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月棠还是坚持要去自己熬粥,陶予拦不下,才想起道:“姐姐不用去了,粥是先成的,拓拨大哥正在热,一会儿就好了。”
陶月棠便皱了眉:“小七,你怎可以这般轻易就信一个陌生之人,若他是坏人,你才这么小,哪里能够应付?”
想着自己昏迷之中,小七虽是聪慧异常,可到底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不知自己昏迷时,他有多惶恐呢,想到此处,便不忍心再责备,再说如今自己也好好的,小七看着也挺好,并没有少一根头发,正要说话,就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入了屋,然后响起一个极清朗的声音:“小七弟,粥好了,你出来端给令姐喝些吧。”
大半年的流浪生活,陶月棠早不是那个大家闺秀了,何况从前恪守礼仪,禀尊女训,得到的又是什么?
见小七要出去,便一把拉住小七的手,在里面答道:“是拓拨大哥吗?”
拓拨宏一愣,他没想到陶月棠会与他说话,怔了片刻,正要答话,陶月棠已携了小七的手,款款走了出来。落落大方的对着拓拨宏施了一礼,笑道:“奴家无用,害拓拨大哥耽隔了这么久的时间,又怜我弟幼,帮了这许多的忙,奴家实在不知该如何谢您。”
拓拨宏想着自己未着中衣,只套了件外礼包,若是被她看出,岂不尴尬。原来挺拨的身姿,不免微微颔着胸,侧让让过陶月棠的礼,低声道:“姑娘不必多礼,实则是我害姑娘受伤昏迷,姑娘不责怪于我,已是感激,哪里还受不起姑娘的礼?”
见两人还要谦让,陶予有些不耐烦,在他心中,拓拨宏与姐姐都是自家人,哪里需要说这么些话,又怕姐姐站的久了累,便道:“姐姐还是坐下喝些粥吧,拓拨大哥刚才热粥,大概也出了些汗,脏了手,我这就去端些水来予大哥洗洗。”
说着,也不等拓拨宏说话,拉着姐姐按在了椅子上,把粥端至她面前,便出了屋。
一时屋里只剩下两人。
拓拨宏暗暗打量了眼前的女子,虽脸色苍白,身姿羸弱,可却让人觉得平和亲切,那端庄雍容的大家之气竟是他生平未见。
拓拨宏从未如此时这般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陶月棠也看着桌上的粥,头也不回的低声道:“拓拨大哥请坐吧。”
拓拨宏这才坐了下来,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陶月棠先开了口:“奴家姓陶,在家行三,名月棠,拓拨大哥若不在意,叫我月棠便是。”
见一个女子落落大方,拓拨宏本是草原人,生性不羁,也便放开了,便和陶月棠聊了几句,陶月棠原也听小七介绍了他的一些事情,现听他细说,才知道他是北羌族最大一个部落的部落长,也十分吃惊,不过看此人本就英俊不凡,衣着华贵,想也决不是平常人,倒也没吃惊多久。
拓拨宏介绍完自己,才道:“月棠姑娘身体还没好,拓拨宏原不该说,只是小七弟极想习武,如今大萧,虽重文,却也并不抑武,小七弟又是个学武的料,月棠姑娘若不嫌弃……”
陶月棠连忙摇头:“谢谢拓拨大哥好意,只是,我已决定定居幽州城,且也绝不能让舍弟离了身边,还望拓拨大哥谅解。”
拓拨宏微微笑道:“姑娘先听我把话说完,小七弟是大萧人,便是我想带他去北羌,只怕他也不习惯,且武学一道,各有路数,小七弟打的是中原武学的基础,若中途跟我学武,怕于他也不是好事,不过拓拨在幽州城有位好友,小七弟若能跟着她,一来在幽州城中,你姐弟二人也能得人护佑,二来于小七弟,实是个极难得的机会。我那位友人,便是如今幽州城的秦王妃,不知月棠姑娘可否愿意?若是愿意,我自当为小七弟引见。”
“我愿意。”陶月棠还未回答,陶予已端了水站到两人身后。
拓拨宏一惊。
他还从未有过让人接近了周身五米范围内却没有觉察的时候,除了红果儿……
就听陶予道:“拓拨大哥,请您一定帮我引见,我实想跟着大哥,只是又放不下姐姐,所以不能跟着大哥去北羌。秦王妃是小七极敬仰之人,何况我们整个大萧,提起王妃娘娘,谁不绝口赞叹?便算是王妃娘娘不愿收小七为徒,可若能得她指点一二,也是小七极幸之事了。”
说着,便把木盆放在架托上,转过脸恳切的看着陶月棠,道:“姐姐,你就答应小七吧。我保证,就算学武,也绝不放下文字功课,好不好?”
陶月棠极是犹豫,以她和小七现在的处境,绝不能轻易与秦王妃那样显赫的人扯上关系,可小七弟又这般软言求她,何况这对小七的未来而言,实在是个天赐的机会,且秦王妃她不是没有见过,那日城北一遇,那般风华绝代,既狠厉绝然,又当得柔情侠骨的女子,大萧的传奇式人物,不说小七想从师,便是她自己,又何尝不想与她相交?
可,她九死一生活过来的人,又怎能轻易让自己和小七再去冒险。
“拓拨大哥,可否容月棠再想想?月棠也知道拓拨大哥是为我姐弟好,只是月棠亦有难言之隐………”
第六十三章节 拜谢
拓拔宏便笑道:“好,这事不急。”
陶予微有些失望,但他不管何事,都不愿意忏了姐姐的意,也就不再提。拓拔宏洗漱一翻,去院中看了看昨天挂着的衣服,因都是夏日的薄绸衣,一夜风吹,也干了,便拿了衣物,进小七的卧房中换了,这才出了屋:“月棠姑娘,小七弟,我还有些事要去办,便先告辞了。月棠姑娘还是先养好身体,若有需要,便去城中仙客来酒店中找那商掌柜的,托他给我带话便行。”
陶予依依不舍的送拓拨宏出了小院,直等拓拨宏行的远了,方才返回,陶月棠关了院门,收拾了一下院子,陶予怕她累着,定缠着她去休息,陶月棠想着家中已无米粮,打算再去米行买些米面等物来,谁知刚换了出门的粗布衣衫,便听到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
陶月棠有些期待的出去开了门,才发现门外站着几个粗壮男子,抬了足有四五筐东西。
“几位这是?”
其中年长些的一位汉子便站出来笑道:“这些是拓拔大爷昨晚吩啥咱们家掌柜,一早送过来的,还请姑娘收下。”
陶月棠原想拒绝,平白无辜,怎好受人恩惠?拓拔宏在此守着她一夜,便算有错,也还清了,何况她并无大碍,昏迷这么久,实在是她自己身体太过虚弱的原因。
可如果她现在拒绝,这些人回去怕不好交待。
何况拓拔宏那样落拓的人,若送她与小七东西,定是真心而非假意,她这翻若是不收,倒要叫他小瞧自己太过拘泥了。
等东西归了仓,陶月棠亲倒了几杯茶水招呼他们在院中坐下休息,让几位汉子解一下渴。陶月棠虽是粗布衣衫,可却言谈举止典雅雍容,一派大家之气,那几个汉子哪里见过这样的人物,并不敢直视,又见她如此尊重待人,并不因为他们身份卑微便小瞧了他们,心中都极有好感,其中年长些的那位便笑道:“姑娘不必如此客气,小人们还要急着回去回掌拒的话呢,实不敢太耽搁了。”
“不过一碗茶而已。还请几位大哥不要推辞。”陶月棠心中自有打算,这些人都是对市坊里的情况极熟悉的人,她若想在这幽州城中从低处着手,安身立命,他日总要有求于他们,便诚心相邀。
那年长些的汉子见她言词恳切,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个漂亮的不同寻常的男童又搬了凳子请他们坐了,心道这姐弟二人虽然穿的粗陋,可也绝不是平常人家能生养出来的人物,且拓拔大爷特地让他家掌柜的照料,那拓拔大爷是何人?别说这幽州城中没几人能入得了他的眼,便是整个幽云数州,除了当年的银面双将,如今的秦王妃还有已辞官的威远将军,他又何曾将别人放在眼中?
因此更不敢待慢,虽应邀坐下喝了碗茶,只是也半坐在凳几之上,另几个汉子见他如此,在外混生活的,谁又没有点眼力见儿?也自不敢托大。
一边喝茶,陶月棠一边引着他们说话,也不过半刻钟的时间,便对幽州城中几处市坊的情况都有了些了解。等几位汉子歇了一会儿,告辞走了,陶月棠又问了小七昨日来照顾她的都是哪几家的妇人。
小七只知道对门的周家周婶子,陶月棠一想,同是街坊邻居,想必那周婶子自是知道另两位妇人的情况,到时候再打听便是。受人恩惠,总得去谢一声儿。
陶月棠领着小七收拾了拓拔宏让那几个汉子送来的东西,有米粮,果蔬,绸缎,葛布,鱼肉,竟还有些女子的饰物胭脂,林林总总,看的陶月棠不禁有些好笑,也不知他一个大男人,怎的如此心细,看那样子,确是怎也想不出,这些东西是他准备的。
一翻忙完,也就到了中午,简单收拾点东西吃了,陶月棠觉得有些累,便睡了会儿午觉,等到了黄昏时分,天气转凉,不似白天那般炙热,便拉上陶予,带上给周家装备的礼物,一块绫绸,一斤难得一见的牛肉,这是从拓拨宏送来的东西中精心挑出来的,还有两方她这两日亲手绣的手帕和两个锦馕,都是南方流行之物,去了周婶子家。
那周婶子本想今日抽空再来看看陶月棠的,谁知家中午间来了客,应酬了半日方才将人送走,才刚一歇下,就听有人敲门,忙让刚十岁的小儿子小顺去开了门。心中却嘀咕着不知是谁。
小顺把陶月棠和陶予才一领进门,周婶子一见便热情的站了起来,她也没有想到陶月棠这么快便好了,还亲自来拜谢,忙热情的迎上前去:“哟,是陶姑娘和陶小公子呀?怎么好些了也不在家歇养几日?”
周婶子一边打量收拾的清清爽爽的陶月棠,心中暗赞果是个标致无双的姑娘,一边客气道。
“昨日承蒙周婶子照料,月棠和弟弟心中感激,特来向婶子致谢。”
周婶子笑道:“原也不过是碰巧遇上,搭个手的事情,哪里值得月棠姑娘特地来谢,”又一看人都站着,忙让小顺去搬了凳子,“快坐下说话吧。”
陶月棠奉上谢礼,周婶子见那绫绸难得,锦帕香馕更是精致之极,她也不是个全无见识的人,不由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