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洛渔再不敢沾一滴酒。他觉得人一有那么点儿秘密要放在心里怕人知道,就再也不敢有半点儿造次了。
“还愣着干什么?”阿晃骂醒了洛渔,洛渔连忙把枪别在腰间。阿晃是让洛渔帮着一起抬那两具尸体,往公路下面的山沟里扔,尸体滚动着掉到十几米深的的荒草丛中,慌慌张张的阿晃又从车上拿下一个蛇皮袋,把那个饱满的大钱袋再装进蛇皮袋,吱的一声,很麻利地拉上了蛇皮袋的拉链。
阿晃说了声过来,然后用打火机把那辆车点着了,看着火势燃了起来,两个人用力推起了车,面包车顺着环山公路往后倒退着,滚到了山沟里,摔的粉碎,在山下燃烧着,并引着了周围的一片野草。
阿晃让洛渔背着蛇皮袋,并让洛渔看看他身上还有没有血渍,洛渔仔细看了看,确实没有,阿晃又把蛇皮袋要了回来,好像是怕洛渔把它背跑了一样,阿晃笑了笑说:“算了,还是我拿着吧,你这样子怎么也不像个打工仔。”
阿晃拎着那个蛇皮袋随意地往肩膀上一甩,活脱脱一个出外打工者,阿晃说,这样才不会被人怀疑。
两个人走了一段搭了辆顺风的大巴士,回头往城里去,上车只过了十五分钟,几辆警车鸣着警笛与他们乘坐的大巴士擦身而过,又过了十分钟,对面开过来更多的警车,往山里驶去,不用问,肯定都是去刚才那个事发地点的。洛渔发现阿晃脸上的那点得手后的喜悦早就没有了,绷着脸,然后大声地喊停车,阿晃买了车票,车老板故意将车票钱出的很贵,阿晃懒得跟他们理论,匆匆忙忙地下了车。
阿晃说,从这里下车算是下对了,如果再晚个十分钟八分钟的话,就把他们两个人送进去了,因为再行上一段路,就到了一个收费站,警察肯定是已经在那里设了卡,严查过往车辆。
洛渔跟着阿晃一头扎进了山林里,阿晃背着蛇皮袋跑的气喘吁吁,跑了一段时间,两个才坐了下来,整座山林里好像就剩下他们两个人,还有他们呼呼的喘气声,洛渔往草丛里一睡,脑海里便是一片空白,什么叫亡命天涯?这就是。
洛渔听到阿晃拉开蛇皮拉链的声音,咝,一声。
接着听到阿晃几乎是崩溃的叫骂声,不堪入耳,洛渔坐了起来问怎么啦?
“怎么啦?怎么啦?你自己看吧!”阿晃的喝骂声里透着绝望。
阿晃点了支烟,努力平息自己的愤怒情绪,洛渔爬着过去双手扒开了那个钱袋子,忍不住苦涩地笑了一下,他甚至这样想过,本来应该是五个人来分的钱,现在是他和阿晃两个人来分,虽然阿晃一定要拿大半,但是他总该比原来多分一些吧,现在,这个财富的美梦立刻破灭,那个布袋子里确实是钱,但是,都是些破损的旧币,有的只有半张,有的已经像腐烂的树叶,总之要还能从中打找到几张还有流通价值的贷币,恐怕要费上一大段工夫。
“命里有时终会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啊!”阿晃哀泣着,自己处心积虑谋划的事情,甚至还背上了几条人命。到最后,却变成了一场空,阿晃说:“人算不如天算呀。”
阿晃说:“小傅,等明天出了这老林子,咱们一定要好好地喝个大醉。”让阿晃最感到愤怒的是,几袋子垃圾还要用运纱车来送,当时若不是银行大门内又冲出来两个拿枪的保安,阿晃还想着,把那几袋子钞票全都拎走呢!
其实,这是一批要送到造纸厂销毁的破损的废旧纸币,根本就没流通的价值,虽然银行在经济上没有什么损失,但是,那个城市出了这么大的抢劫案,并出了人命,警察岂能轻易放过他们。
“辛辛苦苦”忙活了一场,结果什么也没有落到,却陷入无望的绝地,阿晃说:“我们要快点离开这里,马上,警察就该搜山了。”
洛渔开始感到自己再也洗不清白自己了,他是在与恶魔同行,仅仅是为了活命。事实上,警察的行动比他们想像的还快一些,在山林转了一个下午之后,洛渔发现想跑掉的可能已经很低了。
警察好像已经感觉到他们就在附近一样,至于,他们是怎么知道的,也许就是上午的那辆大巴上的人提供给他们的。
有两次,洛渔远远地看着成群的警察在山下走动着,还能听见隐约的狼狗的叫声,那是训练有素的警犬,对他来说已经变得很可怕。
阿晃干脆停下来不走了,很绝望地说:“这一次我们可能跑不掉了。”
洛渔想,跑不掉,就跑不掉吧,这样的漂泊,简直就不是人过的日子,进去了反而痛快。
他没有回阿晃的话。阿晃看他不理自己,又说:“干脆你把我捆起来,自首吧,还能立一功,说不定会宽大。反正我也是注定要死的人了,你就不一样,出去了还能重新再来,到时别忘了给大哥的坟头上多烧点纸钱。”
洛渔不吭声。
阿晃还说了些什么,洛渔都没有回答,阿晃生气了,骂他,阿晃只是想用说话来驱赶对死亡的恐惧,洛渔真的不知道说什么,脑海里仍然空白着,自从这种日子开始后,浑沌的感觉便无休无止地缠扰着他。
阿晃把枪指向洛渔。阿晃说:“你说话呀。”
第六章(上)
洛渔推开了他的枪,给他点了支烟。阿晃有些不知所措了,拼命吸着烟,吐着烟雾,这种恐惧只能证明自己比洛渔更希望活着,或者说他是比洛渔更怕死,而洛渔苦笑了一下,半天才说,真要是被抓住也没办法。
挨过了这整整一夜,比一年还长的一夜,蚊子和玛蟥一点都不留情折磨着这两个人,直熬到下半夜,实在撑不住了才算睡着了迷糊一会儿,这么一会儿简直像一秒转瞬即逝,很快,洛渔就被犬吠声给吵醒了,醒来的洛渔感到脸上又疼又痒,用手一摸麻麻的全是些小痘子,这都是蚊子的杰作,阿晃也好不到哪儿,他赶紧拍拍正在熟睡中像个死猪一样的阿晃,犬吠已经离得很近了,阿晃赶紧坐起来,掏出了枪,左右看了看,又问洛渔要回了一把枪。然后问他:“怎么样用枪,没有忘吧?”昨天,阿晃教过他怎么样用枪,洛渔学着阿晃的样子拔出了枪,打开了保险,但是在洛渔的心底,洛渔情愿被抓住,也是不愿意开枪还击的。也许有了枪,更有利于逃跑,也许不是,有了枪只能证明自己更危险,警察更加穷追不舍。
伏在草丛里还没敢怎么动,就听阿晃低声地啊了一声,洛渔再看看他,阿晃正在用力地在手指里捻什么东西,而阿晃的太阳穴上好像又被不知什么名野蜂蛰了一下,起了一个大疱。
那是一把什么样的枪呀?仿制的五四式,打一发子弹要拉一枪栓,这是洛渔第一次用枪,也是他用过的档次最劣的一把枪,也是这把枪救了他一命,后来他不知道这把枪流失到哪里去了,他也不屑于知道。
阿晃扔下那个已经毫无意义的蛇皮袋,和洛渔一起往山上跑,很明显,山下的警察发现了他们两个踪迹,他们已经被划进警方的包围圈里了。
阿晃一边喘着粗气跑着一边说:“拼一个够本儿,拼两个赚一个。”
把他的穷凶极恶之相暴露了出来。洛渔想阿晃真可笑,或者说可悲,他怎么不说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呢?要真是那样让他拼上一个两个,还不如自己把这个人滓给干掉呢,别再让他为害人间。这个人已经变成了一个亡命徒。
但是,潘洛渔没想到的是,真正先开枪抵挡警察的竟然会是自己,跑着跑着,先听到身后是一声狗叫,离得很近,大概是警察把警犬放了,阿晃跑在洛渔的前面,警犬追上来的时候,阿晃小声喊了一下:“小傅,有警犬。”
警犬离洛渔还有三五米的样子,洛渔想都没想就开了枪,那只警犬中了枪仍停不下来,往前冲锋着,然后才倒了下去,再然后往山下滚动了几下,呻吟着,躺在草丛里,洛渔一激动,拉了一下枪栓,又往山下打了一枪。
这枪响,无疑是更明确地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洛渔转过头往山顶上跑,心想,过不多大会儿,警察将会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这一次,真的是插翅难逃了。
山下的几十米外,也有了枪响,像是威吓,然后是警察喊话,意思也就是让他们放下武器,争取宽大处理之类,阿晃开了一枪做了回答。
洛渔真想放下枪,像警察说的那下争取宽大处理,可是,手指一动,手里的枪也响了一声,这是他用枪一来射出的第三发子弹。
这意味着,他们两个是要与警察对抗到底了。
这里灌木丛太密了,密的像墙,没有缝隙一样,两个人藏匿在这里根本不会暴露出来,即使是与警察有着这么近的距离,仍然可以僵持一会儿。
一阵密集的子弹打过来,洛渔想喊投降,他知道,如果喊了,阿晃会立刻把他干掉。
但是,警察有警犬,可以说,警犬凭着气味,找到他们是轻而易举的事,就是说他们还是要逃走,洛渔猫着腰,跟阿晃并行着,在灌木丛里慢慢穿行,一点点移动着位置,山下的喊话声渐渐地远了些,但这并不证明他们的危机解除。
当他们发觉西边山坡下有警察的时候,改往东边山顶上走,但是东边也有警察,北边山坡下自然是不可以去的,他们就是从那边被逼过来的,现在只有一条路,往山顶上走,翻过山,从南边下去。
洛渔一点点地移动着,他还在猫着腰鬼鬼祟祟的时候,阿晃已经站立着挡在他面前了,前面传来了轰轰的水鸣声,灌木丛和树林已经到了尽头。他们已经到了山顶。这里没有任何可以隐蔽的障碍物了,但是这里的风光真是秀丽,如果不是在逃命,如果洛渔是一个游客,静静地端坐在这山顶上,看这世间美景,听对面那一脉壮观瀑布的轰鸣,对着山涧长长地喊一声,如果这时候有那个娴美安静的顾琳与他牵手,人生又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情形?但是,这一切都不可能了,洛渔已经站在了绝路之上了,一开始,他真的抱有一丝幻想,再往前走,也许坚持不了多久,到了山顶,从南坡下去,就能逃掉,但是,他感到这分明是警察在故意把他们往这里逼,在这个位置围捕他们更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