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个时辰,梅大家的又找上来了,梅二家的不耐烦的看向他,梅大家的身子一侧,就露出后面楚楚可怜的蓝衣男子,“这是你二姨父,快叫人。”
蓝衣男子小小的上前一步,莺啼一般叫道,“二姨父。”
梅二家的还未打量完,蓝衣男子就羞怯的避到梅大家的身后,“这是我外甥莫问,今儿个中午到的。”梅大家的似乎忘了之前的不愉快,满脸堆笑的对梅二家的说。
“你娘家什么时候姓莫了?”梅二家的问道。
梅大家的笑一下子僵了,“他自小被送去给人家当童养夫,就跟了妻家的姓。”
“哦。”梅二家的估量着是被赶出来的,也不好再问。“那姐夫现在是打算……”眼神扫向梅大家的身后。
“嗨,我能替他打算什么,就是我那边不方便,你就行行好收留他一晚上吧,明天我送他回去。”梅大家的说道。
“舅舅,我、我不回去。”两行清泪落下,莫问扯着梅大家的袖子哭着说道。
梅大家的扭过脸去,莫问干脆跪下来,抱着他的大腿哭,“舅舅,我真的不能回去,回去我娘又会把我卖了,我不能回去。”
一朵听到动静跑出来,见到莫问,指着他说,“呀,是你!”
梅二家的拍下他的手,“行啦,大过节的哪有跑到人家门口哭的,起来吧。”
莫问哽咽着用袖子擦着眼泪,凄凄艾艾的看向梅二家的,一朵见他这样嘴一撇,“有什么大不了的,哭什么啊?”
“住嘴,你懂什么。”梅二家的喝住他,“一朵,带莫问去一枝屋里吧。”
“哎。”一朵应着,拉起莫问向西屋走去。
梅大家的见老二家收留了莫问,松了一口气,想到莫问刚才喊的话,忙辩解道,“老二家的,别信那孩子胡说,又不是饿得吃不饱饭了,谁还能卖孩子啊。也就是我姐姐琢磨着给他个好前程,才给定的娃娃亲。”
“那这亲现在算是解了?”梅二家的问道。
梅大家的见他没有追着问,心下一松,“那小姐没福气,早去了。莫问这孩子就好瞎想,自己从家里跑出来了。”
“那现在他还带着孝吧?”
“没啦,人家看他年纪轻轻的不让他守,给送回来啦。”梅大家的说道。
“哦。”梅二家的沉吟了一下,“今儿个晚上他在我这,明天你们定了注意,或嫁或卖,我都管不着。”
“哎。”梅大家的应一声走了,想想对老二家的这么低声下气,心里恨死了莫问。
晚上,梅二家的把瓜果月饼摆在院子里,一家五口加上莫问在堂屋里吃饭,特意点了两盏油灯,堂屋里不算太暗。
一朵拿着筷子,在桌子上扫了一圈,把他想吃的都扫进碗里。
梅二家的瞪了他一眼,一朵冲他皱皱鼻子。
梅二家的转向莫问,“吃吧,别客气。”
“嗯,多谢二姨夫。”如同蚊子叫一般,莫问答道,拿着筷子夹了面前的一根菜。
梅二家的看他这样也不好再说,一朵抬眼见了夹起一筷子放进莫问碗里面,“吃吧,又没人不让你吃。”
莫问放下筷子,眼圈一红,“多谢一朵哥哥。”
一朵一听被呛到了,梅二家的看向他,“叫你吃这么急,”又转向莫问,“一朵比你小,你叫他弟弟就好。”
“嗯。”莫问应着,脸上浮起红晕。
一家吃完了饭,莫问抢着要洗碗,梅二家的劝不住,只能和他一起洗。
华康站在院子里望向天上的一轮圆月,起了赏月的心思,抬脚向外走去。
一朵忙跟上去,“姓华的,你去哪?”
“山上。”
“去山上干什么?”一朵接着问。
“赏月。”
“有病。”一朵骂了一句,见华康根本没有住脚,几步赶过去拉住她,“你等等,我带了果子肉干和你一起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想趁着机会偷跑。”
华康袖着手站在门边等一朵,一刻钟之后一朵提着个篮子出来了,“姓华的,我可跟你说好了啊,这都是我的,你可不能偷吃。”
华康瞥了一眼篮子里的东西,“葡萄洗过了吗?”
“没,”一朵拿起一颗放到嘴巴里,“知道你不吃没洗过的,我故意不洗的。”
华康转身走了出去,一朵提着篮子跟在后面边走边吃。
到了山坡上,华康席地而坐,只是看向那一轮冷月。
“哎,姓华的,你是不是想你家里人了?”一朵歪着头问。
“没有。”
“骗人,怎么可能没有,我跟你说啊,你要是想了,跟我爹说一声,他一准让你回去。”一朵递给华康一串葡萄,“洗过的,吃吧。”
华康接过葡萄仔细的看看,扯过一朵的袖子,在里面拉出一条帕子来,“喂,你干嘛?”
“葡萄上有水。”华康说着用帕子擦了葡萄,然后揭掉皮吃下葡萄。
一朵翻了个白眼,“毛病。”
吃完了葡萄,华康把帕子给一朵扔过来,一朵捏着帕子就着月光,看到上面的一点点黑色,“姓华的,你给我弄脏了,你得赔。”
“是你自己没把葡萄洗干净。”华康躺下,头枕在手臂上说道,露水浸在衣服上,有些凉。
“也不知道你跟谁学的比我还不讲理,”一朵把帕子塞在袖子里,“我说华康你家是什么样的?我还就想去京城逛逛。”
“那就去吧。”华康说道。
“真的?”一朵跳过来,压在她身上,“你真带我去?我们什么时候去?”
华康推开他,“一边去。”
一朵戚了一声,然后趴在华康头上,“快说,我们什么时候去?”
“等到京城的人来接了就去。”
“京城会有人来接?”一朵疑惑的问。
“嗯。”
“太好了,我要去京城了,等你考上状元,我就住在京城。”一朵拍拍手上肉干的渣滓说道。
清风明月,算得上是良辰美景,看看身边的包子脸,华康赏景的心都没了。
忍不住叹道,知己难求啊!
所谓亲上加亲
莫问第二天并没有走,一连住了几天。
白日里去梅大家里,帮着他舅舅做家务或者跟一叶一起刺绣,晚上才回梅二家住。
梅二家的也没去催着问他什么时候走,日子久了见莫问除了脸皮子薄,为人还不错,住在一个院子里也是避着华康,不主动往前凑的。
听着莫问说起以前的日子,倒有些心疼他,想要给他说个亲事,又怕梅大家的说他多事。
眼看莫问住了快一个月了,一日莫问从梅大家回来,脸泛桃花,眉眼含春。
梅二家的一见,想着莫问约摸是心里有人了,算着华康跟他没什么接触,料定不是华康,心安定了,叫来一枝,让他去问问。
一个晚上之后,一枝告诉梅二家的,莫问看上一柳了。
想到梅大家的那个脾气,梅二家的看着莫问的眼神更加的柔和了,吃饭时都多给莫问夹几筷子菜,引的一朵说了半天的酸话。
没两天,梅大家的过来,脸色有些发青,依旧是皮笑肉不笑,“老二家的,谢谢了啊,我姐姐来接莫问了。”
“哟。怎么这时候来接啊?找到人家啦?”梅二家的明知故问。
梅大家的笑的更僵了,“不知道哪,虽说是舅舅也管不着他的事,眼看没几个月就过年了,还是得让他回去不是。”
梅二家的没说什么,让开路,梅大家的卷了几下就把莫问的包袱卷起来,走了。
一朵刚从东屋出来见着了,“爹,大姨父这是做什么啊?”
“莫问要走啦。”梅二家的卷了袖子说道。
“他不是喜欢一柳吗?怎么就走啦?”一朵叫道。
“小孩子家家管人家这么多的事。”梅二家的端起盆,准备去河边洗衣服。
一朵哼了一声跟在他身后,“爹,你太心狠了吧,也不帮帮他,万一莫问又被他娘卖了哪?”
“这事是我能管的?他要是缺衣少吃的,我还能帮个忙,这婚姻大事,我能插上手?”梅二家的瞪了他一眼,看向一朵有些歪的嘴角,“你别打什么鬼主意,这事,你也管不了。”
一朵皱皱鼻子,看着他爹走远了,绕到屋后,一溜烟的小跑到梅大家。
到了梅大家门口,就见到莫问正用袖子摸着眼泪,双眼红肿的看向侧屋,一个中年悍妇,还有几个中年的男人,并一个头上带花,脸上抹粉的,一看就是媒公的老男人。
几个男人正拉着莫问劝着,梅老爷子看着一朵跑过来了,眼皮子一跳,“朵啊,怎么这时候过来啦?”
“爷爷。”一朵叫一声,看向莫问,“莫问怎么啦?哭什么啊?”
梅老爷子想着一朵来了肯定没好事,梅大家的正好抱着包袱回来了,“哟,一朵怎么来啦?不在家伺候华康读书啦?”说完,还奸奸的笑一声。
一朵看他那样就知道他没好话,“大姨父,怎么莫问就要走啦?”
梅大家的把包袱塞给莫问他爹,“看你说的,这走亲戚总归是要走的,哪能常住啊?”
“一柳姐姐也让他走?”一朵问道,转身对着院子里喊,“一柳姐姐,一柳姐姐?”
侧屋的一柳捂着耳朵,躺在床上假装听不见。
梅老爷子和梅大家的忙捂着他的嘴,“别叫,一柳读书哪,你叫她干啥!”
“呜呜。”一朵的嘴巴被捂住,挥舞着手去扯梅大家的手臂。
梅大家的转向他姐姐,“这孩子就这样,整天咋咋呼呼的,都别见怪啊。”
莫问他娘刚才听着一朵话里的意思就觉得一柳肯定跟莫问有什么,见梅大家的动作,立刻明白了,“他舅舅,莫问就要走了,你把一柳叫出来送送吧,表姐弟一场,走了都不送,太不近人情吧。”
梅大家的一愣,一朵扯开他的手,喘了几口气,“就是,一柳姐姐跟莫问最好了,整天弟弟弟弟的叫着,怎么这时候躲着不出来啦?”
梅老爷子气的一巴掌抽在一朵背上,一朵向前跳去,“爷爷,你干什么,疼死了。”
“疼死了活该。”梅老爷子没好气的说,然后转向莫问他娘,“一柳眼看就要开考了,天天读书的功夫都不够,就不来送啦,表姐弟不是也得避嫌?”
“呜呜,一柳姐姐。”莫问瘫在地上哭着,嘴里还喊着一柳的名字。
莫问他娘看着事实明摆在眼前,想着,一柳中了,她也算是个举人的岳母,莫问现在是嫁不到好人家了,卖也卖不了几个钱,不如,跟他舅舅一起过,做个长期买卖。
“他舅,一柳跟莫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