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烨冷笑一声：“源，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青瞿的声音机械而毫无感情：“是。”
Chapter 46
通灵师协会的总部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大部分的电力线路被切断，监控室、研究所、机密车间很多地方遭到了破坏，最初的小骚乱只是谢时清为了突入引起的，可是自青瞿从内部插手之后，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通灵师和工作人员忙乱地穿梭着，想办法修复被破坏的数据和信息，并没有人注意到会长赵烨的居所有什么不对。
通灵师会长从来深居简出，他住在通灵师协会的总部，可是他的住所却和外部基本隔绝，加上他从不允许别人前来打扰，这里发生的一切外部都无从知晓。
曾经装饰华美奢靡的大厅已经一片狼藉。软木浮雕被刀气切割成木屑，珐琅大花瓶碎成残片，木色润泽的旋转楼梯被战斗打得七零八落。剩余的几乎看不出原貌的东西，还在被持续毁灭着。
“混蛋——白溟，你干什么？！他现在是敌人！”谢时清怒吼着。
他用鬼瞳艰难地控制着白溟。虽然说越是强大的通灵师越是好控制，但是控制难度和受控者的潜意识和意志有很大关系。少女的身体在他的控制下和青瞿战斗着，然而谢时清无时无刻不在压制着她的反抗。那样坚决的反抗，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申诉着厌恶。谢时清几乎不能想象，那个素来淡漠如同机器的白溟从哪里来的这样激烈的情绪。
“白溟！他已经不是青瞿了！现在的他完全没有自己的意识，不过是一件毁灭的兵器而已！你还要帮着他吗？！”
银色的瞳仁看过来，没有焦距一样，在违背意志的战斗中，白溟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他是小青。不许伤他。不然的话，杀了你。”
平静的语气下面，掩藏着疯狂的偏执。鬼瞳视野里的灵力脉络暴涨了一下，几乎要脱出他的控制。谢时清急忙加大了灵力的输出，勉强控制了白溟的动作。
“阿舞！你怎么样？”没有空暇回头，他只能焦急地问着。
背后，荆舞阳独对赵烨。虽然按实力来说，荆舞阳几乎和白溟一样等级，对付赵烨不成问题。可是现在的荆舞阳双目失明不说，又刚刚经历了两场殊死搏斗，身受重伤，实在是让他不能不担心。
“我没事，顾好你自己！”
荆舞阳沉声道，一边凝神捕捉着对方的动静。和紫霄以及人形兵器F20号不同，赵烨的灵武属于完全的法术攻击，她没办法靠他的动作判断攻击来向，只有仔细辨别空气中杂乱的灵力流动，从满室凶暴混杂的灵力中，找出赵烨的方向。
雷火和焚风，如同末日的焰色将她的面孔映得一片通红。荆舞阳在暴风雨一样的法术中艰难躲闪。天生通灵师对于灵力动向有着与生俱来的敏感，就算没有眼睛，这场战斗对她来说也不该算艰难。只是……胸口的伤越来越痛，而且，从刚才就一直在蠢蠢欲动的什么东西，好像越来越活跃。
思维骤然断了一下，她的头脑一片眩晕，漆黑的眼前浮起了闪烁的雪花点，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杂音在脑海里回响。荆舞阳一个趔趄，被一道惊雷劈了正着。
“唔……”她咬牙压抑住了□。不能发出声音，谢时清那边的情况也不乐观，她不能让他分心。
“撑不住了是吗？”赵烨阴恻恻的声音忽然响在耳边，荆舞阳大惊，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什么时候离自己这么近的，不假思索挥出光刃，却挥了个空。
“不要挣扎了，荆舞阳，”赵烨的声音又远了一点，充满了兴奋和蔑视，“你现在早就已经到了边缘。就算是半成品，F20也不是轻易能对付的。何况绿倚在你身上进行的改造……”
他意味深长地顿住了，得意地看着只是勉强站立的荆舞阳：“你想不想知道，现在的你是什么样子？”
赵烨的攻击暂时停了下来。然而荆舞阳已经几乎注意不到了，她的耳边充斥着轰鸣声，理智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孤舟，一个不慎便会完全被倾覆。
蒙了灰色阴翳的双眼，瞳孔变成了一条红色的细缝，青白色的鳞片从脖子一直蔓延到脸颊下面，再也控制不住向上。属于兽类的尖利的牙齿露在嘴唇外面，一半变成了利爪的手剧烈颤抖着。
“哈，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荆舞阳，你就是个野兽！看看你的样子，直到现在，你才和你的本质真正相符！”
“你以为会有人爱上一只野兽吗？或许吧。可是看看被你拉进来的那个人——那个你爱的人连自己都顾不住，他又能把我怎么样！告诉你，我的灵武有灵力制御力量，号称通灵师之王的他也无法控制我！哈！哈哈！所有背叛我的人，我都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张狂的、充满了人类最丑恶野心的声音，似乎在很遥远的地方响起来，可是她全都听到了。
“不需要……”
嘶哑的声音，几乎不像是出自自己口中。
“我荆舞阳——永远不需要别人来救我！”
“就算是死——我也绝不会败给你们所谓的改造！”
旋风一样的灵力，猛然爆发出来！本来已经微弱到几乎不见，在这一刻，忽然如同寂灭前的返照一般，绽放了最绚丽的光！一声爆裂一样的响声，她像是再也无法控制身体的变异，后背从中撕裂，两只畸形的肉翅狰狞地钻了出来。
那样畸形的身体，却放射出那样神圣夺目的灵力！
就连谢时清也暂时忘记了战斗，他怔怔回头看着她，他的女王，被妖力侵蚀了的面孔，坚毅决绝。无关外貌、无关性别，甚至无关种族，她像是一个模糊了所有界限的灵魂，只身绽放着属于生命本身最凄烈的美！
“赵烨，你的那些恶心的话，留到地下去说吧！”
残破的碎清霄，发出凄厉的铮鸣，荆舞阳像是拼尽了最后的力量，用力向感知到的方向冲去。赵烨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他横起自己的灵武，权杖顶端的宝石发出幽幽的光，紫色的闪电环绕着他，形成了一层密不透风的防护层。
碎清霄以破天之势直接撞上了那层闪电。赵烨脸色变了又变，闪电层晃了一下，最后还是保持了原有的形状。隔着紫色电光，他看见青色灵气包裹的金属刀刃逼着自己，如同隔了笼子的万兽之王亮出的獠牙。
“困兽之斗而已，荆舞阳！你以为你还能闹出什么花样？”
荆舞阳对他的话完全置之不理。耳畔血液的轰鸣声越来越响，周围其他的声音渐渐听不到了。她能感到的，只有手中痛苦呻/吟的刀，陪伴她多年有如一半灵魂的武器，发出脆弱的断裂声。
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杀了他！杀了这个人，所有被迫害的通灵师、妖类，所有被无辜牵扯的人类……野心，欲望，这个男人才是一切罪恶的渊薮！
哪怕豁出自己的命来，也要杀了他！
刀锋一寸寸压下去，荆舞阳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眼尾正在渐渐拉长，皮肤的鳞片上现出狰狞的兽纹，獠牙刺破了嘴唇，猩红的血，猩红的眼睛，异化的特征在她身上越来越明显暴露出来。
赵烨的脸色却变得很难看。他几乎不能想象，一个几乎快要脱离人形的人，是怎么把自己逼到这个程度的。他能感觉到荆舞阳已经抑制不住散发出的妖力，可是，她手中的碎清霄，依然是通灵师最强大的灵武模样，完全不掺杂半分妖力！
“混账，我早就应该杀了你——”赵烨咬牙切齿的喊道。
闪电护层只剩下最后一点，下一秒，毒牙一样的刀锋就会把他撕成两半。
“啪！”
一声不算大的响声之后，苦苦支撑的碎清霄终于断成了两截。
刹那之间，荆舞阳猩红竖瞳里那唯一的光，迅速灭了下去。
“哈哈！荆舞阳，你输了！”赵烨大笑着。那丝光的覆灭，让他明白，一直支撑荆舞阳的属于人类最后的理智，也被完全异化覆盖了上去。
短发迅速长长，水藻一样蜿蜒下去，耳朵变得尖尖的，藤蔓一样的紫色纹路覆盖了每一寸肌肤。现在的她，已经和青瞿一样，完全失去了自己的意志。
赵烨的军靴一脚踏上她匍匐的背，慢条斯理旋转碾压着，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曾经最为骄傲强大的女人。她没有光的双眼，和狰狞的兽化的脸孔。
“哼！最强天生通灵师？不过如此！”
他慢慢举起了权杖，犹豫了一下。虽然已经被实验改造过，可是比起人形兵器的融合，绿倚的改造毕竟不彻底。虽然作为武器来说，荆舞阳的战力说不定比青瞿还要高上一筹，可是对于这种存在隐患的战力……
“虽然可惜了些，但还是毁灭比较可靠啊……所以，永别了，天生通灵师荆舞阳。”
“该说永别的人，是你才对吧！”
冷到极致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赵烨惊了一下，然而还来不及回头，手中的权杖却变得烫手无比，他一下子松开手，在刚才对峙中本就受了损的权杖此刻被白金色火焰包裹住，从龟裂的纹路开始，能承受雷霆之威的权杖，竟然被融成了液体，一滴滴滴落下来。
“虽然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但是——伤害了阿舞的人，我不会让你轻易死了的。”
地狱魔神一样冰冷声音贴着耳际响起来。赵烨从震惊中抬起头，正对上了一双金色的眼眸。
银色的纹路在金色底色上旋转起来，缓缓地，如同宇宙本源，把他拖进了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
最后听到的声音是男人毫无感情的命令：
“……就从自己把眼睛挖出来开始吧。”
Chapter 47
白溟沉默的擦掉流过锁骨的血迹，然而伤口紧贴着咽喉侧，虽然表面冻结着蓝色的霜，却很难凝结，新的血液马上又流了出来。顿了顿手指，她放弃了动作。
白皙的手指沾染了血，她轻轻划过男人苍白的面孔，鲜红在冰冷的皮肤上抹开去。男人的面孔如同大理石一样僵硬，无论她做什么，那双赤红的眼睛都没有任何波动。
曾经……他不是这样的，最初的时候他还是个倔强快乐的少年，在看着她的时候眼睛里永远闪动着光。后来他漆黑的眉目渐渐变得如同苍远的烟色，一点点寂静下去，但是烟色里深埋的东西仍然扎根。
可是刚才，就是这样一个人，亲手在她要害处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