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什么呢?那时我就是觉得以诚待诚,总能换回他的真心。开庭时,法院问我是不是请个律师,我说我不请,我要自己说,我只想讲真话,他们问什么我就答什么就行了。当时,这次流产我不愿意,因为我不想死在手术台上,我说:“如果我死在手术台上,受害者的家属出不了气,你就直接把我拉去枪毙就行了。”知道我不同意流产,他们喊来了9位领导跟我谈,做我的思想工作。他们说:“你如果不流产的话,就会影响我们地区的计划生育工作,我们评先进就评不上了。”我想国家和政府从没有亏待过我,就同意了。可是流产手术也没有做好,出血出了一个多月,我个人的半条命都去掉了,非常受罪。
现在我反复思索,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大专毕业是1983年,人们给我的评价是很高的,从我的相貌、我的才华,我都不应该走到这一步。我总在想,当初我应该走哪一步,就不会让事情恶性发展下去?对我来讲,杀只鸡、杀个鸭都不敢的人,为什么最后会去杀人?还不就是给了对方一个总是折磨自己的机会吗?我觉得千万不能这样,对方已经是这样了,那么自己就不能太软。我记得曾经有一位老师对我说:“你白天打不过他,那么你晚上趁他睡着了,就不会打他吗?”他总是打我,又要强迫与我过性生活。我就曾经向学校提出过,要求学校分我一间小房子分居,这个房子不要大,只要能放下一张床就行了。但是学校不给,对我说:“我只要给你一间小房子,那么你丈夫就会说我们支持你们离婚。”学校就是怕他。后来我出了这个事,我们学校的校长给撤职了,因为这个事情一直得不到解决,跟他们的软弱有关。他长期打我,作为校长应该从行政的角度去干预他,给我们找个能分开的地方,那么他也不可能去打我,我也就不可能干出那个杀人的事情来,真的是和他们有关系。
1997年我看报纸,是有关反对针对妇女的家庭暴力的报道。我真的很高兴,现在的妇女终于不会像我以前那样,遭受到了家庭暴力而无法改变自己的处境,受到了虐待而不知道怎么办,只知道自己的男人对自己不好,总是感到是自己的命不好,虽然想了许多办法,也改变不了自己遭受打骂的命运。以前,他晚上打我,我就哭,第二天早上眼睛红肿地去上课;有时我在家受了委屈,讲课时,讲着讲着就哭了起来。就在这种情况下,别人还说我的课讲得好,我带的班学生的英语水平都是很高的,现在我的脑子被这件事搞坏了,许多词(英语单词)我都忘了。我出去以后凭英语吃饭也不行了,找工作挺难,英语的发展我也跟不上了,干别的活儿我身体又不好,力气活儿我干不动。我心里很悲观,以后再走教书的路是不可能的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希望到那个时候我们国家更富强了,对失业没有工作的人有个基本的生活保障。我们这些坐过牢的人都能吃苦,对生活的要求很低,承受能力也强。本来我在外面就是那种不看重钱的人,不是那种贪图享受的人,所以出去对生活的要求也是很低的。点评:
丈夫为什么要对妻子施暴
薛宁兰李一凡,这个曾为人师表、在教学上取得过优良成绩的职业女性,与其他口述个案中的受暴妇女一样,最终也走上了杀夫、甚至杀子之路,其背后隐藏着许多这类案件共同的、规律性的东西。比如,在本书其他口述个案的点评中已经提到的,“家庭暴力会出现在任何家庭,它与施暴人、受暴人的受教育程度、社会地位和经济收入,没有必然联系”;“在暴力发生的初期,离婚是摆脱暴力的最有效途径之一”;“受暴妇女一味地忍让,只能使暴力升级”,等等。李一凡的受暴经历,还向我们展示了家庭暴力(配偶暴力)这个跨国界、不分民族的世界现象在当今各国依然存在的一个根本原因。
对于家庭暴力发生的原因,或者说丈夫为什么要对妻子施暴,人们有很多解释:有的人说,那是因为女方有过错,或好吃懒做,或太唠叨,甚或在外面有了情夫;还有的人认为,是因为男方“天生脾气不好,发起火来控制不住”;更有人认为,施暴男性从小生活在暴力的家庭中,长大后就用他所习惯的方式解决家庭问题;等等。针对男性施暴的原因,瑞典社会学家艾娃·拉登格雷恩认为,换个角度看这个问题,才能找到更为深刻的原因刘敏:《她看家庭暴力(下)》,《中国妇女报》2001年12月17日,第3版。。她所设定的问题是:“男人通过对妇女的暴力得到了什么?”结果发现,丈夫们从对妻子的暴力中获得了许多。其中最重要的是,他们通过暴力控制了妻子的行为和情感,控制了她们的交往,从而使自己成为具有“男子汉气概”的人。通过控制女性,来完成男性气质的建立,这是当今许多文化所赞扬、肯定和崇尚的。因此,家庭暴力的实质,就是一种控制,是男性为了达到对女性的控制而采取的手段。可见,正是男权的社会性别关系模式(包括家庭关系)促使了暴力的发生。
李一凡第一次挨丈夫打的起因,恰恰说明了这点。与她同为教师的丈夫,不但不为妻子精湛的业务技能自豪,而且害怕妻子比自己强,怕她一旦到了南方就驾驭不了她,当不了他的老婆。所以,他不但阻止她到那里工作,而且,开始了对她的殴打、性虐待,以及社会交往的限制。在南下不成后,李一凡就应当有所醒悟,而不应为了落个“好名声”,一味地忍让,努力维持这种无爱的、充满暴力与算计的婚姻;对方也正是抓住了她好面子、怕离婚的弱点,开始变本加厉,经常打骂她,对她进行性虐待,以至于有恃无恐地编造事实,进行人身攻击。面对铁窗,李一凡除了以泪洗面,也反复思考着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用她自己的话说,“还不就是给了对方一个总是折磨自己的机会吗”?现在;她对这场暴力悲剧一步步升级的个人原因,对待再次离婚的态度,以及对如何建立平等夫妻关系的看法,都有了较为明确的认识。她在成长,在进步。但是,这种收获是用两个人的生命和她自己的幸福、自由换来的。这个代价太大了!为了不让李一凡的悲剧重演,除了依法防止家庭暴力事件,建立
叙述人李彦平
访谈人范爱莲
访谈时间2001年3月15日访谈地点辽宁省女子监狱
录音整理范爱莲
文稿编辑丁宁李彦平,40岁,初中文化程度,入狱前是某钢铁厂工人。刚一结婚她就发现丈夫打人,她想离婚。她找过自己与丈夫的领导,找过居委会,求助过家人;她曾向法院递交过离婚起诉书,曾带着孩子出走过。但是她始终走不出暴力的阴影。婚后第13年,她终于不堪忍受丈夫残暴的殴打,奋起反抗,用西瓜刀捅了丈夫21下,结束了她久久不想忍受的婚姻生活。她很惦记在孤儿学校读书的两个儿子,只恨自己以前不懂法,造成了千古遗恨。
我们是自由恋爱结婚的
我跟我丈夫是1983年4月经过自由恋爱结婚的,我们两个人是一个单位的,都是钢厂工人。我跟他搞对象时,岁数小,才19岁。毕业出了校门刚走入社会,也不太懂得什么。参加工作了,父母也说,太小,别过早就谈恋爱。因为家里兄弟姊妹也挺多,一共6个,女孩多,姐妹5个。我父母对女孩管得挺严。但是,自己还是冲动了,过早地谈了恋爱。我觉得过早地谈恋爱跟以后发生的事有关。因为毕竟还是个孩子,心理还不健全,所以我挺草率的吧。那会儿我丈夫没有父母,21岁那年,我就跟他登记结婚了。厂子里也挺照顾咱俩的,他是孤儿,也就同意咱俩结婚了。没有孩子那会儿,感觉还可以吧,一般吧,不算太和谐。反正结了婚,就这样过吧,一个女人结了婚,再离婚,总觉得不体面。得了,反正他就是好喝酒,别的嗜好也没有,就将就过吧。到1984年就怀孕了,(一胎)生了两个孩子,两个男孩,今年都17岁了,现在在孤儿学校。等到34岁,我们共同生活了13年,也就出了这个事了(指杀死丈夫)。到现在我也挺后悔的,不管怎么说,他没有什么太大的错误,就是喝酒打人,喝了酒就打人。谈恋爱的时候,我知道他好喝酒,那会儿觉得优点能战胜缺点,还是好的地方多,但是可能还是我有孩子后,忽略了对他的感情,我也常常问他说:“你爱我吗?”他说:“我怎么不爱你呢?”我说:“那你为什么喝了酒就打我?我告诉你,你每次打我,我都很伤心,我辛辛苦苦给你拉扯两个孩子,我自己带两个孩子,你可想而知,你工作那么忙,你只能是下班以后帮我抱抱孩子。”我一天到晚地忙,我妹妹都停学了,帮我带孩子,因为我实在是没有人帮助,我经常觉得心里不平衡。我要把全身心的爱给孩子,就不能说像没有孩子时那样照顾他,夫妻之间的那种感情也就随之淡忘了。
记得他第一次打我的时候
记得咱俩(指她和丈夫)第一次争吵,那时还没有孩子呢,因为什么我也记不住了,我就给你讲大概吧。反正是那天下班我们俩生气,因为我加班回来晚了,就发生了争吵,反正总是因为这点儿事。我自己觉得我没有什么错,他还是觉得我错了,这样一来咱俩人就吵了起来。在家我父母都没有那样说过我,骂过我,打过我。他伸手就打我,打了我一个乌眼青,还说:“你还敢跟我顶嘴?”晚上我躺在床上睡不着,伤心得掉眼泪,心想,这刚结婚,他就打我,我想我不能跟他过了。第二天,我揣上结婚证就去了我干妈家。(注:这里隐去干妈家所在地名。)她家在另一座城市,我在那儿呆了两天。可是一个女孩家兜里也没有几个钱,上哪里去呢?我又回来了。这事又不能和自己的爸妈说,因为我们结婚这事爸妈就不乐意,所以自己的苦就只好自己往肚里咽了。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