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爱她,不要紧。
她的痛,终有一日,他也会让他陪着她全部尝过。
第一百一十章节 恨意
急步穿过二院的莲花门,微低着头,没有人能看到她脸上一片冰冷的笑意。
那满庭高照的红纱灯笼,如此喜气,直如讽刺着她那不堪一击的所谓尊贵一般。
一入后院大门,十步开外,便是一处二亩大小的荷塘,此时空空如也的冰面,在沿途环绕的青石小径上挂着的笼灯的照耀下,折出七彩光茫,美仑美奂有如九华天上。
隐隐的,已听到内院传来的嘻戏之声。
她也曾参与过京中闺秀们这些那些的聚会,也曾那般无忧无虑过,也曾怀着诸多梦想勾勒过未来的幸福和美好,也曾偷偷幻想过自己未来的良人是如何的风华卓绝,才气横溢,亦或是横刀立马,豪气干云。
直到她随着母亲入宫,见到在北漠得胜归来的二皇子萧策。
那时的她,就觉得所有的曾经的幻想,都无比妥贴的落在了那个眉眼明亮的如现三月暖阳的人身上。
所以,当他知道他便是那位即将与大萧有名的银面女将军成婚的二皇子时,几乎就在那一舜,就觉得自己从天堂落入了地狱,所有的梦想都如那华美的九天浮云一般,不堪一击。他与那武人之女成婚的那一天,她悄悄潜出府中,躲在秦王的新府邸前不远的一处小巷之中,亲眼看着他迎她进门。亲眼看着原本以为会是自己的幸福,尽数落入另一个女子的怀中。
谁知当晚她失魂落魄的回到府中时,母亲叹着气与她说出,她的父亲已把她许给正大婚的二皇子萧策,要将她嫁入秦王府中做一名侧妃。
她听着母亲的话,几疑身在梦中。
他也许正与那武人之女洞房花烛,他也许正深情款款的看着那武人之女。
痛苦如蛇蝎般互吞噬着她的心。
可是,母亲说,父亲已将她许他为妻。
侧妃又如何?她只愿意能日日陪在他身边,能日日看到他俊朗如风一般的脸,还有那明亮的象是三月暖阳的目光。
顾不上母亲语气中的遗憾。也顾不上母亲叹息着什么“一个女人的幸福,不过是能得一心人,白首不相弃”,还有什么“娘不想你步娘后尘,世间泼天富贵,也不如小门小户夫妻情深”。
母亲不愿意自己最宠的女儿成了侧室,哪怕那男子玉质龙璋,她也不愿意。堂堂左相家的千金,要什么样优秀的男子又寻不到?
何况自己的女儿,论相貌,论才情,便算是放在王室公主中,也是出类拨翠,叫人如何舍得?
她不是不理解自己的母亲。
可她不是母亲。
她永远不会象母亲一样,对着那一院的燕燕翠翠们扬着笑脸,却在背后独自神伤。
女将军又如何?
人人都道他们是天作之合又如何?
她是父亲最宠的女儿,父亲从小便把她当作男子养。她的美貌京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可她自信她的智谋同样一点不逊于那个武人之女。
她所缺少的,不过是那武人之女的运气而已。
如果这运气,她也有了,叫她如何能为母亲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执念,就放弃垂手可得的幸福?
她相信,情之所致,金石为开。只要她能站在他身边,她相信他之待她,亦会如她之待他。
可叫她没有料到的是,入王府的第二日,当她看到那个红衣华服的女子,她的心便沉了下去。
那是不一样的美。
同萧策一般明亮的灿若繁星的眼,清清冷冷的笑。身姿有如玉松一般站在那里,光华夺目。叫人无法逼视。
显得她一身的珠玉锦袍,都失色可笑。
那是第一次,她在一个女子身上,看到一种她从前全然没有见过,甚至全然没有想过的美。
可叫她欣喜的是,她在面前的女人那看起来淡漠疏离的笑容中,捕捉到了一丝疼痛。
那种疼痛,是她所熟悉的。
带着青蒜般的辛辣的疼痛。
她便如春花初放般笑了。她还有胜算。父亲教会她的所有东西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只要你的敌人有弱点,你就有取胜的可能。
这个女子,原来并非她料想的那般,只是个嗜血冷绝的人,原来她也是有感情的,原来她也会受伤害,原来她和她一样,会痛。
她原以为她有足够的时间,去俘获萧策的心。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她进府不过几日,萧策便被萧帝一纸诏书,派到了漠北。这一别,便是长长的三年。
三年之中,她时时回味着他在府时,对她的万般宠爱怜惜,还有那让她午夜梦回时一遍又一遍忆起的温柔体贴。
那个时候的她,真傻。
傻到以为这一切都是真的。
傻到以为只要那个女人不在了,她便可以成为能站在他身边,与他一起府视这天下的惟一的女人。
可梦醒时,原来她曾经多少个日夜所渴望的,不过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原来给了她梦想和希望的,她以为她看到的希望,不过是那一对狗男女,演给她看的一场戏罢了。
叫她如何不恨?又怎能不恨?
那片流光溢彩的冰面被抛在身后,绕过通往水榭的回廊,转过假山石后,便是青竹掩映下的会客居。
两层的建筑。因把女眷们的宴席设在此处,里面被她布置的繁花锦簇。
隐隐的浅呤娇笑,环佩相击之声,还有淡淡散出的脂粉香气,如这一路的清冷实在不同,有如进入西王母的藩桃宴。
崔青争脸上带着笑,回头吩咐千蝶:“让小琴跟着我就是了,你去厨房里看看,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一柱香后,便开宴吧。”
千蝶恭敬的应了声:“是。”
便在小琴得意挑恤的目光中,快步而去。
这些日子,祈妃娘娘有意无意的疏远着她。千蝶也不在意。她是娘娘的陪嫁丫鬟,从小便跟着她的,就算祈妃娘娘一时恼了她,可心中总是清楚,她的一颗心,总是为着她好的。她不是那得意时张狂,失意时便妄自菲薄的性子。当初在相府时,夫人挑中她去帮称着小姐,不就是为着她的这些优点么?
想着环儿近来总是有意无意的讽刺于她,千蝶不禁叹了口气。
她和环儿的性子不同。那丫头若是知道了她的父兄都被相爷给寻着错发落卖了,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呢。
此前,她也想着帮衬着环儿,重得祈妃的欢心,不管怎样,环儿与她是一处长大的。情份总与别人不同。
可出了环儿父兄的事情后,千蝶般知道,环儿是永远不可能,再真正如从前一般,回到祈妃娘娘的身边了。
正一路暗忖着,就听到不远处的假山后,传来一阵低低的惊呼之声。
第一百一十一章节 暗涌
身后的两个小丫鬟紧张的上前拉了拉千蝶的袖子:“千蝶姐姐……”
几不可闻的声音,大概是被吓着了。
千蝶从无好奇之心,有些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知道该知道的事,对不该知道的事,也别表现出兴趣,是她从小就学会的生存之道。
顿住脚凝神细听,却不再有半点声音。
千蝶便朝着两个被吓的花容失色的小丫鬟摇了摇头,低声道:“走吧。”
那声低低的惊呼声,带着叫人心惊的压抑着的惨烈。
千蝶虽表现的淡然镇定,可是也是暗暗心惊。
这些日子,她越发觉得,自己离祈妃越来越远了。以前,祈妃所想,她总能揣摩个三四分出来,可是现在,她是真的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曾经,小姐她也是位和所有正值青春年少的女子一样活泼美丽的叫人惊艳的女子啊,可是现在,她每每看到她掩藏在笑容下的那份阴寒,总觉得这北漠的天气,实在寒冷的叫人无法忍受。
她心中突如其来的一跳,连自己都被吓着了。
祈妃在这个时候支开她,是因为什么?
“千蝶姐姐,怎么了?”
小丫鬟见她突然顿了脚,想着刚才听到的那声惊呼,不由颤着声音问道。
千蝶摇了摇头:“快些走吧。刚才的事情,你们只当没有听到,谁也不要说出去。”
西院之中,丫鬟们从不多嘴多舌,这两个小丫鬟既能被她带在身边,便不是那不知轻重之人,听她嘱咐,忙连声应道:“姐姐放心,我们绝不会多说的。”
千蝶满意的点了点头。一路心不在焉的走到厨房处,看到厨房里冒出的热气和香气,又有婆子们爽利的声音,这才忍着摆脱刚才的阴冷之气,强打足了精神,领着两个小丫鬟小书和小画,一起入了厨房。
里面一应有二十几个人在忙碌着,管事的婆子见了千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殷勤的迎了上去:“千蝶姑娘,可是要开宴了?奴婢们都准备好了,只等姑娘一声令下呢。”
“是,祈妃娘娘派了奴婢过来看看,一柱香后开宴。既是准备好了,婶子们便安排人传菜吧,还有外院花厅中,好酒也要多准备着,今天北营中的将军们都过来了,菜式倒不必太过讲究,份量足些就行,只那酒,千万不能出了差池。”
那婆子爽利的应了,就招呼了几个婆子过来,一一仔细吩咐了,千蝶并小书和小画也一一对着菜单看了准备好的菜式,确认无误了,才与那婆子告别,又去前院查看。
才刚一转过莲花门,举步要入前院,就迎头碰上脸色沉萧的烟雨。
“烟雨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行色匆匆,不象她平时的样子。千蝶便上前问道。
烟雨一见是她,敛了脸上的冷意,看了她身后的小书与小画一眼。
千蝶知意,便命两个退了几步,自己则上前与烟雨说话。
“千蝶姑娘是刚从内院过来?”
“是,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千蝶见她虽敛了刚才沉萧的脸色,可语气沉缓,眼中亦无平日常见的笑意,便犹豫着问道。
烟雨见她确实也不是装出来的样子,便低声道:“刚才听碧芙过来讲,小棋,出事了。难道千蝶姑娘没有听说?”
千蝶被噱了一跳,想起刚才听到的那一声低而惨烈的惊叫声,忙强按住如鼓的心跳,颤声问道:“我刚去上厨房,出了什么事?”
烟雨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她一眼,这才缓声道:“死了。一击致命。”
千蝶想起那个曾经总爱围在她身边浅笑着说话的女孩子,不免难过。
“被杀?”
烟雨点了点头。
千蝶不敢多问,就要陪着烟雨一起去查看。却被烟雨阻了:“千蝶姑娘还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