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歌给她听,太湖美,美就美在太湖水。吴侬软语,温柔婉约。
这一切的毁灭源于一只气球,她9岁,穿着公主裙,指着街对面的气球说想要一个,父亲于是走过去帮她买。
车流如织,没有红绿灯,过与不过全凭直觉判断。
父亲判断错误,命丧车轮底下,一辆深蓝色的卡车碾过了他,仓促间没有人看清车牌号码。在尸体的边上有买给宝适的红色气球,存在与消失瞬间转换。
守灵时,母亲忽然朝她跪下,求求你,放过我。
亲戚们急忙上前搀扶,宝适迷惘地站着,不知道母亲在说什么。
那个拉手风琴的女人变成了另一个人,她发疯般朝宝适磕头,指着她对亲戚们说,就是她啊,她的命太硬了,算命先生看了生辰八字说命中注定要克双亲,所以我才帮她找了个干爹压压邪气,她不会放过我,一定不会……
宝适的干爹大声叱呵道,她是你女儿,不要胡言乱语!
不是,是我们前生欠了她,她现在来索命!
母亲疯了,被送进了后庄镇的精神病医院。宝适由干爹领回家去,干爹做水产生意,在80年代末期发了财,宝适从17岁开始就是干爹的女人,他打麻将时叫她坐在腿上摸牌,夸她手气好,给他带来财运。
她每年去看母亲两次,她早就不认得了宝适了,咧着嘴对她笑。宝适静静地坐在她面前,临走前都对她说同一句话,不是我害的,是意外。
母亲还是笑。
她考上了大学,离开后庄镇,她想在云州重新开始。
岛上的菜肴极为丰富,房东给他们做了六菜一汤,鱼虾鲜美,甚至还有红烧兔子肉,挑剔如葛列都吃得津津有味,他说几百年没有吃过这么可口的菜了,桑田盛了满满一碗饭,笑着说闻着这香味就有食欲。
正文 第17节 咱们切蹉切蹉 字数:2269
蔻色细心地剥好了虾肉给葛列,葛列和桑田又问房东要了几瓶啤酒,就着瓶子喝起来,桑田不擅饮酒,很快就涨红了脸。葛列又去怂恿蔻色喝,蔻色躲不过,苦着脸被灌下了一整瓶。葛列笑着说,朱宝适,这两个人都差不多了,不过我知道你和我有一拼,咱们切蹉切蹉?
桑田的头枕在桌上,含含糊糊地说,葛列,宝适不喝啤酒,我们再来干。
我不要和你干,葛列嬉皮笑脸地说了句双关语,接着又对宝适说,我打赌桑田再喝一杯就成烂泥。
桑田受不了激将法,果然举着酒瓶又喝了起来,五官慢慢扭曲,眼神显得呆滞。
后来葛列扶桑田回房去,宝适扶蔻色。她帮蔻色脱了衣服和鞋子,盖好被子走出来,看到葛列靠着墙壁,双手抱于胸前。走廊里有一盏昏暗的灯,一群蛾子在灯的四周飞舞,走廊尽头的窗子是一块深黑色的布,夜风吹进来。
葛列跟在宝适身后进了房间,然后灯灭了,万籁俱寂。月光在墙壁上投射下一抹微黄的光亮。岛上由于供电不足,每晚8点就会停电,这个世外桃源没有夜生活可言,如果非要有,那只可能是性生活。
葛列从身后抱住了她,右手探进她的衣衫,拨弄她文胸中央镶嵌的一颗珠子。葛列的手痴迷地燃烧,宝适闭上眼,听任葛列双手游移。
这是一个何其遥远的地方,与世隔绝,朴素而僻静,它孤傲地生长在湖水中央,与尘世喧嚣斩断亲密。它未受工业文明的任何污染,天蓝蓝水蓝蓝,山清水秀,耕田,饲养,捕鱼,以及在家里开简陋的旅馆招待外来游客。泽山岛上大部分都是老年人与小孩,壮年人一般都出外打工,或者搬离泽山岛。
岛上只有一座小学,孩子们从初中开始就坐渡船往返于泽山岛与东山之间。只有心境平和的人才可能在如此寂寞的地方安居乐业,岛上几乎没有任何案件发生,真正实现了夜不闭户的民风。对于年轻人来说,这里绝对不适合生活,只是一个适合于度假的乐土。
宝适穿着拖鞋站在阳台上,整个安静的岛屿一片沉寂,完全没有灯光,放眼望去,只有建筑依稀的轮廓,以及隐约的水光。点了支烟,胳膊撑在阳台的栏杆上,她不知道自己的明天究竟在哪里,或遇上怎样的人,怎样的事,是否都不过是骗局,不过是她生命里次第出现的嘲讽与伤害。
如果一部小说受到推崇,那它一定表达了对生活的无限热爱,主人公定然历尽磨难仍充满信心,它所宣扬的必须是真善美。
对于这些,宝适不予认同,她没有信仰,坚信人一旦死后,就什么都不复存在,无所谓天堂无所谓地狱。她对于生活的继续并不抱有幻想,只是好奇她的明天会呈现出怎样的风貌,是否有补偿,是否焕然一新。
他们沿着湖岸环岛一周,蔻色拿着傻瓜相机到处拍,时不时回头拍宝适。宝适用手帕扎了条辫子,一边走一边喝蔻色在超市买的牛奶,葛列靠近她,轻声说,你还没有断奶?宝适笑着白了他一眼。
他们坐在山上的亭子里休息,桑田凑近亭柱,仔细辨认以前游客留下的笔迹,他慢慢地念,张建良到此一游,马兰于1998年5月3日,高晓……
宝适面向太湖,享受着清爽的湖风,自然界的风有一种清新的味道,不像电风扇吹出的风,久了就会湿湿的闷热,而扇子实在委屈了手,空调又容易使皮肤干燥,生出这样那样的病。泽山岛的确是避暑的好地方,一切的一切,清凉无汗。
他们下山往旅馆走去,经过几座小桥,路面由青砖铺就,一路都是绿意盎然,野草,树木,庄稼,池塘。泽山岛有许多房屋都带着明清遗风,门窗古色古香,刻有镂细花纹。纵然残败,也看得出曾经的朱门粉墙。
后来向房东问起,才知道这里的祖辈是海盗出身,不知何年定居于此,明清时最为鼎盛。近年考古学家在岛上发现了史前文化,因此建造了博物馆,门票每位5元。
房东指着西面说,一直往那里走,上了山问人就知道了。宝适懒懒地说不想去,于是他们3个结伴去了,半个时辰不到葛列就回来了。
他走到院子里,宝适正在用井水洗脸,她把水浇在脸上,然后轻轻地拍脸,头发和衣领都湿了一片,依稀现出胸脯美好的形状。宝适洗完脸,直接把水倒在脚上,水从浅蓝色的拖鞋里淌出来。
她把水桶放回原地,慢慢地走进屋里来,她每走一步就在地上丢下湿湿的水印,每走一步就离葛列近了一寸,每走一步四人行的局面就乱了一分。
葛列拉住了她,低下头去吻她小小的耳垂。这时听到房东在厨房里和老婆商量晚上的菜式,声音很大,仿佛声音本身就是一种偷窥,葛列拥着她,闪进了对面的洗手间。
如此狭窄的一个地方,抽水马桶显然年久失修,水箱里的水按着固定的节拍慢慢淌着,地面上红底碎花的图案略显陈旧。葛列高高的身体俯下去,贴在宝适的胸前说,我也没有戒呢。
宝适被他缠绵的舌头,以及微微用力的牙齿所俘虏。她伸手去抚摸葛列光滑柔软的长发,他的手指,他的烟味,他黑色牛仔裤里突起的臀,以及霸道而邪气的每一个动作。
外面清晰的传来了蔻色的声音,葛列,葛列。这几个字使两人迅速分开,葛列推门出去时一道午后的光芒射向了昏昏沉沉的宝适,她伸手推上门,沿着墙壁蹲下去,寻思自己缘何抵不住来自葛列的诱惑,为何一下子就和这个男人欲拒还迎,暗示与配合。
宝适用力拧了下自己的胳膊,骂了声贱。骂出来后被一种自责的沮丧所围,她想参与别人的生活,急急地挤进去,分一点欢娱,或者悲伤。她知道自己的可耻,可是这种可耻里隐含着极大的满足,从始到终她都忽视了桑田。
正文 第18节 你统统不稀罕 字数:2226
坐渡船回去时,桑田和她站在甲板上,他看着远方漫不经心地问,你喜欢葛列?宝适一惊,你说什么?桑田转过头来,看着她,昨天晚上,我弯腰拾牌时看到你和葛列的腿绕在一起。桑田哀伤的眼神一直留在了宝适的记忆里,她果真伤害了桑田。
夜晚的时候,桑田轻轻敲宝适的门,醒着吗?宝适把书合上,桑田?
有事想和你说几句话。
明天再说,我要睡了。宝适吹灭了蜡烛。过了阵,桑田的脚步声远了。
桑田小心翼翼,温柔却青涩,怎么抵得上葛列?宝适喜欢葛列,已经不能顾及对别人的伤害。
他们坐渡船回东山去,同船的有一些学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还有一些成年人则安静地坐在船舱里,对于旅途一脸倦意。
桑田自嘲说,我真笨,一直以为心诚则灵,可是你统统不稀罕,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桑田抓住她的左胳膊,越抓越紧,宝适挣脱了几下,摆脱不了,她沉声说,你松开。
桑田摇头,手下更加用力。宝适凝视着他,烟头缓缓贴在了桑田的右手背上,桑田还是不松开,手如同铁环一样圈住她。他们对峙着,各自为战,谁先收手谁就输。
烟头最终狠狠烫了下去,她甚至闻到了焦味,他不置信地看着她,他快要哭了。
温善的桑田输给了残冷的朱宝适,他陡然松开了,宝适手一软,烟头掉在地上。桑田抚住右手背,慢慢退回船舱,宝适的胳膊上出现了一道醒目的淤痕。
泽山之行失去了桑田,迟早要失去,可是这样的失去却无疑是一个败笔。她设想的结局应该是一个晴朗的天气,他们坐在咖啡厅里,然后她婉转地说,桑田,我不适合你。桑田会伤心哭泣,经过一番叹惜后,他们决定做朋友。这种分手不伤元气,好聚好散,承继了桑田一直以来的温和。可是桑田真的恨她了,伸手抓牢她,逼得她呈现出本性中的残冷自私与坚决,桑田右手背上的烙痕将永远留下。
蔻色开学第一天就接到了葛列的电话,他却说,请问朱宝适在吗?他向她问起朱宝适。蔻色顿了顿,平平地伸出手,把电话递给了宝适,葛列找你。
宝适接过去,谢谢。然后对着话筒说,你在哪,好的,我马上来。宝适出去了,谢凋、徐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