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假若黄雅兰有那么一天真硬了心,自己手上起码还有点点钱或一个摊子,到时候他牛不牛这不好说,糊乱地过过日子,大概还应该不成问题。
外面依然同先前一样静,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女子哭泣的声音,声音十分凄凉,哭泣中在喃喃地说着什么,旁边一个男人沉闷的声音在对她凶狠地狂叫,随后这声音就渐渐的消失了。
石洋刚听到外面那个女人凄凉的哭泣那一忽儿,身子打了个激凌,随后他仔细判断了下声音的来处,发现是楼下的路人,那颗悬着的心才又回到原来的位子,随后他稍稍吁上口气后来到女儿的房间,见女儿还是同先前一样睡得香香的甜,于是他将女儿的被子往肩上拉拉,再悄悄的回到客厅,打算再把思路拉回来,却因为刚才外面发生的那一幕人间悲剧已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隐痛,使他本来充满愁绪且又乱糟糟的心境再也不能静下来思考了。
东边的天这时候已经开始发白,沉睡了一夜的成都这座城市已渐渐地开始恢复了生机,楼下的清洁工哗哗扫地的声音有节奏的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一个熟悉而又高昂的声音如同西方的传教士那样将声音拖得老长:“打——牛——奶——啦!——”
门外的楼梯上,外出打工的人和到外面买早点的人咚咚的上下着,再一会的工夫,沉睡了一夜的成都这座既现代又古老的城市以完全舒醒了。
——成都,早上好!
第一章 不眠的沉思(3)
今天是国庆节。今年的国庆对这块潮湿多雨的成都来说算是遇上了少有的好天气。往年在这个时节,秋老虎早不该还这么老远的在一旁瞪着。照石洋过去的经验,这时节早该是秋雨绵绵飕飕的凉。
昨夜,石洋差不多就没有合眼,女儿石瑜醒来的时候,他已将早餐整齐的放在了宽大的玻璃桌上。父女俩用过早餐,石洋慈爱的问石瑜:“乖女!妈妈走的时候给你咋安排的?”
“在家做作业。”
“不上公园呐……”
“不去,作业做完后,妈妈让上婆婆家。”
“那好,爸爸今天还要去提货,作业做完后自己赶车上婆婆家,——记住,出门一定要小心,晚上我来接你……”石洋想了想说。
石洋即将出门的时候犹豫了一阵。他想:“现在的娃娃真累啊,街上每天出门最早的全是愣头愣脑的娃娃,她们身上全都驮着笨重的书包;小班的就更不用提了,差不多都超过了他们的体重;晚上歇得最晚的同样是娃娃,连过年过节的也得不到休息。大人们就不一样了,凡有闲暇的时间就急着找乐,他们当中,条件差一点的大都成天聚在一起上茶馆、看小粉子、抽烂烟、打小麻将、喝夜啤酒,条件好的干脆就上度假村、茶楼、酒吧、夜总会什么的,有的还去逛窑子,那叫什么?叫娱乐!孩子就不一样了,是在完成烦重的学业;诚然,他们当中将来少不了会有——在人生的长河中成为国家栋梁的兴运儿,可多数又能怎样呢?”石洋这么想只是一忽而的事,随后就出了门。
街上人不算太多,石洋踏着自行车出门的时候,湛蓝湛蓝的天见不着一丝云。脊背上生着螺旋浆的直升机在天上轰隆隆的盘旋轰鸣。
石洋出门后沿着二环路一路去了设在北郊外面的远程快运仓库,之后他嗨扎扎的驮上两麻袋刚从北京发过来的图书,去了设在火车北站图书批发市场后边自己的库房,随后沿着图书市场的墙角来到外面的街沿边等着几家零售店的老板来补货。他站在图书市场大楼边的台阶上望着关得严严实实的卷链门等待的当儿,总会遗憾的抱怨这大好时节的,市场咋就这样呢?
时间刚临近中午,不到一杆烟的功夫,补货的来了,几个人三下五除二的忙完过后,石洋便按照临到天亮前的想法,决定趁着大假这几天的功夫到各处去看看能不能寻上家适合自己的铺子,——最好是书店。离开市场的时候,他没忘了朝丈母娘那里讯问下女儿的行踪。电话刚通石瑜就接了,电话里,她告诉他说,自己刚到婆婆家。
炽热的阳光下,石洋骑上自行车在城里逛过一阵,感觉到处都黑巴巴的,仿佛全都是些乐颠颠的疯子,于是又悠悠的一路去了别的地方。
一个下午转下来,铺子石洋瞧见不少,要么租金太高,要么口岸太差,后来他越转越没有信心,看看时候差不多,人也有些累,最后只好无精打采、稀里糊涂地朝丈母娘那里一路骑去。临近城里边最繁华的九龙商场的时候,他记起了王笑梅。
王笑梅过去对石洋的爱情,几乎没有一点世俗的成份——她极端的信任他;在她的眼中,他几乎是完美无瑕的;她觉得他身上的每一处都表现着十足的男性魅力。在她看来,她对他的爱,简直是一种即神奇又智慧的表现,虽然她们两人的爱她都在她的家人和她的朋友间捂得严严,也同样使她从心理上得以在别的女人面前满足。她刚认识石洋的那会儿,她仿佛戴上了桂冠。而他对她的爱呢,在她看来却是一种同情,已至促使她披肝沥胆,赤诚奉献。有时,他发现她那双着迷的大眼睛深不可测地盯着他,仿佛她在眼前看见了一种永恒不朽的东西;可是这会儿的王笑梅早已不如从前的心境了。前些日子,当他们呆在一起的时候,王笑梅所表现出的那种沮丧、迷茫、怅惘的神情,使得他和她毫无激情的相捅在一起。其实在那个时候、在他们各自的内心世界里,谁又不在为找回他们的过去作努力呢,只是随他们在各自的内心里怎么呼唤,表现出来的激情还是那么无力,以至只需对方的眼神轻轻一戳便击得粉碎,——然而,就算他们某一方在这样的情境中激起或唤醒了对方的激情,并因此让他们在这样的激情中,都使对方达到了他们过去那种至爱的巅峰,那也仿佛是为了悼念他们的过去而表现出来的更为惨烈的磨杀,事后两个人都仿佛经过拼命捕杀后受伤的斗兽,用最后的力量支撑着自己即将衰竭的生命,吁吁地注视和等待着对方致命的最后一击。
态度上王笑梅对他也有了明显的变化,想法愈来愈多。说来也怪,越是这样,他的身影却在她的脑海里越是清晰;这样一来,常常让她烦躁不安,以至她最近好几次在她父母跟前没名地发些无名火,并搞得她父母还认为她在为嫁人的事着急呢。
王笑梅在她母亲跟前有口难辩,哭笑都不是回事,可是他父母又哪知道王笑梅过去同石洋产生的那种具有激励自己沿着即定的爱情轨道走下去,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步步深入的那种对石洋的爱坚持到底的决心。信念支撑着她,同时也把她禁锢在它的爱情的铁笼里。现在,却因为和他以好几天没见面,心里总是牵挂着他。
她在商场门边等他的时候,心情是愉悦的,只盼能早早的看见他。忽儿想他累了,忽儿想他瘦了。可是,当她站在商场外高阔而又亮堂、人群梭往的大门边远远地瞧见他的时候,她的心境一下子又回到了老样。
她在心里不断的责问自己,我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事怨得了我吗?后来她只好在心里自责的说:啥都不怨,只怨自己太爱这个臭男人了。
王笑梅推着自行车朝他走过去的时候,说不出个味道,只默默地将车推到他旁边,随后跨上车同他一路去了。
节日的街上到处是人流在涌动。他俩全不在意,也不说话,心事重重的各自骑着自己的车儿一前一后的形同路人,临到快要分手的时候,王笑梅才终于开了口,声音听起来淡淡的,像坛子里无味的泡菜。她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仅有心情来接我。”说完,她睥睨地朝他莞尔一笑。
“唉!你就仅说不说话嘛!”王笑梅见他不答腔就生气的说。
“你不说!我说啥子嘛!”
“我说,我说啥子嘛。”
“我不是说过,黄雅兰到彭山当伴娘去了,屋头娃娃没人带!”
“是不是真的哟!……”王笑梅带着明显嘲弄的口气颤悠悠的说。
石洋听出她话中的酸味,心里怪怪的不是滋味,却又不便发作,之后他好不容易忍了一阵——只忍了一阵,随后他狠了狠心,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吞回了肚子,将“龙头”一歪,啥也没说就咻咻地同她分了手。
王笑梅忿忿的瞥过他一眼自己一路去了。
走出一段后,石洋开始后悔不该那样朝她发作,便掏出手机朝她打过去,手机里却总是嘟嘟声,无奈之下他只好闷着心思去了仗母娘那里。
石洋从来都讨厌王笑梅在他跟前提黄雅兰,更反感——甚至根本不准她指责黄雅兰,但是这并不影响他爱王笑梅。他爱眼下的王笑梅,可是在他的骨子里,王笑梅同黄雅兰又是截然不一样的;黄雅兰是他的根,是心灵的家园;王笑梅却能使他不安份的灵魂在飘逸中得到张杨,——继而,再将它转换成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冥冥之中,这种力量能支撑他在面对一切挑战的时候坚定自己的信念;这是他灵魂深处的东西,对谁也不会交流的;就如同一扇让铁钉钉死了的窗子,对谁也不会打开,极便是黄雅兰、王笑梅,也一样。石洋的内心世界啥时候住着这样的信念,又啥时候开始祈盼着将这种信念转为追求和渴望,继而实现它,他不知道;他甚至感觉这是他生来就固有的,只是长年都沉眠在他内心的深处;当一朝唤醒,就不可自制。多年以来,他的内心世界里都仿佛一直有个牛犊在里面东奔西闯,让他惶惶不安;自从认识了王笑梅,这才使他那颗沉眠了多年的心,让她给唤醒了。起先那阵子,他的心成天都处在一种亢奋的状态下,仿佛一个初恋的情人,或一个干渴许久的人忽然在荒野中发现一枝树丫上挂着个鲜嫩的、就要成熟了的桃子;他知道这桃子是无主的,再就因为这桃子太鲜嫩了,以至让他在祈盼中变成了一个可怜的守护者,有那么一天,桃子终于熟透了,熟得仿佛让人用手轻轻一碰,就会立刻融化,这时候,他如同一个觊觎了许久的小偷,忽然看见它从树枝上就要落了下来,于是他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