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眉细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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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眉细妖-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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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冬天特别的冷。进入初冬的头几天就匆匆下了几场大雪,积雪压的二溪小村的几间茅草屋透不过风来。满山遍野一夜之间被冬姑娘的白沙衣给笼罩了,分不清哪是山间,哪是小路。
村里的人都感谢这一场瑞雪,直叹明年又是丰收大节,却不知道这场雪给当地的人带来了多少灾难。雪掩盖了大地,河流,山川。它们变成了一个整体,变成一个随时会吞没活人的妖怪。
早先我还呆在镇上那刻,就已经听说村里有人不小心踏进河沟里淹死了。尸体在岸边泡了几天几夜,打捞上来时,根本没有人来认,就连自家亲人也不敢断定那是自家的人。同年,我也回了那个村子,怎么说也是生我养我的家乡,哪怕我在村里呆的时间不长。刚下汽车那会,村里的老老少少都出来看热闹,对镇上这唯一辆“长安车”感到特别稀奇。长安车有一个洋名叫面包车,形状方圆的。如果远看,你真的会认为那是一个长方块,别提它在烂泥路上开着有多别扭了。有的知青读过书,有点文化的,明白这车是接送当官去上班,吃喜宴,跑娘家,甚至奔丧用的狗腿子。为了文明起见,取了一个绰号叫“狗儿车”光看车的外表,银白色的,多风光啊!可是只有坐在里面的人才能体会到那人造皮格味比腐烂的发霉的臭味还熏的你受不了。
那时的我只有9岁,留着黄毛小辫子,穿着纯棉的花棉袄。在当时,我这一身打扮是很出众的村里面没有一个小孩子可以穿上我这样的衣服,为此还引起三姑六婶们的非议。要是遇上文化大革命,早就成为认定的地主分子,资产阶级,吃砖头,锄头也是常事了。可那时是1992了,邓大爷当道的年代。当官的有钱有势又有财。要是在城里面,甭说是纯棉的,就是丝绸什么的,在高级的服饰都有呢。呵!村里的人淳朴,不讲究那么多。住在山脚边那个小山子,他们家的衣服是几代人穿下来的。大家的房子都变成了瓦房,平房,甚至楼房,唯有他们家还是几间茅草屋孤零零的立在那儿遮风挡雨。赶上今年下了几场大雪,茅草屋让雪压的变了形,可苦了他们一家忙东忙西的替房子添柱。山脚边只有他们一家,祖母的房子离他们最近了。站在楼台上就可以把他们家的一切看的一清二楚的。后来,他们家扎了一排高高的围栏。对防风有效,对于小偷,他们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曾经常常听到半夜里山子一家敲锣打鼓似的大喊抓贼。我不知道他们家有什么可以偷的。连闹几次下来,他们家什么也没有被盗,小偷也没有再光顾他们家了。
这雪一连下了好几天。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祖母叮嘱的事,没有人可以违抗,她是怕儿孙们一个不小心给妖怪给抓走了么。我从小就不信这些,要是有的话,我一定被抓走了好几次了,为什么我还是没有事呢!关在屋子里真的特别难受。于是我跑到楼台上去看雪景。远远的就看见山子家的炊烟升起。在苍茫的雪地里那烟雾一点也不明显。我几乎分不清是房子,还是雪,还是炊烟。他们家的房子是白雪,一片茫然。
远方一个小黑点走近了白雪似的的房子,摇摇晃晃的在雪地里刨雪,然后将雪到在锅炉里,点燃干柴,熊熊的烈火和山子家的房子形成对比,照的山脚那一边灯火通明。村里的人以为是着了火,聚集了一大群人围观。就包括我也偷偷跟着叔伯们跑了去。到山脚时,我看见村里人唧唧喳喳的说过不停。挤进人群中,我看见一个妇女吆喝着几个孩子进入屋内,把门关的牢牢的,留下一个人在外面,那就是山子。他一身陈旧的麻布粗衣,一双无法保暖的烂鞋,站在火堆旁都还打着哆嗦。肤色很差,很瘦,像一根竹竿似的立在那里。背有点扛,从头到脚看的出他家特别贫穷。他不过是在烧水,不知道为什么会引来这么多村民,面对这一切,他只有傻笑,他笑起来很憨厚,牙齿很白。没一会儿就散了。大老远的跑来的人就很失望,原本以为是什么大事,没想到一场落空。还有人埋怨着山子,叫他没事不要把火烧的太大了,万一有一天真的烧了自己家房子,可没有人来救急。我不明白山子的家人为什么留他一个人面对这些。只听大人们摆着闲龙门阵我总算知道了山子一家的情况,山子一家有七口人,山子的母亲是个寡妇,山子的老大,下面有两个妹妹一个幺弟,上面还有姥姥和阿公,他们家的大小重活几乎都落在了山子的肩上。那时候他15岁。
雪地上的人群散光了,只剩下山子一个人了。周围又变的安静起来,静的我站在楼台上也能听见木柴燃烧的声音,而我也跟中了邪似的,时时刻刻的想着山子无奈的微笑。望着自己脚上的新鞋,又望着山脚边的人,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应该庆幸自己有两个能干的父母。
雪地上的人群散光了,只剩下山子一个人了。周围又变的安静起来,静的我站在楼台上也能听见木柴燃烧的声音,而我也跟中了邪似的,时时刻刻的想着山子无奈的微笑。望着自己脚上的新鞋,又望着山脚边的人,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应该庆幸自己有两个能干的父母。
第二天,雪停住了。村里的人成群结队的上山干农活。河堤的那边传来小孩子们嬉戏的声音,我的心开始颤动了,又一次偷跑了出去。一口气跑到雪地里同小孩一起玩。可他们看着我来了,马上停止嬉戏,全都像盯怪物似的瞪着我。有一个大点的孩子还说‘这个人是镇上的咱们可不是那里的人‘当时不觉得尴尬,只觉得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傻傻的准备离去。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上过学上吗?他微笑着。他是山子,阳光般温柔的微笑,他还想说什么吗,可是他又不知道要再说什么。你们那很多人上学吗?是不是可以不用交学费。
我们那是5岁以上孩子的都要上学,是要交学费的。听我这么一说,我看见山子失落的脸。
但是,有补助金的,那是给贫穷优秀的三好学生的。我以为他会打起精神来,可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村里没有学校吗?没有。我惊恐的望着我面前的几个孩子。如果就这样一直下去,他们将一代一代的轮为文盲,那会阻碍他们,控制他们的。这个村子不久的将来也会被世界遗弃,成为孤立的落难群。你们想读书吗?我问着他们,他们都低下头,还有孩子问,读书是什么?我们都沉默了,他们也别无选择,我也不知道谁可以拯救他们。山子说两年前有一个大学士来村里授教,可是没有半年,他无法和村里的人沟通。因为要交学费,其实那学费不贵,可是村里人就是不交,也不明白他教书可以学什么。一直得不到村里人的赞同,他也一直很耐心的坚持着,可是最终让村里人给打败了。山子,你上过学?是的,那个老师来的半年里,就跟他学了半年。
山子你今年多大了。十五。山子比我大好多岁,很懂事的样子,脸上的岁月沧桑感让我更佩服他了。
这个时候,我听见有人喊我了。我告别了山子,这是我们第一次说话,也是我们最后一次说话了。
回到家里。这里的一切突然让我觉得陌生了。我父母都不在我的身边,这里是祖母的家,可是在我看来这里很恐怖,雪,是多么的纯洁和美丽,可是这里的雪,不在纯洁和美丽了。到像是发霉的地窖。祖母责备我了,她不允许我和山子他们玩,在祖母眼中他们是没有教养文化的粗人,可这里给了他们选择的权利吗?祖母年轻时是城里的退休干部,现在回家养老。这里一年四季山清水秀的,养老的好地方,可是今年冬天变了。我不的不接受祖母的安排,后几天都陪着她,她我说故事,可我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我在想山子在做什么,他是不是在干活了,或许他想上学了,或许……
一切我都还没有来得及去想。那一天村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在我的眼中的却是一件大事。我亲眼看见村民从河沟里捞上来一个孩子的尸体,面目全烂。我相信我以前那个事实,同时我感到村里的危机重重。一个妇人踉跄的冲进人群,抱着尸体嚎声大哭,本来悲哀的情绪都让她的声音给打击了。她抱着尸体摇晃,嘴里哭喊着,儿啊,我的儿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
妈,你哭谁呢,我在这里。这个幼稚的声音从人群里传来,一个戴红帽子的男孩站在那儿,嬉皮笑脸的做了个鬼脸。妇人快速丢开尸体,虚惊一场的抱着儿子又亲又抱的,为此我叹了口气,又望着那个尸体,冰冷的,祖母害怕我做恶梦不许我在看了,让我躲在他的长衫里,可还是能透过缝看到,看到山子神情悲哀的走了过来,快速拖下外套,盖在尸体上,抱着尸体离开了。在场没有一个人去帮助他,甚至有人说,那小子的幺弟死了,他回去一定让他妈给打死。死了好,死了好,给村里减负。
对这里的一切,我一点好感也没有了。他们的心就如同冰冷的雪,我躲在被窝里,也感觉不到温暖。记得我问过祖母为什么不去帮忙,祖母说,那不关我们的事,而且他们不会接受你的帮助我不敢相信祖母的话,我很倔强,可是那晚之后,我发现我错了。那晚的天空,出奇的挂着月亮,照着苍茫的大地,微微发出闪闪银光。突然从银光中冒出一团火焰,似鬼火一般乱串,并发出狼嚎般的哀鸣。我被一声无名的惨叫从黑暗中惊醒,那是从不远的地方传来的哭声,声音越来越近,仿佛就那个人就在你的身边。我发颤的躲进被窝,满身热汗将被子打湿,活像一只蒸笼里挣扎的鸟。
第二天是个好日子,太阳一大早就出来了。明天的这时候就是我离开的时候,我是多么的兴奋,可是这样的感觉只是一瞬间。我还想着山子,我想我可以将那本字典和童话大全送给他。找到他的时候,他在干活,家里的人都去奔丧了,他们连这个机会也不给他,当他是匹老马,一刻也不能松懈。山子看着我来。就往屋里走。我跑上前叫住了他。山子,山子。你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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