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女受暴 口述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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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女受暴 口述实录-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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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夫家的生活,“我嫁一个老公干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显而易见了。
刘惠兰太善良了,善良到只会替伤害自己的人着想,光知道同情他,却不知道最应该同情的是自己。但她似乎终于觉悟了,她决定出狱后就离婚,可是又担心丈夫不同意,所以她“好怕”。她的害怕非常现实。她的丈夫想必会再一次用他那毫无价值的承诺和暴力来“挽留”她。因为对他来说,“我如果失去你就什么都没有了,有了你我还有希望,能感到家的温暖”。但愿善良的刘惠兰能明白,就是因为有了这个丈夫,使她对生活感到绝望。既然觉得在监狱失去自由都比在家挨打强,那么,即便暂时摆脱不了婚姻,也可以远走高飞,再一次外出打工。





叙述人薛金花
访谈人宋美娅敖毅
访谈时间2002年4月17日访谈地点呼和浩特市内蒙古自治区第一女子监狱
录音整理宋美娅
文稿编辑宋美娅薛金花,1962年生人,汉族,只上过8个月的学。她曾是内蒙古一个村庄里的普通农妇,但她却有着一段不平常的经历,她的丈夫为了让她生儿子,对她百般折磨,她共生了8个孩子,存活了一儿一女。她被打、被骂,经受了各种形式的暴力,终于,她不能再忍耐,1997年农历二月二十七,她杀死了对她施暴十几年的丈夫。1997年11月28日被判死刑,缓期两年执行,现在,她是内蒙古第一女子监狱的一名女犯。
1997年11月28日,呼和浩特市中级人民法院判我为死刑,缓期两年执行,杀夫必要遭到法律的严惩,这是理所应当的事(这是她本人的认识),但我又是怎样从一个善良的农家妇女变成杀人犯的呢?我把我在田家15年所遭遇的辛酸往事讲述出来,希望天下所有的姐妹们切莫像我这样抱恨终身。
新婚之夜的不祥之兆。我出生在伊盟准格尔旗十二连成乡二道归村的一个农民家庭,父母养育了我们兄弟姐妹6人。在我19岁的那一年,我的表姐夫给我介绍了托克托县中滩乡什四份村的田玉春。当时我们伊盟很穷,一听姐夫说田的父亲是大队书记,田玉春又有工作,他那个地方交通也便利,我们家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1981年四月份(农历。以下均为农历),我们领了结婚证。领过证后我才听村上人说,田玉春典过礼(结过婚),还有一个女儿。我就去问表姐夫,姐夫支吾着说:“倒是典过礼。”我说:“那孩子呢?”姐夫一会儿说那个孩子是田玉春姐姐的,一会儿又说是田的前妻和别的男人的。这年十月初二,我和田玉春典礼,这时他是26岁。
新婚的当天晚上,闹洞房时田玉春和他的姑姐夫打起来了,他们两家以前就不和,田玉春揪住姑姐夫的衣领,咬牙切齿,里外耳光打得他鼻口鲜血,我吓得抖成一团。我哥哥嫂嫂说:“我妹妹是新婚典礼,你们就是有天大的仇,过后再打。”田玉春吼道:“滚你妈的!不要你管!”人们离散后,田玉春拉开被子自己就睡了,根本不管我,也不安置来送亲的我的哥嫂和弟弟,后来是好心的邻居把他们叫去歇息。转过头我也想歇一会儿,一拉开被子,上面都是血迹黑污,他前妻月子里就不打算和他过了,故意祸害的。这被子我实在没法睡,我就对我婆婆说:“你们以前是典过礼的,我可是个新人哩,连床新被子也不做,对我们以后也不好。”我婆婆说:“田玉春净赌钱,没钱做。”我心里难过,就到院子的树下坐着,前思后想,别人的新婚之夜喜喜乐乐,我这是打打闹闹、一个无人过问的孤零夜。这样一个粗俗的丈夫,我不仅要把身子给他,还要和他过一辈子,以后还能有个好?我恨我的父母也不打听一下就把我许配给这样一个人家,我也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人,赶车套车任甚都能干,十七八岁时还当过两年生产队长,老师找过,干部也找过,我就是嫌我们那个村穷,想找一个好点儿的地方,没想到找了这么一户人家,新婚夜连送亲的人都不管。我这心里难受,只觉得断了线的泪珠啊,流个不停。不知过了几时,我12岁的小弟来到我跟前,他说:“二姐,姐夫那么凶,我咋也睡不着,你咋不睡?”我姐弟俩抱头痛哭了一阵。为了不让弟弟为我担心,我进了屋。田玉春听见动静,醒了过来,厉声呵我:“我要喝水,给我倒水。”我给他倒了一碗热水端给他,他又说:“太热了,我要喝凉水。”我又去给他舀凉水,我趁机小心地劝他,和姐夫有何仇,要在新婚之夜打成血头狼,田愤愤地说:“我爸当党支书,前几年从队上拿回来些砖瓦盖房子、打柜子,张顺才说三道四,我恨死他了,迟早会弄死他。”
田玉春在养水站上当养水工,也是他爸给安排的。十月二十六这天,田玉春发工资,45块钱里给了他爸40块钱,就为这5块钱,他们父子吵着吵着就打上了,田玉春拿起菜刀朝他父亲身上乱砍,眼见着一刀下去把他爸头上开一个大口子,忽地一下血流如注。田又从他父亲手上夺过棍子,高高举在空中,要往下打,看到这里,我突然吓得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吓成精神病了,我甚也不知道了,裤头不穿,上衣也不穿,他父子把我拿绳捆住,我这胳膊上、腿上,挖的血条条。等我清醒时,田玉春问我:“你为啥总说‘我命不好、不称心,命不好、不称心’?你说这句话甚意思?”我不知道我说过这话,其实我就是气,没找上好人家气得。后来大夫给我医好了病,大夫说我是精神病,我不相信,可是摸摸我的头发乱成一团,里面掺杂着草棍、树叶,我婆婆给我梳下好多蚤子,我才相信。十二月的一天,田玉春拿大棍子打我,说我精神病是装的。
1982年的大年初一,我公公提出要分家,我公公说那个小女孩不是他姐姐的,“是你们的,属你们务义(照料、抚养的意思)”。这个小孩的妈叫翠丹,被田玉春打得受不了才离婚的。当初是我公公许了让她当妇女主任,给她哥安排工作,人家才嫁的田玉春。有一次,我俩一块儿出去,我看她胳膊上几个大疤,我说:“翠丹,你种花(牛痘)种这么多?”她说:“不是,是田玉春拿剪刀戳的。”田玉春拿剪刀把她的胳膊从这边扎到那边,伤着了骨头。翠丹生下女孩3个月开始跟田玉春打离婚,女孩6个月时她离婚走,我来时女孩两岁半。田玉春一听让他要这个孩子,大怒:“死女娃,少给我往过打发,我不要!”我公公说:“你不要,800块钱我就卖,找下买主了。”我说:“不能卖,娶回我来你要卖小孩,让外人看是后娘见不得小孩啊,孩子我务义,我供她上学。”我公公说:“孩子你养着,她的地还在我这儿,将来收了彩礼,你一少半我一大半。”我说:“我就是因为村里头偏僻,没念上书,我父母重男轻女,就没让我读成书。这个闺女虽说不是我亲生的,我要让她读书,如果读成功了,倒贴了,也是你一多半我一少半。”我公公说:“世界上闺女还有倒贴的?我不给你讲这个条件。”我就给大伙儿说:“我就是要让我的闺女读书,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要让我闺女念书。”在村上,我的名誉可好了。 '快抓在线书1。0。2'
这时,田玉春因为在养水站跟同事打架,让单位给开除了,他就有更多的时间去耍钱,整天游手好闲。
田家父子弃卖我的女儿。





1982年六月二十三,生下了我的大女儿。生之前,接生员说是男孩,生了五六天生不下来,胎位不对。说是送医院吧,又说医院太远,就又叫来一个大夫,两个大夫接生。我公公说:“是男孩,不要离人。”我丈夫、婆婆都在跟前坐着,公公蹲门口等着。生下来是个女孩,我婆婆说了一句:“哎呀,女孩!”我公公说:“过来做饭吧。”我丈夫也走了,剩下我一人,我就光穿了件背心,折腾了几天,我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接生员说我丈夫:“你咋地也把你媳妇给盖着呀。”他就过来随便一拉给我盖上,说:“女孩我不要,你给我掐死她。”我说这是我的头生子,头一个不保住以后就不好养。一家人不再理我,我公公就没来看看这个孩子,我还是高兴地给她起名叫艳芳。
在我们那儿,生下男孩婆婆伺候,生下女孩没人管。生下男孩红布挂着,生下女孩什么也不给你挂。我妈来伺候我月子,整个月子就打闹得呀,做的饭多了,我丈夫说祸害他的东西了;做得少了,又说饿着他了。公公也吵,反正我妈怎么也是个不对。我说:“我既然能养下闺女,就能给你养下小子,你们不要对我妈这样,我妈也是一身病。”田玉春还更凶地骂我妈,骂得那难听。我妈哭着说:“金花,妈妈回呀,不能伺候你了。”我妈在院里跪下磕了三个头:“老天呀,保佑我闺女顺顺利利过了这个月子。”我说我也走啊,我公公婆婆也不拉,没人管。村上人说:“月子还没坐完你咋能回哩?”20多里路,我妈就一个人回了……(薛金花朗朗的声音逐渐哽咽,然后变成了哀哀的哭泣。)剩下我就自己伺候自己,每天给自己做完饭,给丈夫做,他回来做不好饭就打我。
孩子还不满4个月,他不让我给孩子喂奶了:“你不能再喂奶,赶快生男孩,解开奶才能再怀。”晚上,女孩在奶奶那边哭得没了气,我这里奶胀得难受,痛得我几次拿头往墙上撞,孩子饿呀!听着孩子哭,我痛断寸肠,求人家也不行,你要是把奶给孩子吃下了,他回来就打我。后来就硬生生给回了奶。孩子4个多月时,我就又有了胎了,人家就把女娃给我送回来了,我给她喂面糊糊,可她一天天软弱,我父亲看外孙女可怜,给了我100块钱,我买了一头奶羊,孩子才活下来。女儿1岁零4个月的一天,突然浑身抽搐,我吓得赶快给田玉春10块钱,叫他去买药,他却去了赌场,一走4天没进家门。孩子抽得厉害,我就问我公公该怎么办,公公上赌场找了他,他们父子在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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