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静静的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叶慕寒兀自笑笑，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我还没吃饱，你倒把我的碗摔了。”
地上的碎瓷片已经被宋姨清理干净了，安心重新拿了一个碗给他装满米饭，回身，叶慕寒已经默默坐在饭桌边微垂双眸等着她赣。
实在是令人压抑难受的一顿晚餐，叶慕寒像饿鬼一样把饭菜吃的干干净净，咽下最后一片竹笋，他扯开油亮的嘴角好似满足的笑了笑，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笑浸满多少苦涩和绝望。
安心站起来收拾碗筷，他也跟着站起来帮她，安心进厨房放水清洗，他伸手拿起一个沾满油水的碟子想帮她清洗，她却忽然用一种很疏淡很疏淡的目光对上他的眼，分明在说‘这里不欢迎你，你吃完可以走了’。
这目光化成有形的尖刀戳刺着他的胸膛，叶慕寒松手直挺挺绷直身子，猛然转身走出了狭窄的厨房，安心以为他会离开，想不到他竟奔进了浴室。
看着镜子里面色惨白的自己，他轻轻勾唇，无声吐出两个字：活该！
打开水龙头清洗手上刚刚沾到的油渍，竟发现自己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颤抖。
让女人瞪一眼就让他变成这副没出息的熊样，估计到了东南亚深入虎穴，说不定什么线索没找到他的命就先丢了，有什么关系？安心都不要他了。
自嘲一笑，转身出来，拐进安心的卧室里。
宋姨在哄当归睡觉，见叶慕寒突然闯进来吓了一跳，无意间看他一眼，惊异的发现他比姑娘家还漂亮的眼睛里一片潮湿，隐约有银光闪动，好像是……泪，仔细一看，却又好像根本没有。
“我想再看看他。”
闻言，宋姨善解人意的走了出去。
叶慕寒坐在床沿，伸手抚摸当归柔软到不可思议的头发，当归调皮，每每晚睡，这会儿有人亲近他，而且是那个举他上天的大家伙，便对他粲然一笑，好……惊艳，叶慕寒莫名其妙愣了一下，随即宠溺的低低一笑，“学会了安安的天真微笑，配上你这让人惊艳的外貌，这一笑，妖孽横生，长大了肯定是个招蜂引蝶的祸害。”
“爸爸走了，你以后就是这个家的男人了，记住，要懂事顽强，好好照顾安安，明白吗？”他的大手握住儿子的小手，像模像样的殷勤叮嘱，九个月大的孩子知道什么？这会儿只是好奇的呓语，压根不懂大家伙讲得什么。
站在门边的宋姨莫名的心酸，忍不住掬了一把泪水，一回身，发现安心面无表情的站在她身后，忍不住责怪，“你这孩子到底要倔到什么时候？难道这辈子真的打算跟他分道扬镳？”
“是啊，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我早就说过了的，他知道。”
宋姨干着急的摇了摇手里的奶瓶，“难道你就不为当归想一下？”
安心咬住下唇不说话。
门是敞开的，说安心不是有意让他听见，叶慕寒不信，在这里多呆一秒她都要让他万箭钻心般疼痛，在儿子额头深深的印下一个告别之吻，认真的再看他一眼，起身，慢慢往外走，经过安心身边时，她依旧没有只言片语。
尽量放慢脚步，希望她会忽然说一句什么话或是拉住他，哪怕说一句一帆风顺他也会感到释然，可是……没有……一个字都没有。
开门，跨出有着她气息的房间，缝隙里，她的侧影始终巍然不动，冰冷的铁门终于缓缓的隔绝了他的视线，把他的安安隔离在一片安静的没有他的天地里。
他忽然拔腿便跑，楼梯咚咚发出沉重的声音，声控灯一个接着一个亮起来，灯光黯淡的小区里，他冲到一颗杨柳树下，无力的靠在上面，一只手盖住眼睛，前路茫茫。
他长久的斜倚在那里，没有注意到一个小巧的人影偷偷的藏在不远处的暗影里始终凝望着他。看起来只是个娇娇柔柔的女孩子，需要人疼需要人爱，可她偏偏刺猬一样护着自己，宁愿独自窝在角落哭泣舔舐伤口也不愿敞开心扉。
曾经她那么傻那么天真，爱他爱到尘埃里，可这尘埃开不出花结不出果，只是把自己伤的体无完肤。
脑海里出现了母亲临死之前孤独凄凉的景象，出现了奶奶毅然决然撞车的表情，出现了自己卑微的在他身下流泪的无助…一幕幕，不是幻觉，都是曾经真实的存在过。
想要原谅，想要在一起，除非天下红雨洗净满心的怨愤，否则……怎样？怎样？
安心忽然跌坐在地，手紧紧揪住心口，那个努力压抑的，那个被她口头一再否决的事实此刻张开无数触角要从心底挣扎而出，叫嚣着，爱，爱他，从小到大，从开始到现在，一直一直。
只是……她不能，不允许……于是，她一遍遍的拒绝他，同时也是在掩埋焚烧心中的爱，伤他的同时——也在伤着自己。
恨他吗？
是的，恨他。
因为，爱他。
夏风轻拂，拂过杨柳树下盖住眉眼的男人，拂过泪流成海的女人。相隔数步，却是咫尺天涯。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泪光朦胧中，安心看见他挺直了身子，抬眼望了望她的家，然后一步一步离开。
他高大的背影越来越模糊，安心下意识张嘴喊，却发现喉咙处酸涩干哑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想站起来去追他，却觉得地心引力牢牢的把她禁锢在地上，她爬不起来，到最后只能哀哀的匍匐在地，梦魇一样低语，“妈妈——好痛——好痛啊。”
他的背影消失，她哭到噎住，身体竟跟着抽搐，宋姨下来找她，见她哭得几欲昏厥，唉声叹气又心疼的拉起她，晃醒她，告诉她人已经走远了。
良久之后，安心回过神来，踉跄着站起来就要往前冲，宋姨问她去做什么？
她慌乱的口不择言，“我——我想告诉他，我——想——等——”他。
宋姨见她似有点神志不清，拉着她不让她走，“人都走远了，有什么话，下次见到他再说吧。”
这话不能耽搁，需要不顾一切的一鼓作气的脱口而出，可惜，被宋姨这么一说，安心渐渐回过神来，是了，她不能说。她什么狠话没说过？现在就要眼不见为净了，为什么还要和他说这种话？
忘记吧，乘着这四年时间努力忘记。
***
其实他的伤并没完全痊愈，他大可以再在A市休养一段时间，可他，凌晨一点就要走了。
从安心的小区里出来，有三个人在等叶慕寒，周大，小皮，武云姿。
叶慕寒敛住纷乱的心神，换上一副冷硬的表情。
三个人同时上前，把他围住，个个都一脸心事仿佛有很多话想对他说。
叶慕寒先支开武云姿，带周大小皮到一处无人的僻静处，晕黄的灯光下，他条理清晰眼神冷静的一项一项交代他走之后的事情。
周大神情冷峻稳重，一一点头答应，小皮也一脸肃穆认真。
蓦然，叶慕寒犀利的盯住小皮，嘴角噙着一抹奇怪的狠戾，“安心宁愿让我误会说孩子是你的都不愿意让我知道真相……呵呵，如果要不是当归偶然出了一个意外，需要用到我的血，估计她会瞒我一辈子吧——她一定会瞒我一辈子，然后带着当归找个男人改嫁，然后当归就成了别人的儿子，跟我无关，让我一辈子都蒙在鼓里。”
“她恨我竟到这等地步……我还一直痴心妄想她能回头……”
他咬牙切齿的样子，吓得小皮有些心惊胆颤，难道他又要想用什么手段伤害安心？心里正惶恐不安，却听他冷冷的说：“我走之后，安心母子就交给你了，你可千万别让人欺负了他们。”
小皮的手微微一抖，仿佛怕被人发现心事一样，极快的很豪气的应承下来，“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他们受到任何委屈。”
叶慕寒对着天空邪恶一笑，“你看住她，我没回来之前不准她嫁人，除非收到我的死讯，见到我的尸体。”
第105节 四年，很快的
更新时间：2012321 22：03：28 本章字数：2880
“你看住她，我没回来之前不准她嫁人，除非收到我的死讯，见到我的尸体。”
小皮蓦然惊秫，安心对老板的拒绝他是看在眼里的，他看着老板开始悔恨，开始痛苦，以安心的坚决和老板一次又一次的碰壁挫败，他以为值此长久的离别之际，他会放弃或者至少一蹶不振，却想不到……
“听见没有？”叶慕寒见小皮发愣，蓦然低吼，小皮忙下意识点头。叶慕寒还嫌不够，恶狠狠的揪住小皮的前襟警告，“告诉你，你可帮我看紧了，宁安心她只能是我叶慕寒的女人，当归也只能管我叫爸爸。”
小皮心里恻然，不住的点头，叶慕寒慢慢放开他，又交代他们一些事，便叫他们走了。
本来周大小皮都想对他说些保重一路顺风之类的告别话的，但明显，此男处于心情糟糕濒临崩溃的地步，无论是表情语气眼神都显得桀骜乖戾，让人噤若寒蝉，只能怏怏离去。
回身，武云姿已经自动自发的站在叶慕寒身后，当他一转身时，她便扑上来紧紧抱住他，伏在他的耳边恳求他留下来别走，叶慕寒面无表情的任她抱着说着，等她说完了便大力的推开她，挑眉，“除了要我留下来，还有没有别的话要说？”
武云姿脸色一白，对上他无情无义的眸子从头顶到脚立刻凉了个透彻，她用洞察秋毫的锋锐目光死死盯着他看，好像想在他脸上盯出一个窟窿来，好像想探入他的皮囊之下看看他的心到底是不是冰做的？血管里的血到底是不是热的？他们好歹是同生共死的战友，好歹同床共枕过，一日夫妻百日恩，他现在要走，怎能如此冷冽的对她？
他吃定了她就会死巴着他不放？吃定了她会哭哭啼啼的求他留下来？吃定了她非他不可？未免太过自傲了棂。
昂了昂下巴，美轮美奂的微微一笑，妩媚顿生，“希望你马到功成，早日凯旋而归。”
叶慕寒抿唇不说话，武云姿毫无伤感留恋的笑笑，“那么，再见了，亲爱的叶慕寒。”
高跟鞋优雅的转了过去，婀娜款摆的美丽身姿朝她停车的地方走去。
叶慕寒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挺直的脊背，在心底默默说了一声抱歉，只有这样毫无余地的决绝才能让你死心，所以，对不起了，云姿。
是我负了你云姿，同时也伤害了安心，这一趟远行，所受的一切苦难只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