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来制衣坊,耽搁了喝药,自那秦末问清了烟雨自己的身体,为免烟雨担心,吃药倒是极配合,此时烟雨劝她小睡会儿再回府,便也应了。
有阿悦在,不用担心,烟雨便想趁着秦末午休的时间,去接了陶予过来。谁知阿悦却拉住了她:“烟雨姑娘,阿悦能与你聊聊吗?”
烟雨一怔。点了点头,道:“好。”
阿悦吩咐了一个烟雨未曾见过的姑娘守在秦末休息的室外:“我们去东厢我平常处理事处的屋子里坐坐吧。”
烟雨留着秦末有些不放心,阿悦看她犹豫,笑道:“娘娘是怎样的人?烟雨姑娘有什么担心的,再说我们离的也不远。”说着又看了她按排守在外面的那个丫鬟一眼,“她虽长的平常,可一身功夫未必底于你我。”
烟雨心下一惊,那丫鬟实在未曾引起自己半分注意,是自己大意了?可分明感觉不到那丫鬟身上有任何能引起她警觉的东西。若果真如阿悦所说,那实在是深不可测了。
阿悦不过是农怀身边的管事,她身边怎么会收罗了这样的人才?
知道自己若是再犹豫,便表示她不放心阿悦了,烟雨收了心思,从善如流,浅浅笑道:“好,客顺主便,听阿悦姑娘的,便去东厢吧。”
阿悦扑哧一笑。
等到烟雨带着疑问看了她一眼,却见她又收起笑,低声道:“那丫鬟是农大人特地派过来帮我的。”
“农大人”三个字,咬的有些重,烟雨不由红了脸。
阿悦便上前携了她的手,两人入了东厢,在椅上坐了。阿悦笑道:“烟雨姑娘,阿悦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一个是一方管事,一个不过是王妃的丫鬟,烟雨实在想不了阿悦能有什么事需要她帮忙的:“阿悦太客气了,有什么事情你说就是,只要烟雨能帮得上的,一定尽力。”
阿悦盯着烟雨的眼,看了半响,才道:“姑娘得空,去趟凉州城看看农大人吧。”
“农大哥?”烟雨心中一突,“他出什么事了?”
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从椅上就站了起来,上前抓住阿悦的手问道。
阿悦拍了拍她的手,道:“已经没事了,前些日子受了些伤。好在大人挺过来了。不是阿悦要满着你和娘娘,是农大人不让我说,可是,”阿悦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复笑道,“其实我不说,我想你也看得出我喜欢大人。阿悦是北魏人,不似你们大萧女子那般含蓄性敛,可那次你们路过凉州时,我就知道大人他喜欢你,因为他看你时的眼神,阿悦从没在别人身上看到过。那时阿悦不服气,其实现在阿悦也一样不服气,阿悦自以为,什么都不输于你。可阿悦也不是那死钻牛角尖的人。诚如王妃娘娘所说,喜欢或者不喜欢一个人,其实并没有什么理由。所以阿悦也想通了。”
“阿悦……”
阿悦笑着朝烟雨摆了摆手:“你不必拿言语安慰我。总有一天,阿悦也能遇到一个喜欢阿悦并且阿悦也甘愿随他天涯海角的人。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大人他值得你喜欢,也值得你一辈子相伴。阿悦此生,还没有遇见比大人更让阿悦心悦诚服的男子。”
“阿悦,谢谢你,我都知道。可是我也有自己的使命,我不能只顾着自己抛下娘娘,何况娘娘现在……”除了自己和秦末本人,关于秦末身体的事情,烟雨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因此转了话题,“农大人他现在怎样了?是因为什么受伤的?”
“受了极重的内伤,不过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大人昏迷时,叫着姑娘的名字,可醒来后,却从未提过,我想,大人心中,是极挂念姑娘的。我来时,大人特意嘱咐我,不要把他受伤的事情和娘娘和姑娘提起,”阿悦笑了笑,“是所姑娘你和娘娘会担心,何况现在也没什么了,可是阿悦与希望姑娘能去看看大人。他……是那样一个明朗的象是冬天里的阳光一样的人,可是阿悦知道,大人他一步一步,有多不易。除了这争银子的事,阿悦不能为他分担什么,可是姑娘却不一样,姑娘是大人喜欢的人,哪怕你什么都不做,只是去看看他,他必定也很高兴的。烟雨,你去看看大人吧”
她又何尝不想去看他?
第七十七章节 刺痛
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更想去看看他,看看他笑的样子,说话的样子,故意气她的样子,就象年少时一样,甚至只是看看他坐在那里不说话的样子。
便又想起那日在凉州时的晚上,他在园亭中对她说的那些话。
那是从前不敢想也不能想的。
这小半年的时间,他那天的样子还有他说的那些话,时时想起,都觉得心里甜的象灌了蜜,却又酸涩的象是吃了枚青杏果。
他是堂堂凉州的城守,而她却不过是秦王妃的一个丫鬟罢了。就算抛开这些不谈,她又怎能弃下秦末?
当日她让他给她一年的时间,可一年之后,她又能答复他什么?何况,后来又发生了秦末受伤的事情。
烟雨心中酸痛难忍,自椅子上站了起来,转过身去。
“谢谢阿悦姑娘,只是烟雨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明明你和大人两情相悦,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阿悦突然之间讨厌极了她清冷若清泉般的声音,倘若大人喜欢的是自己,不,即便他喜欢的不是自己,她也愿意为了他而做任何事情,可是烟雨呢?她不过是请她去看一看大人而已,她却不愿意。
阿悦想到农怀躺在床上,面若金纸般虚弱的样子,想到他昏迷之中,念念不忘的,竟是这样一个面冷心更冷的女人,一阵怒意上涌,也冷冷道:“烟雨姑娘好硬的心肠,可值得我家大人如此对你?凉州城方圆几百里,哪个世家大族不想把大人变作自家的乘龙快婿?大人若得他们相助,也不会……你为什么不愿意?”
“阿悦姑娘,烟雨不过是个奴婢,奴婢活着的目的,便是照顾王妃娘娘,又怎能为了自己的一已私欲而弃娘娘于不顾?何况,烟雨也配不农大人,诚如阿悦所言,农大人他……”烟雨只觉得说出这些话,空的象是失了心,感觉不到痛,却又象是能清清楚楚看到自己被自己拿着钝钝的刀,割的血肉模糊。
倘偌秦末没有受过那次致命的伤,或者倘偌她能全愈,或者她可以自私一点……
可是,没有倘偌,这些假设也完全不成立。
事实上是她必须待在秦末的身边,她必须保护她的安全。她和夏雨的命,都是秦末给的。若是没有秦末,她和夏雨只怕早就化作万千难民中的两具森森白骨了,不,也许连白骨都不在了,只不过是荒野中养了野草树木的肥。
“农大人他,配得上更好的女子。”
咬了咬牙,终是吐出了这一句。
阿悦看着直直地立在她眼前的背影,同是女子,她又怎能听不出烟雨此时声音中掩着的那份痛。
“你是怕娘娘不答应?可是,娘娘不是那样的人。你若不好开口,阿悦去帮你说,娘娘一定会体谅你的,再说,你和大人,都是娘娘最看重的人,阿悦以为,娘娘她也希望你和大人能……”
“不用,”烟雨打断了阿悦的话,“谢谢阿悦能为我作想。娘娘也该醒了,我去看看。”
“如果大人这次真的不能挺过来,你也不去看他?你不会后悔?”阿悦在身后叫道。
烟雨脚步一滞。
“农大哥他到底怎样了?”
阿悦看着她的背影,抿了抿嘴,道:“我家大人没事。姑娘全当阿悦刚才的话没说吧,是阿悦多事了。”
“我家”两个字咬的特别重,烟雨只觉得心中一阵刺痛:“对不住阿悦姑娘了,我去看看娘娘。”
阿悦看着她的背影,摇头叹了口气。
她在大萧生活多年,可心底里,依旧不能理解大萧的女人,如果是她们北魏的女子,喜欢的人,无论有多少困难,也一定会去争取的,何况在她眼中,大人那般喜欢这个女子,已致于昏迷之中,也念着她的名字,若是自己,就算是上刀山,下油海,也绝不会让他一个人孤怜怜的躺在那里生死未卜,自己却不闻不问的。再说烟雨,看着也并非对大人无情,怎么就能绝情至此?
她到底在想什么?秦王妃那样的人,又怎可能会单为着自己,而不顾烟雨和农大人两人的幸福?再说,她与秦王妃相处这么长时间,怎会看不出来,这位王妃娘娘,不仅对农大人感情很深,视作至交好友,对烟雨,更是如待亲人。
想了一歇,除了叹气,也没别的办法,该说的话,她已经说了。从私心来讲,她其实并不希望烟雨和农怀两人从此就真的比翼双飞。她是自私的人,做不到眼看着自己心上人与别的姑娘举案齐眉,自己只能在一边独自黯然。可是,大人的样子,她又无法视之不理。
烟雨到了正屋的廊下,拭了拭眼角的泪,深深吸了口气,才入了屋,隔着屏风问:“娘娘,时辰不早了,你可休息好了?”
秦末也刚好起身,在榻上应了一句,烟雨绕过屏风入了内室,等服侍好秦末起身,就听阿悦在外面禀道:“娘娘,陶姑娘带着小公子来见您。”
秦末一时怔住,回过神来才想起来阿悦口中的小公子是说的陶予,烟雨在屋内回道:“请进来吧。”
秦末听她声音有些异样,仔细看了她一眼,低声问道:“烟雨,你的眼睛怎么了?是不是刚出了什么事?”
烟雨佯装惊诧的一笑:“刚才出去,不小心儿被树上的飞虫迷了眼,看娘娘说的,您才睡这一小会儿,能有什么事?”
秦末也就不多说,烟雨不是多话的人,她解释这么一通,恰恰正是有事的表现。
陶月棠入了屋,恭恭敬敬给秦末行了礼:“月棠见过娘娘。”
“免礼,”秦末示意烟雨端了锦凳过来,“月棠姑娘坐下说话吧。”
又笑着把陶予拉到身边来坐了,拿着帕子给他擦了汗:“都入秋了,今儿也不算热吧?瞧你这一头一脸的汗。”
陶月棠见她对着自己的小七弟言语动作,都发自真心的亲和爱护,虽说斥责的话,却听透着浓浓的关怀,心中十分感激,便笑道:“小七弟说是半天没看到您了,也不知道您在外面习不习惯,又怕耽搁了您回府的时间,急着要过来见您,就走的急了些。月棠想着这些日子,小七没少麻烦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