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寨女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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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寨女皇-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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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亲近的人也难以捉摸他此刻内心世界是否掀起波澜或已炸成碎片。我使劲地摇着他:“你开开金口吧,我的生命中不可能没有你,你是我的一切,如你有个长短,叫我怎么办?”
他仰起脸,看看天花板,突然把我推了人趔趄,一回身,就大步走进那自动启开的铁栅门,从那幽暗深沉的甬道里传出与他年龄明显不符的坚定而苍凉的声音:“情天爱海永久长,何须借用臭皮囊。留得情丝系彼此,天上人间又何防,情到死日生也死,爱若生时死也生,生生死死轮回爱,两情相爱无憾伤。你走吧!何必不让断了线的风筝去寻找自由自在的归宿呢……”
我已心碎肝裂,柔肠寸断。难道我对他全部的身心投入,就得到这么一句话?可我对他深沉的、彻底的爱已经无已复加,也绝不可能收回。他的一指一发都可拨动我的心弦,奏出美丽而温馨的人生之曲。可他竟然如此绝情,让我断线放飞,我又怎么能办得到呢……
“回去吧,我可怜的孩子。”师母见我伏案悲动,也陪了泪,连在场铁疙瘩似的狱警也为之动容。华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的身边。他穿着警服,却同杜师母一起扶我出了会客室。直送到狱门外,还顾了辆人力车,把我们送回去。
杜师母把我接到家中,专门布置一间整洁清静卧室住下。因怕我过于悲伤可能导致心智衰竭而发生意外,强留她家调养。陈伯伯同我不但有师生之谊,而且在排演《雪里梅》期间发现我不仅活泼可爱,且有很高的悟性,得到他的垂青。眼下他们唯一的儿子已出国留学,孙子也接走,膝下荒凉,因此夫妇俩很想认我做干女儿。我自然依从,这样我同这一家又有了一层亲缘关系。
三十五
    三十五
自从探监回来,我的神志恍惚,虽然有了伯父伯母细心照料,但还是食不甘味,睡不安,常常梦见李一帆在我不远的地方出现,但中间隔了条深沟,明明伸手可及,但当我去拉他的时候,那条深沟渐渐变阔,两人距离也越来越大,很快成了汪洋大海,我连喉咙都喊哑了,他却消失得无影无踪。醒来时,枕边已一片泪痕。由于我的主要精神支柱是他,而眼下我可能会永远失去了他。我的精神支柱也就将面临崩溃的边缘。
李一帆于他家有恩德,他们对于李一帆感激之情自然移位于我。十分同情和理解我的处境和苦衷。他们像对亲生女一样问长问短,促膝谈心,把我融进了他们家庭生活的方方面面。为了化解我心里不了的情结,常常做些我喜欢吃的膳食,买了些昂贵的时装和名贵的化妆用品。还陪我上公园,进餐馆,逛商场,以分散我的注意,医治心灵的创伤。
这天风和日丽,长岸柳暗花明,水拍金沙。杜伯母约我到南华庵烧香许愿。我曾通读过马克思一些著作,李一帆给我的黑格尔哲学、辩证碓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以及政治经济学和逻辑学均有初步浏览,对于各类宗教教义也有不同程度的认识,因此我不可能相信有超自然力量存在,更不会都相信神鬼这类无稽之谈。因此生平从来也没有拜过佛,抽过签、算过命、看过相。但我已不再短的人生经历和时代变革对我的心灵冲击和震撼是不言而喻的。世界上的未知数太多了,宇宙多维,冥冥之中究竟还存在些什么奥妙又谁能说得清楚?当你处在金碧辉煌的庙宇里,在数千年香火不断的释迦牟尼慈祥佛祖面前,你会看到那些纯洁的,白玉无瑕的善男信女持香闭目,虔诚地祈祷或默默地说出自己心愿的时候,难道不是在抒发美好的心曲,心灵的净化,情操的淘冶,一种美的享受?他们通过这种方式更能化解心中的无奈,冲涮忧积,反思失误。为了实现自己美好的愿望而规范自己的行为,恢复自信,提升人格品位,重新确立情趣的投放点。这样做比那些虽无信仰,却刚愎自用,行为暴戾,无法无天,无恶不作之徒有天壤之别。那么从这个意义讲,持香事佛,借助虚拟的宇宙力量,企求改变自己的命运,摆脱迷途,向往美好的未来,有何不可?因此我默默跟她进香。
我跟着师伯母来到南郊,在依山傍水处有座庙宇,碧瓦红墙,重檐翘角,几株苍松古柏青翠欲滴,花草繁茂,大有皇家园林的气派,我扶着师母上了一百零八级台阶,进了山门,展视眼前的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大雄宝殿,门前挂了块“南城区蚊香加工厂”牌子。这就是南华庵了。这处闹中取静,风光奇丽,怪不得华东师大一代才女宁可放弃人间福禄,入主经堂,坐收一生清闲,这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心灵深处有番非凡的灼见。既然时空是多维的,人类的生存方式也是丰富多彩的。选择事佛修行又有什么可非议的呢?如今我也不是步入山门,持香许愿来了么?可见二千多年前的佛教文化已经在神州大地潜移默化,深入民众骨髓,无论是谁,体现在他生活的方方面面都直接或间接与它有关。文革期间,以极端打砸抢行为毁坏许多殿宇内的设施,但抹不掉浸透人们骨髓的影响,我们为什么不给它留下一席之地,让它在各种人文教派自由竞争中消长转化,最终成为中华民族优秀遗产呢?难道由于人们幼稚造成宝贵文化遗产湮灭因而导致社会板块错动,伤害国家机体的事例还少吗?古今中外所有战争无不与文化冲突有关……
我一手扶着师伯,一手携着师母,缓步而行,来往的游客投以仰慕或猜疑的目光,通过这场大动乱,加大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散失了家庭凝聚力,过于关照冷暖痛痒爱心视为资产阶级情调,人们多么渴望历史上曾经崇敬的两代、三代人之间的天伦之乐回潮呢,加强彼此的理解和亲情是时代的呼唤,是社会融洽的需要。师伯母心情今天格外好,脸上常常绽开少见的笑容,有了一位气质高雅,令人羡慕女儿陪伴上庵还是第一次,老人怎么不开心呢?可我的心情愈来愈沉重,通禅原来是我的情敌,我虽然在林县医院见过她的一双极其美丽的眼睛,还不识她庐山的真面目。但她那封绝情信还揣在我的胸口,我们一旦相遇,肯定有一番尴尬的场面。不过随着李一帆入狱,已经失去一冲突的理由,这无疑给我们恢复正常人的关系是一种难能多得良机。再说我是一个朝圣许愿的香客,从市场机理角度来说,她是店家,我是顾客。她总不会把送上门来的衣食父母断然拒绝门外吧?如此一想,我的紧张心情舒开了。带着常人好奇心使我进入事佛境界。眼下一片竹木葱茏前院,石幢金鼎罗列,香烟缭烧,红烛如林。这才想起今天是观音大士的诞辰,一度禁绝的香火又死灰复燃,足见人心向往力量可畏。我们三人点香化纸,虔诚地祈祷一番后,才进了后殿,这就是“蚊香加工厂”了,当时王大爷就在这里同尼姑们用劳动语言沟通的,他是一位多么善良而机智的老人呵!但这工场已经废弃,不见一位工人,也见不到产品,原来寺院庵堂已经恢复了正常的事佛生涯,不必用幌子护身了。”
我们进了方丈,才见到一位身材颀长,面目清秀,气度非凡的女尼持尘拂徐徐而来:“原来师伯带师母来了,请坐、看茶。”
我坐上红木古椅上,面前雕花古案都全丈杜师娘组织“红卫兵”抄走,现已归还。一位小尼端着托盘分别在我们面前摆了三杯清茶。
“师伯、师母有些时日没有来过,今儿怎么有幸光临?”
“是呀,没来得及告诉你,新近我替你认下一位师妹,一来烧香许愿,二来让她来会会你这个师姐。一家子么,也该团聚团聚。”
“徒儿备斋。”
“不用了,中午饭你也一块儿过去吃罢!”
“那你们先进去吧!”通禅支走了众尼,把我通身审视了一番,那清朗的眉宇间立即皱起小川字:“你就是给我写信的‘梅小姐’!”
“怎么,你们已经认识?”
“见信如人,我怎么认不出?”
“不错,我就是给你写过信的梅玉芳,在林县也有巧遇,但你未必知道我这次来城的用意!”
“你做些什么难道还用我说吗?不过我十分欣赏李一帆的眼力,让他看中的人难道还会是俗子凡夫?必定非同一般的才女佳人罢了。现在他被你送进监狱了,你该称心了吧!”
“我这是为了救他呀!”
“救他?我问你,李一帆究竟犯了什么罪?纵火案与他有什么关系?这些披着人皮的无耻之徒趁火打劫,把所有罪名都往这个没有气性的头上推,而这个书呆子不谙世海深浅,不顾性命,把别人的一切之过都会兜揽过来,而这些毫无人性的杀人魔王就会顺水推船,让他来做了替罪羊。把他葬送了,而自己逃之夭夭。”
“事实毕竟纸包不住火的,自有法律还他公道!”伯父怕我难堪,忙拦住她的话锋,试图解围。
“法律公道?刘少奇、贺龙等一大批国魂精英死于非命,法律还他们公道了吗?成千上万开国功臣,社会学子被打成叛徒,特务和死不改悔的走资派,蒙不白之冤,屈煞枉死城,伸冤平反了吗?历经十七年制订建立起来一套虽远非完全,却能使海内一度清朗的司法制度毁于一旦,何时能恢复?现实是大乱刚过,沉滓泛起,暗流涌动,把一大批司法专业技术精英靠了边,有的新班子临时凑合,有的新上任的官僚凭着个人好恶办事,我市公检法有四百八十三人,大专以上文化程度的不足十分之一,科班出身的专业人材更是稀若晨星。有的占据要害部位的头头刚愎自用,凭着忌高就低,超过自己水平不敢用,用人唯亲,良莠不齐,专案组混入专门整理黑材料的原造反派黑班底。这些人中有多少懂得法律。甚至于把“以听为实,以看为虚,先入为主、混淆是非,颠倒黑白,弄虚作假者大有人在。再说定罪量刑,随意性、伸缩性大,往往以政治气候和社情来决定生杀。而现在从上而下都传出李一帆是主犯,通缉令满天飞,舆论淹盖三江大地,推波助澜。你们想想,他还能逃脱此劫?”通禅说着说着就泣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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