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近前,只见两个黑衣人,一个执一把九环刀,一个使一根长鞭,一前一后,将柳默困在当中。
此次却不似上次那么多人,然而这两人招招精准,是上等高手。
想是那人上次吃了败,这次只挑了武艺精湛的人出马。
柳默玉笛本就较短,已然吃亏,一把九环刀还罢了,那长鞭甚是难缠,柳默只能勉强躲闪。
这边九环刀处处抢他短处,他躲避不及,手臂上,肩背上,腿上,已然多处受伤,血流不止,渐渐不支。
清漪见了他身上鲜血,忽然手脚发颤,身子僵硬。
此时九环刀忽跃起砍向柳默后背。
清漪大惊、狠狠咬了一下自己下唇,鲜血渗出,然这痛楚让她清醒,稳住心神,将手中石子掷出,一颗掷向长鞭、一颗掷向九环刀。
那两人闻声闪开,并未击中。
清漪身体恢复过来,凝住心神,抢到柳默身旁,驱动绛苏剑意,并施以荒灵阵法,在三尺内形成强大剑气,将树枝挥舞开来,虽然不是铜铁铸剑,却也坚硬无比,剑气凌人。
剑意散开,发出幽微暗香。
柳默依稀记得这个香味,又见她一身紫衣,正是那日解围之人。
此时他受伤已重,视线渐渐模糊,先前只凭一股毅力强撑,现在终于支撑不住,晕倒在地。
清漪见柳默伤重,无心恋战。
用拈花灵壁罩住柳默,以免他再受伤。
回身再战时,招招逼人,凌厉无比。
那两人眼看今日得手,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见她不过是个女子,想来无甚能耐,只想速战速决,也是招招狠辣。
不想攻至她近旁时,全不能近得她身。
离她越近,越觉剑气逼人,无法靠近。
见长鞭来袭,清漪挥动树枝,将那鞭绳缠住,施以火咒,那人只觉灼热无比,撒手放开。
清漪卷起长鞭,甩出一丈开外。
再飞身欺近那九环刀,将树枝刺向那人手腕,其速快极,九环刀亦脱手。
二人失了兵器,知今日之事难妥,便双双退去。
清漪见二人已退,忙收了阵法,看那柳默仍然昏迷不醒。
从怀中取出一粒万花养神丹与他服下,又在血流之处撒上芳秀散。
见了这鲜血,不免有些手颤,然此时他无人可依,便强定心神,与他疗伤。
雨后地上皆是水滴,不能在这里养伤。
清漪抱起他,边走边寻,所幸不远处有一个小小山洞,洞内干燥温暖。
清漪进得洞内,将柳默轻轻放下,扶他躺好。
与他细细把脉,虽然内伤不轻,但这万花养神丹奇效无比,桀风那样伤重亦能很快痊愈,他这内伤虽重,服了这颗当无大碍了。
只是他左肩上、右腿上伤口较深,需将养一段时间。
此时清漪方想起,千里音阵未消,自己还是一身紫衣。
忙将阵法撤去,回复原来的衣衫样子。
清漪怕他醒时要水喝,用拈花灵璧罩住他身体,只身出洞,在三里外寻到一处溪水。
所幸随身带着水袋,当下盛满了,仍回洞中。
夜半,清漪朦胧睡去。
柳默悠悠醒转,只觉眼前一片漆黑,忙翻身坐起,却觉身上伤处疼痛难忍,又复躺下。
清漪听见动静,猛然惊醒,叫道:“柳公子。”
柳默听得这熟悉的声音,道:“清漪,是你吗?”
清漪在他身边蹲下身来,轻声道:“是我。你觉得怎么样?”
柳默困于长鞭与九环刀下时,只怕今生不能再与她相见,不想此时醒转,她却就在身旁,心下大慰。虽觉左肩处及右腿上疼痛甚剧,但只对清漪道:“无妨。”
此时柳默记起昏迷之前,明明看见是上次那位紫衣女子前来相助,还记得那时也是一阵幽微暗香。思及此,向清漪道:“你怎么在这儿?那位紫衣姑娘呢?”
“……是她、带我来此,”清漪轻声顿道,“让我与你疗伤……”
“她怎知你我相识?”柳默奇道。
“是啊……”清漪顿道,又道:“你不在慕州城中,为何到此?”
“那日与你别后,父亲突然让我连夜赶往繁州,道军中粮草被劫,让我前去探查究竟。”柳默道,“军情紧急,我不及向你告别。不想还未至繁州,却在这里遭遇袭击。若不是那位紫衣姑娘相救,只怕我……”
“别胡说!”清漪忙道,顿了一下,轻声道:“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让你辛苦了。”柳默道。
“别说了,喝点水,好好睡一觉,把伤养好才是要紧的。”清漪道。
清漪侧坐,扶起柳默,喂他喝了些水,再扶他躺下。
柳默只觉疲累至极,又有清漪在身旁,便安心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走繁州再遭劫难 过孤村重忆百年(下)
再醒转时,天已大亮,耀眼的阳光在洞口徘徊,洞内亦不觉得黑暗。
清漪已去采了山果,洗净放好。
见他醒了,用刚取来的水及一块衣襟上扯下的布块与他擦了脸、手。
又取出一粒万花养神丹,让他服下,给他喝了些水。
其实一颗已然足够,只是这丹药养身补气也是极好。
这荒山野岭,连吃的东西尚且没有,且用它来与他将养精神。
然后再用另一小块布与他将伤口细细擦拭干净,取出芳秀散撒在伤口处。
对他道:“这个治外伤极好,你放心吧。”
柳默只静静地看着她做这些,此时此刻,她的眼中并没有那个人的影子,只全心地做着这些事。
只是她的双手有时会微微发颤,柳默道:“清漪,你冷吗?”
清漪摇摇头,顿道:“不、不冷。”
“那你的手、为何……”柳默道。
“一会儿就好了,没什么。”清漪只轻声道。
上好药,清漪问道:“饿不饿?”
柳默点点头。
清漪拿过山果,道:“只有这个,你可吃得吗?”
柳默伸手拿过,吃了一口,道:“不错。”
清漪便笑了,也拿了一个来吃。
“山中应有些野兔山猪,我去打些来。”清漪道。
“不必了,只这些就够了。”柳默道。
清漪便也作罢。
他伤重还不能起身,清漪便取了他的长笛,与他吹了一曲。
却是一曲《江梅引》。
锦水边听此曲时,随风迭起,清越高远。
如今这洞中回声叠叠不穷,另有一番趣味。
清漪吹罢,道:“吹得还好吗?”
“极好。”柳默道。
“过奖。”清漪笑道。
阳光斜照进来,正暖暖地洒在身上,两人便静静地享受这份温暖。
晚间,清漪重又给他上了一次芳秀散,扶他睡下。
自己则靠墙睡去。
次日,清漪仍去采了山果,取了清水。
待柳默醒来,与他擦净脸、手。
再与他擦净伤口,重新上药。
闲时吹奏曲子给他听,陪他说些闲话。
柳默只觉她异常温柔亲近,似乎片刻也未曾想起那个人。
两人正说话间,一只灰色的兔子突然出现在洞口,鼻子嗅着地上青草,耳朵不停跳动,清漪便要上前去捉它。
“让它去吧。”柳默却道。
清漪听了,又重坐下,只是眼睛还一直盯着那灰兔。
那兔子大约嗅到人的味道,突然回身,一蹦一跳地跑走了。
“只吃些山果,怕你恢复得不好。”清漪道。
“不要紧,很快就会好的。”柳默轻声道。
晚间,清漪仍然再给他上一次药,待他睡了,自己方才靠墙睡去。
如此过了几日,柳默的伤已好了大半,已经能起来行走。
清漪便陪他至洞外林中随意走走。
虽说正值盛夏,只是这山中林木葱茏,不但不觉得炎热,反而凉爽宜人。
两人默默地走在山野之间,只听得山风轻轻吹过,鸟鸣声时起,更觉幽深无边。
清漪一时迷在这满山翠绿之中,便忘了脚下,一脚踩空,险些滑倒。
柳默忙伸手抓住她手臂,不想情急之下,伸的却是重伤初愈的左手。
那伤口方才长上,突然受力,立即撕裂。
看他连疼得额头上亦起了汗珠,清漪懊悔不已。
柳默见她此时,一心只在自己的伤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反而不觉得疼痛。
两人回至洞中,清漪再扶他躺下。
掀开肩上衣衫,重新检视伤口,看那旧伤已然撕裂,鲜血迸出,不觉身子有些僵硬。
别过头去,狠咬了一下嘴唇,取出伤药,与他撒上。
之前旧伤之上再添新伤,想他更是疼痛万分。
清漪心中自责,只怪自己莽撞。
柳默见她眼中含泪,面带忧思,此时却只是为了自己,心中不觉柔情涌起。
这几日与她朝夕相处,柳默已觉是此生最平静快乐的日子。
况柳默心中最难言之处,正是清漪心中仍不忘那个人。
如今这些日子,清漪处处关怀,事事小心,护病疗伤自是尽心,闲时弄笛闲话,从未有一次再流露出对于那个人的忧思。整个心思、所有的眼神,都只在自己身上。
柳默有时只望自己好得再慢些,可以让这样的日子再长一些。
此时见清漪这般情状,亦全心只在自己,不免心神摇动,情满不能自已。
他颤然伸出右手,轻轻抚过清漪脸颊。
清漪此时,亦是柔情满怀,竟忘了自己该做什么。
柳默将她的脸转过,对着自己。
清漪只觉他的手干燥、温暖。
此时离他如此之近,只觉他身上特有的气息将自己牢牢锁住,一双星目,柔情似水,不禁醉于其中,不知身之所在。
柳默见她面泛红润、眉目如烟,知她亦是情动,心下如饮甘醴,凑近她脸颊,在她额上轻轻吻下。
清漪此时,只觉他的气息如云海一般将自己紧紧包裹,那唇上的温润,穿越流光,唤醒了沉睡三百年的温暖记忆,她只轻闭着双眼,不愿醒来。
柳默见她并不再躲开,心中轻叹,伸出右臂,将她整个揽入怀中。
清漪本是侧坐着,这一跌,猛然惊醒,心中寒颤顿起,立刻推开他站起身来。
柳默忽见她如此,不觉心中一痛,拉住她的手,直望着她泪痕犹存的双眼,哑声道:“忘了他,只看着我,好吗?”
清漪不忍见他情状,转身欲走,柳默更用力地拉住她,望着她的背影,声音仍然嘶哑着,道:“就算,你不能忘记他……也无妨,让我来照顾你,陪着你,可好?”
清漪不知如何解释这一段伤心,听他话中,竟将长离视为阻碍,既如此,不如将错就错。
清漪狠下心来,亦不转身,只道:“方才不是让我忘了他吗?”顿了一顿,又道:“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