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月腹诽之余,心生一计。遂软语道:“小女子心中倒有一好去处,不知梁先生可否赏光?”
不久后,画舫在一处码头靠岸。
月出柳梢,带着点凉意的晚风好客地替他们捎来植物的清芬。二人手牵着手,慢慢走在河边的青石板路上。
方才在船上远观,只觉有种隔着玻璃的朦胧感,犹如凡人望月。现在踏实地上了岸,与街上三三两两的路人擦肩而过,闻着空气中的饭菜香气,隔着门便听到临水人家的闲话家常,还有碗筷杯盘的细碎响声,顿有种重回凡界的感觉。
这一刻的人间烟火,让梁景易心中一暖,一时浮想联翩。
正想着,他忽觉眼前一黑。虽如此,却并不挣扎。一想到某个比他低一头的小女子是如何拼命伸长胳膊才蒙上了他的眼睛,他就不由的唇角上扬。
又走了几步,他才得以重见天日。睁开眼时,已身处一间餐厅之中。
昏黄的灯光,复古的家居摆设。梁景易看了一眼沈清月,却并未发现有任何异色,心里暗想着,真不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
很快便有店小二过来招呼,清月以看菜单为名先屏退了他。
不一会儿,她就拿着笔在菜单上勾画起来。
不知从何时起,二人默契地分工明确。一个负责点菜,一个负责买单。
梁boss边喝着柠檬水,边看着清月打完勾,一脸满意地将单子交给店小二,还顺带一句:“就上面这四个菜,不用重复了。”
不久,就有一道菜上来。
“客官,您的招牌蟹黄包。”
梁景易看了沈清月一眼,却见她面色如常。
唉,看来这个二人份的包子是没自己的份了。
又过了一会儿,店小二端来了其余的三个菜。
“秘制酱牛肉、辣子鸡丁、番茄浓汤。客官,您的菜齐了。”
梁景易的目光在桌上的四个菜上打转,对面的沈清月却抽出筷子来递给他,笑道:“快吃吧。”
他这才恍然大悟。搞了半天,原来某人的大招是放在吃的上了。这是多么痛的领悟啊!
而此时,沈清月正欣欣然地大块吃肉,大口啃上了包子。
什么能比反将一军更让人胃口大开呢!
看着她大快朵颐额模样,梁景易瞅了一眼唯一能下口的番茄浓汤。满眼的红色,真是喜庆得不得了。
这时候,只听沈清月说道:“多喝点汤,番茄是开胃的。”
这话听到梁景易耳中,一下变成了“你喝呀你,保准越喝越饿”。
看来这小妮子,不仅早就打好了算盘,还是机关算尽。
不过幸好财权还掌握在他自己手里。既然吃不了这些,他难道不能再点别的菜吗?
想着,便作势要唤了店小二过来。
冷不丁,被沈清月来了个神机妙算。
只见,她夹起一块牛肉,趁着他张嘴的当儿,迅速放了进去。
梁景易一时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沈清月见状,这才笑道:“梁先生,难道不觉得这些菜很特别吗?”
经她这一提醒,梁景易才仔细地端详起面前的菜来。
眼前的几盘菜可谓是形色俱佳,却唯独这肉的纹理有些奇怪。
他抬起头来疑惑地看向笑容愈发灿烂的沈清月。许是,实在憋不住了,她这才暗示道:“‘看人点菜’这招我可是跟我老板学的,放心吃吧。”
梁boss顿感自责不已,方才在船上他就不该轻易地放过她。
不过,听她这一说,他总算放下心来,拾起了碗筷。
原来,这些所谓的牛肉、鸡肉、蟹黄竟全是素菜。在色香味上以素仿荤,才是这间店的卖点。
当然,不得不说的是,店内昏暗的灯光确实也起到了“蒙混过关”的作用,无形之中助了沈清月一臂之力。不然,凭他多年下厨的经验,怎么着也能看出点究竟来吧。事后,梁景易“心有不甘”地想道。
出了餐厅后,他还不忘回头看了眼门口硕大的招牌。真是好一个“素食锦年”!
经过晚餐一役,沈清月身心愉快,脚步自然也跟着轻松起来。她带着梁景易熟门熟路地转了很多地方,这才打道回酒店。
坐在回去的车上,梁boss脑中突然浮现出凌一楠的话来。
“其实,要论搞定一个人的功力,在座最厉害的应该是梁景易啊。”
虽然,说这句话时某人的目的并不在于恭维。不过,现在看来,真理是不分场合和语境的。
梁boss看了一眼边上乐呵呵看着手机的沈清月。暗暗想道,自己在飞机上说过的话还要付诸实践才好!不然,某个小女人还真以为他吃素呢!
回到酒店房间,清月仍是盯着手机,手指大动。
梁景易一看到信息栏上的“庄”字,便猜了个大概。看样子,这丫头可能是在向这位好闺蜜汇报今日的战果吧。
秉持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意念,梁景易大大方方地移驾了浴室。
等他出来时,却见某人团在沙发上,还裹了厚厚的被子。
他只道是沈清月在跟她开玩笑。走近一看,才发现确实有些不对劲儿。不久之前看她还是面色红润,喜上眉梢的。现在,她的脸色却一下子有些发白,眉头也紧皱着。
“清月,怎么了?”顾不得多想,他俯身问道。
沈清月声音微弱地说:“痛经。”
梁景易原本以为,下午在飞机上她说“日子冲撞”不过是临时找的借口,没想到真有其事。一时紧张起来,迅速搜索着脑中的应急储备。
他不知道的是,这于清月而言也是突然状况。下午,她不过是估摸着日子胡诌罢了,没成想,真的会说什么来什么。她要真能那么神机妙算,估计就不会在晚饭时吃下那么多辣子鸡了。
所谓喜极生悲,大抵如此。这才是名副其实的,多么痛的领悟!
清月用残存的脑力总结着这难得的人生经验,很快便支撑不住,痛得合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却感到小腹上多了点分量。
用手一摸,却原来是一只装了热水的瓶子。
她心里顿时一热。
一生有你,夫复何求。
作者有话要说:
龙凤斗!
下一更,根据悲喜交加定律……其实也不一定啦!
无良作者钦此!
☆、Chapter 41
第二天一早,沈清月悠悠醒转。
似乎只是一个恍惚,晨曦已然驱走了黑夜。
慢慢复苏的感官,让她觉察到敷在身上的瓶子质感似乎有异。伸手一探,才发觉梁景易的手掌不知何时已篡了位。
她默默看了一眼身边那人的睡颜,心中顿生出千万不舍来。本想着悄悄起床的,没想到才一动作,他也警醒地睁开了眼睛。睡眼惺忪地拉住她,又扳过她的身体,迷迷糊糊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像是在确认此刻她的气色如何。
虽还没有达到满血复活的程度,但“噌噌”上升的元气值,少说也恢复到了六七成。
大概是她潜意识里真心不想缺席的缘故吧。对一个新人来说,比起自己通过磕磕绊绊以后得到教训,这样的取经模式可谓是一条捷径。
尽管二者孰优孰劣不得而知,但有一点,人生短暂,不可能事事亲历。
这个论坛,汇聚了来自各地有一定资历的室内设计师,是一个交流实践案例、分享创新思路的平台。清月虽初出茅庐,但实力和运气都不错,经人推荐也得到了参会资格。
一上午的交流会,她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边听着众大神的发言,边融合自己的思考,手上还详略得当地做着记录,全然不敢马虎。以至于,散会后她走着走着,一下子感到眼睛疲累,再加上生理期作怪,便晕晕乎乎起来。
梁景易此时正跟一个安城的同行闲聊几句,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直到她跟迎面而来的两个工作人员结实一撞之后,他才及时反应过来从身后托住,防止她再跟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片刻后,沈清月才恢复平衡,忙不迭地跟对方抱歉。
被撞到的两个工作人员原是侧身抬着巨幅的油画,视线自然被遮挡住了。见状,也连连道歉。
沈清月却在这个间隙,不自觉被眼前的画面所吸引了。
只见,在同一片天空之下,里昂富尔韦圣母院那中世纪风格的古堡塔楼、耸入云霄的尖顶以及金色的圣母玛利亚塑像与江城古镇朴实隽永的粉墙黛瓦、小河石拱、青石板路融合在一起。虚实相济,融贯东西。
里昂和江城,这两个遥遥相隔的城市,同时出现在这咫尺画卷之上。
沈清月的内心,突如其来地被一个名字所占据。
“小姐,麻烦借过一下。”
清月闻声,这才收回了目光,却并没有立刻撤离,而是说道:“不好意思,麻烦问下两位,知不知道这幅画的作者是谁?”
“小姐,我们只负责把这幅画从新月森林工作室搬到这里来。”说话人显然是有些不耐烦起来。
清月见状,也不好再继续耽误下去。毕竟,他们扛着重物。不过“新月森林”这四个字,却让她脑中一阵电光火石。
取“沈新宁”名中的“新”字,自己名中的“月”字,再加上“项林森”名字里的“森林”二字。世上真会有这样的巧合吗?
她怕是自己过于敏感了,遂转身想看看梁景易的反应。不料,却见到一个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从楼上下来。
随后便见两个工作人员微微倾身,恭敬地道了声“厉总”。
这位厉总许是以为工作人员与她发生了什么争端,很快走到她身边,和气地说道:“这位客人,有什么需要我们为您服务的吗?”
清月便把方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却见他做了个手势示意工作人员离开,然后又对她说道:“请借一步说话。”
清月跟身后的梁景易交代了一声,便跟着他朝走廊另一头走去。
“小姐,实不相瞒,这幅画是我个人的藏品,画作者是我的旧识。所以,我能冒昧问一下,您这样问是出于什么原因?”对方礼貌地说道。
清月迟疑了片刻,索性更进一步地问道:“厉总的这位朋友可是姓沈?”
清月见他先是默认,转而又探寻地看着自己,不由内心一阵狂跳。
“她,是江城人,多年前去了法国?”
厉总的眼神愈发惊讶起来。
“她是不是叫沈新宁?”清月小心翼翼地说出最后一个问题,心如鹿撞。
“小姐,请问你跟她……”厉总仔细端详着沈清月的长相。方才初见,他便觉她有些面善。现在看来,眼前姑娘的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