“天君今日在早朝上宣布之事……可是当真?”
流云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响起,这个时辰约摸应是他下了早朝回来了吧,然则,方才他说到天君,难不成落离也来香沉殿了?
“既已下了朝堂,兄长还是唤我落离的好,家人之间倘若也如此称呼,岂不生分?”
我的疑虑还在心间盘桓却已被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