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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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房子-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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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栓说他嫂,休息一会吧。素云停了手中的锄,准备离开。宝栓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白面馒头,说是专门给她拿的。素云早晨吃了苦菜做的窝窝头,这会早就饿了。尽管饿得发昏,还是断然拒绝了他的一番好意。宝栓说他嫂,你为什么这么固执?素云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宝栓说只要你顺了我的意,我让崇德当村里的会计。素云知道会计的权利,从此她家不可能吃了上顿没下顿。她低了头,沉默不语。宝栓以为她已心动,便采取了进一步行动。

不屈的女人(2)

宝栓把素云压在身下,准备剥她的衣服。素云强烈地反抗着。这种情况以前也遇到过,女人嘛,总会顾及自己的颜面,当她们真正尝到男人甜头的时候,你要住手她都不答应了。
可怜孱弱的女人被压在了身下,怎么都无法摆脱那沉重的身体。眼看宝栓就要得逞了,素云猛地抽出一只手,手里握着一把剪刀,狠狠地扎在宝栓的屁股上。素云知道宝栓对她有不轨念头,因此准备了一把剪刀,随时揣在怀里。宝栓惨叫一声,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素云就握了剪刀,对准自己的胳膊扎了下去!宝栓惊得目瞪口呆:这个平日里柔柔弱弱的女人,说话声音小得都听不清楚,却有如此惊人的勇气!
宝栓恼羞成怒,准备发作。
素云双手握剪,杏目圆睁,手臂上流着血,样子是那样的凛然不可侵犯!
一股敬意油然而生。他低了头,忍着疼,说你起来吧,我不会再对你怎样了。
女人还是保持原来的姿势,一双愤懑的眼睛定定地盯着他,满脸泪痕。宝栓被盯得浑身发麻,准备夺下她手上的剪刀,女人拿起来又狠狠地戳了一下,一时血流如注,染红了地上的苦菜。宝栓被震慑得说不出话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宝栓说好我的奶奶哩,你千万别这样了,我狗日的不是人,求求你别这样了!说完便左右开¹;,自己打自己的耳光。
那次流血事件以后,宝栓彻底断掉了对素云的非分之想。
茂生家住在沟渠,一条积年冲刷而成的小沟。沟渠对面的瓦窑出砖后,里面有一段时间很温暖,散发着一股浓浓的硫磺味。有一次夜幕降临,茂生到处找不见哥哥,便去瓦窑里看。这一看不要紧,里面两个人把他吓了一跳——二胖跟秋娥紧紧地抱在一起。秋娥是凤娥的大姐,长得很秀气,能说爱笑。二胖一只手搂着秋娥,一只手在她的衣服里揉搓。秋娥脸涨得通红,把头埋在二胖的怀里,喘着粗气……
茂生“咳”了一声,转身就走。秋娥挣脱二胖,抹着泪跑了。二胖说狗日的茂生你跑来干啥?茂生说这又不是你家,凭什么我就不能来?何况我又不知道你们在里面,早知道这样,打死我也不会进来,落一身臊气!二胖见秋娥跑了,便拉茂生进来,态度缓和了一些。
二胖说茂生你看见什么了?茂生说我看见你们搂在一起耍流氓!二胖说你不要胡说,她是我媳妇。茂生说你也不害臊,人家秋娥早就有婆家了!二胖说秋娥就喜欢我,等我有了房子就娶她!二胖跟秋娥好是全村人都知道的事,可是二胖家很穷,弟兄五个守一间屋子,谁敢上门呀!大胖都三十多了,还光棍一个。秋娥人长得心疼,村里看上她的小伙子不止二胖一个,二胖说了,谁要是跟他争他就跟谁拼命。二胖长得五大三粗,跟他较真是没好果子吃的,大家因此早早收了心。那时队里经常去各村搞文艺演出,秋娥走到哪里都是一片喝彩声。
女大不中留。母亲白豆花于是就开始给秋娥张罗婆家。
二胖是不能考虑的,尽管他人不赖,经常给她家拾柴、挑水,还给她家的牛圈编荆笆。那是一个填不满的坑,秋娥去了一辈子都翻不过身的。媒婆说了一大堆,小伙来了一大群,秋娥一个也没看上。白豆花无奈,只好自作主张,给她在西塬上订了一门亲事。
西塬上的小伙人长得不咋样,贼眉鼠眼,家里却就他一个独子,光景过得水清磨转。豆花主要看上了人家五间上房,齐整整的满间窗子,这得磨多长时间才能盖起呀!二胖要是有上那么一间,她都会考虑一番的。秋娥订婚后刚几天,女婿就送来了整整一车木料,足够盖一大间房子。于是秋娥家的门楼房就修起来了,在黄泥村最气派。秋娥订婚后整天哭哭啼啼,不吃不喝,气得豆花打也不是,骂也不行,只好任她去了。等秋后收了庄稼,男方就会来娶人,等生米做成熟饭,过不了几年,她就会把二胖忘掉的。女人嘛,做女子的时候谁没个心仪的男人?但心仪男人和过光景是两码事,豆花是过来人,明白这个道理。
二胖说:“茂生,你耽搁了我的事情。”
二胖说:“茂生,你知道吗?秋娥明天就要出嫁了!”
暮色中,二胖的眼里含满了泪水,他突然一把抓住茂生的手,说:“好茂生,你就帮哥哥一个忙,去秋娥家把她叫出来。秋娥妈是信你话的。”茂生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平心而论,西塬上的那个小子是没法和二胖比的,尖嘴猴腮,又矮又瘦,秋娥妈真势利,茂生都有些瞧不起她了。

热闹的涝子(1)

茂生家的对面还住着一户人,都在沟渠里。这户人姓郭,男的叫郭世傲,听说是哪个大学的教授,学问很深。女的叫郭富,跟男人一姓,黄泥村的人听成了“寡妇”,都奇怪咋还有这么奇怪的名字。
郭世傲带一副眼镜,天天手里拿本书在看。队上组织人批判他的时候怎样都行,就是不让别人动他的书,好像那些东西比他的命还当紧。茂生家本来也存了不少,都是爷爷留下来的珍贵书籍,还有一些听说是用房子、田地换来的古字画,装满了一个五尺的大柜子。柜子是奶奶的嫁妆,盘龙雕凤,漆得油光水亮,村里人都没见过。柜子里的书被宝栓当牛鬼蛇神在老槐树下全烧了,古字画被大妈用来糊墙,剪鞋样,村里有用得着的,大妈也不吝啬。茂生母亲觉得很可惜,却又找不到继续收藏它们的理由。
郭世傲来的时候这些东西已经毁得差不多了,他拣了一些残片,惋惜得几天睡不着觉。家里还有一些是茂生妈用来夹窗花的,被他发现了,用崭新的笔记本换去了。茂生从小喜欢看书,世傲家的书很多,他于是经常往他家跑。漆黑的窑洞里藏了满满一箱子书,茂生就一本本地借来看。
世傲在村里一般很少同人搭话,大家说他是茅瓮沿上的石头,又臭又硬。但是他喜欢茂生,每次去了都笑逐颜开,问他书看完了没有。茂生对书很爱惜,每次看时都包上皮子,这也是世傲愿意把书借给他的原因。由于世傲什么农活也不会干,队里就派他去放羊。放羊的时候他都带着书,经常有羊群吃了队里的庄稼,因此被批斗了好多次,屡教不改。后来红星带着红卫兵来³;家,居然没有³;到那些牛鬼蛇神的东西。原来世傲早有准备,把书全埋在后窑掌的地下,上面堆了杂物,任红星他们怎么折腾也找不着。
“寡妇”郭富和茂生的母亲因为都是外乡人,说话口音跟当地不一样,许多人听不懂。茂生母亲还好,时间长了,大家都习惯了。那个郭富就是改不过来,因此成了村人嘲笑的对象。郭富平日很少到村里串门,有事没事爱跟茂生妈拉家常,两个外乡人很投缘。平日里谁家有了好吃的,一定会给另一家分些的。郭富甚至跟茂生妈认了姐妹,让茂生姊妹喊她姨姨。
沟渠里的两个女人与村里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为了看书,茂生经常跟随老郭去放羊。陡峭的山路曲曲折折,被荒草掩埋,几乎看不清路。羊群在前面走,草皮像浪花一样向两边翻卷,像鱼的肚皮,白白地向前倒着,后面的人便没了阻力,一路顺风。老郭眼睛不好,经常把树枝当成蒿草,结果脸上就会遭殃,留下一道疤痕。有时候还会遇到蛇,翠绿翠绿的,跟草的颜色一样,不过大多是无毒的,茂生还是很害怕。家里不怕蛇的就大姐一人,拾猪草的时候经常捉了回来,把母亲吓得半死,过后免不了被狠狠地揍上一顿。
春天来了,漫山遍野的山楂花、杜梨花、母瓜花白皑皑一片,四野香飘;夏天的时候山里的野果子熟了,一簇簇的茹子像樱桃一样鲜艳,吃在嘴里甜在心里;茹子丛下一般多蛇,大概它也是蛇类喜欢的美食;蛇麦子长得跟草莓一样,又有些像桑椹,酸酸甜甜,百吃不厌;最吸引人的是挂在悬崖上的母瓜,打开后里面的颗粒像刚熟的核桃一样,油得能流出口水;到了秋季,山上的山楂红彤彤地满树摇;杜梨子霜打后就熟透了,紫红紫红的,轻轻一捏能流出像蜂蜜一样的浆液,甜得沁心……每次放羊都会有不同的收获。
中午的时候,老郭把羊群赶在一处背阴的地方,自己找一棵大树,躺在下面看书。羊群借着去河里喝水的机会窜进了庄稼地,他们赶呀赶的,最后羊被送上了山,人也累得趴在了那里,只有喘气的劲了。
沟底的小溪淙淙潺潺,清澈见底,把沟地分成了两半。对面是杨家河的玉米地,地里的洋姜比玉米还高,一丛丛的像菊花一样肆意绽放。用力一拔,洋姜像芋头一样就带了出来,成串地挂在根上。回去用盐一腌,又香又脆,比萝卜好吃多了。河水在石岸的下面形成一个潭,绿汪汪的,深不见底。那里有许多小鱼,孩子们于是拿了罐头瓶子捉了养在家里,这是他们见到的唯一海鲜了。夏天的时候躺在石板上,小溪缓缓地从身上漫过,凉丝丝的,直沁到心里。两岸水草肥美,蜻蜓轻轻飞来,停在空中不动,一捉却又飞走了;岸边的野花姹紫嫣红,点缀着这个绿色的世界,蝴蝶成群结队,翩翩而舞,蒲公英纷纷扬扬地飘了起来,带着孩子们的心愿,飞向极远极远的地方;天空像一盘硕大无比的宝石,明亮剔透,蓝莹莹地向四周蔓延;白云轻轻地飘过,形态各异,变幻莫测,给人以充分的想象空间。偶然还会有一架飞机从云中钻了出来,像蜻蜓一样在空中漫步。这时,只听见扑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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