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被她体内的一道强力反射回来,我倒是无碍,可她却……这般下去可如何是好?”
闻言,老神仙伸出胖乎乎的一只手捋了捋他那垂至腹际的皓白长须,拧眉道:“太子莫急,老身先为她诊断后再说。”老神仙说着,指尖顿时生出一根明晃晃的金线,那金线的一端似长有眼睛一般,直直朝小丫头的手腕处探去,老神仙则攥着金线的另一端作高深莫测状。
男子静坐一旁一眼不眨地盯着老神仙看,神情却并未因老神仙的到来而有半分懈怠,双眸中透出的红,更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来愈艳。
三番五次的画面流转,此时的我已约摸出自己应是在梦中,看了一堆故事,现下又眼巴巴地瞧着三个一声不吱的人儿,再合着书案旁的香炉内袅袅飘出的馥郁香气,我竟顿觉有些体力不支之感,末了,索性行至榻前坐下,既而又将头靠在了床柱上,孰料不消片刻,我竟是有些犯迷糊。
恍惚中,仿佛药君将男子唤出了殿外,又过一会儿,像是进来了几个宫娥,还有一位医官打扮的女神仙,我只全由自己半睡半醒着,身边发生的一切都有些不太真切。
“絮梦,你可知这仙子是哪里的,怎会在太子的殿里?天宫里好像从未见过她,容貌生疏得紧。”朦朦胧胧之间,有一道低沉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不一会儿,另一女声道:“姐姐,您都不知道,絮梦便更是不清楚了!不过,听太子殿下唤这仙子作小师妹,想来也应是观音大士她老人家座下的徒儿吧,只是,我从来都只知大士座下有个善财童子,不成想,竟还有这样一位仙子呢!”
“哎!”先前说话的女子闻言喟然长叹道:“殿下自然有他自己的想法,然则今日此事若是让凤妍公主知道了,恐是又要惹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
“可不是嘛,但是无论如何,太子殿下此生都只能娶凤妍公主为正妻的,只愿殿下他不会再与旁人生出感情才好啊,不然,以凤妍公主的脾性……”
这两位仙娥嘈嘈切切越说越来劲,我虽神识不太清醒,但心中仍是不由冒出一番感叹,天下竟有她们这般给人家做侍女的么?就算是那丫头昏了,也不能如此光明正大的当着她人面议论自己的主子吧!好歹等忙完了找个僻静的地界才是嘛。
我原想闭耳塞听再睡一会,好生解解乏意,殊不知,耳边却骤然冒出一道熟悉的声音,彻底将我从混沌中拉了出来。
“你……你说什么?咳,把你刚才说的再说一遍。”
梦回往昔(三)
我揉了揉眼循声向身侧看去,却是方才昏迷的小丫头已醒转过来,虽嘴角还挂着丝丝血迹,但气色已是比先前好了许多,现下她带着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盯着榻前一处,我颇是好奇,亦随着她的目光看去。
嗯?眼前这人不就正是先前那甚没骨气的宫娥么?只是,眼下她怎的又是这般瑟瑟发抖的趴在地上?
“小、小仙不、不敢,小仙也是听别的仙者这么说的。”地上的宫娥边说边筛糠似的抖着。
“我知道,你都听到了些什么?一律告诉我!我自然晓得这不是你的错,你且不用害怕。”小丫头虽气若游丝,但却是一脸不容置喙的神情。
那宫娥见榻上之人并没有责怪意思,便抖的不再那么厉害,少时,她似是纠结思忖了一番后,方才结结巴巴道:“小仙、小仙听别的仙娥说,十三万年前,太子殿下还未诞生时,天界曾发生过一件大事。那个时候,妖魔界还未被天君收服,但多年却都是相安无事的,直到某一日,魔君昶泽竟不知为何,突然大肆招兵买马发疯了似的要与天君对抗。”
“应知昶泽能为世间万魔之首,魔力自是不可限量,据说,天君最后是赔进了七大神器才勉强将他诛伏,其修为更是可想而知。然而,他的意图并非只是想要颠覆仙界,他进攻幽冥司,放出地狱万鬼,既而又毫无顾忌的率领群魔到凡界兴风作浪,一时间搞的天上地下动荡不安,其破坏能力已完全超出了众仙的意料,欲想制止,却是措手不及,魔君昶泽更是放出狠话,决意要让六界陪葬!”
宫娥缓了一会儿,继续道:“他既如此说,确也实是付诸了行动的,只令众仙没料到的是,他最终竟不惜拼尽大半修为,为的却是使出一招绝技毁掉日月光华!霎时,天地陷入一片黑暗,六合八荒之内更是因为失去了万物之阳而民不聊生,草木枯萎,江河湖海也因为失去了日月的潮汐吸引而泛滥成灾!”
“见此状,众仙皆于心不忍悲痛泪下,末了,天君在凌霄天与众仙商榷数次,最终方得出一道补救之法,只是……”
“只是什么?”小丫头见宫娥话到此处忽然不语,急问。
跪在地上的宫娥抬脸看她一眼,旋即复又将头埋的更低,良久方道:“自盘古大神开辟鸿蒙之后有了神仙以来,因龙族之神天生法力即比他族神仙高出许多,故天地之间俱以龙族为尊为首,凤族其次。但是,天地间众仙皆知,龙族之神生性属水,眼下遇到此事,他们就算拥有再高强的法力与修为,亦是无济于事,而天宫属火的神族虽众多,但唯独凤族首屈一指,也只有凤族的至阳之灵可浴火重生。”
“然则,彼时凤族要救的不是一两个凡人,更不是什么草木花树,而是世间的万物之阳!纵是他们可浴火重生,纵是整个凤族合力起来修为无边,但此去却也必是要散尽了全族所有人修为的,更注定是万劫不复的!不过,幸在凤族族神确是大义凛然,丝毫怨言也无,一心只为保天下天平!最终,凤神携整个凤族消亡于世,唯独保下自己刚刚满月的小女,由此,天君恻隐,先是当着众仙收养了那婴孩儿,后更是许下承诺,若日后自己得子,承继其天君之位立太子者,必将凤神小女封做天后方可继位。再、再后来发生的事,已是不言而……”
不料,那跪在地上的宫娥话都还未说完,忽闻白玉屏风后的殿门“吱呀”一声响,即刻,就见一抹紫色身影冲进了屋内:“竹儿!这……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我刚才缓过神来,定睛一看,却是那太子殿下青筋暴跳满面铁青行至榻前,可还未待他站稳,下一刻,竟又蓦地染了一脸的酡红匆匆背过身去,我随着他的目光转首看向身侧,才知原是那小丫头适才疗伤将上衣尽退,眼下只有胸前拥着锦被,却是光着背部呆坐在榻上,怪道他会红脸呢。
“竹儿她既已醒转,你们为何不通报我一声?先为她将衣裳穿好罢。”男子道。
“不必!你们先下去吧,我与太子殿下说两句话即回。”丫头接过男子的话,旋即施出一道法力将散在一旁的裙衫穿得妥帖。
闻言,宫娥们福了福身垂首缓缓退出了大殿,末了,还心思周密的替屋内的二人和上了殿门。
片刻后,榻上的小丫头双手撑着床沿,看似有些吃力地将自己的身子支了起来,她缓缓离榻,鞋袜未着,长裙曳地,虽是一副孱弱病态,却反而显得顾盼生姿婀娜旖旎。她悄无声息踱至男子身后,轻轻揪住面前那人的广袖一角,低问:“落离……凤妍公主是谁?”
小丫头的声音略带颤抖,一面问着,一面将小脸轻贴在男子背上的心房处,男子闻言猛地身形一震,她小脸上的那双大眼睛却随之紧紧阖住,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拖出长长的影,宛若一对将要翩翩起舞的蝴蝶。
“竹儿……我的心思,你应是知晓的,从小与你一同长大,你应知道,我的心里早已难容下她人!”少顷,男子一字一句坚定地说道,我虽瞧不见他的表情,但他话语中透出的决绝,我却是听得真切。
“可是,你是太子!”
“太子?!太子就怎么?太子就不该有想要守护的人么?为了你,我落离便是永不登天君之位又如何?”说着,少年转身一把揽过面前的人儿深深纳入怀中,墨瞳之内闪烁着犹如秋月华星的光,“竹儿,我欢喜你,从小到大,都只欢喜你一个!”
男子口中每溢出一字,臂弯便收紧一分,若不是我知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定会错以为他是要用这种方式掬死怀里的人。
说时迟那时快,就当我正在默默地看着眼前这副无限美满的画面时,谁知,竟突然有一股翻江倒海之感从我的天灵盖一直蔓延到脚底板,不过有了先前的几次经历,这次我倒并没觉着意外,想必只是又要更换场景了罢。
然则,虽是已有预料,可当我再次睁开眼时,还是不免有些发怔,果不其然,此刻我已是置身于一方石桌旁,环视四周,却是又回到紫竹林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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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竹师妹,过了今日你就要下凡去历劫去了,师傅交代的话,你可都还记得?”石桌另一侧端坐着一个相貌憨实的少年,不过,他倒是与小时候的长相没有多大变化,依旧是一副白白嫩嫩颇为讨喜的形容,想来他就应是小丫头和那太子口中的善财师兄了。
闻言,原本正在石莲泉池内戏水的小丫头倏地从池中跳了出来,道:“记得记得!现在全记得呢师兄,可是等喝了孟婆汤以后,我还不是什么都得忘了嘛!”
“也罢,你若事事都能听话,我才要觉得奇怪!”石桌旁的人身着一袭绿衫,说笑之间令人有种春风拂面之感,一双眸中更是盈满了宠溺。
小丫头冲他咧嘴一笑,既而又撅嘴道:“落离今日为何到此时还不来?我明日就要下凡去了,他前日里还说要开壶紫竹蜜酒给我饯行呢!”
“小师妹,”春风君登时敛了笑面,轻斥,“我与你说过多少次,他虽与你我二人是师兄妹没错,但他此时毕竟已是太子之身,你总这样直呼其名,当着我与师傅还好,若是让别人听见,总是要生出些闲隙的!”
“知道了知道了师兄,你快去忙你的事吧,待会儿若是落离来了我再去唤你。”
绿衣人儿闻言语塞,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罢了!记得别乱跑,我一会儿便来。”话毕,背手出了院落。
小丫头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竟是一脸开心模样,随即先是施术将裙摆的湿衣弄干,接着竟是兀自朝竹屋之后踱了过去,我一心好奇,亦起身跟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