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梁景易的声音早没了那天的愠怒。
“什么怎么样？是公司呢，还是人啊？”小米故意拉长了尾音，好似等着某人向她低头。
不料，对方却答了“公司”。
她一气之下回敬道：“等你回来，估计就该让贤了。”
“好啊，很好。”电话那头仍是一派祥和之气，片刻后，梁景易又道，“没事我就先挂了，我这还忙着修剪花草呢。”
什么嘛，刚才是谁先打来的？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闲情逸致伺弄花花草草？小米听他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不由替清月不值起来，挂电话的动作也免不了粗暴了几分。
梁景易听到电话那头狂躁的动静，笑了笑，修长的手指随意摆弄着手里的剪刀。随后，又收起手机，朝着不远处的庭院走去。
“项叔，您看您都忙活那么久了，也该休息休息了，我来帮您吧。”
项林森又不动声色地修剪了几刀，才道：“好，那就交给你了。”
随后，便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比起先前在医院里见到那次，项林森的精神面貌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的头发做了焗染，原本灰黑参差的头发变成了亮黑色，鼻梁上架着一副金属色老花镜，眉目有神。
昨天，梁景易进了这宅院，便见项林森陪着沈老太太在院里散步。
聊了几句，他才知道此前项林森收到沈清月的信件后，很快便以身体日渐衰败为由向上级请了辞。
项林森干了半辈子考古，本身的积累和见识就足以成为珍宝，单位当然是十分惋惜，百般挽留下，他才答应必要时做做顾问工作。
辞去了工作，料理好在平城的其他事务，项林森终于回到了阔别将近二十载的江城。
“小梁，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那么沉得下心来，你拥有的可是很多人都求之不得的财富啊。”
项林森虽在一旁歇息，但目光却一直关注着梁景易的每一个动作。只见他眉目专注，神色淡然，不时用目光丈量着眼前盆栽各部分的比例，手势稳健，下刀笃定。
修剪花木既可以看做是闲来的消遣，也可以上升成艺术和学问。项林森以为，这其中最关键的在于取舍的选择上。看似一次次细枝末节的修剪，都是多米诺骨牌般的连锁反应中不可忽视的一环。一步的偏差，最终便可能顺势产生出不同的树形。
梁景易闻言，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不多时，他便放下剪刀。虽是很家常的文竹，但枝叶生得细密，要修剪得当并非易事。而此刻，眼前的文竹亦动亦静，既有凌云傲骨之姿，又有闲云野鹤之意。
项林森看着，面露出喜色来，说道：“小梁，你项叔叔我半生糊涂，现下才懂得了一点如何做取舍。今天看你，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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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5
两天后的下午，送走相约来定咖啡店设计稿的那对夫妇，清月看了眼时间，随即按下一通内线。
“小米姐，今天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报告小沈同志，今天计划事项8件，实际处理8件，圆满完成安排。”片刻后，她又换了个调调问道，“月月，这几天你还好吗？”
“没事的小米姐，有你帮着我，还有其他同事一起……”
“哎呀，我不是说这个，我是问你心情怎么样？”小米急急地打断了她。
“心情？我现在，也没考虑那么多，只想着把该做的事一件一件的，都做好。”清月淡淡地说道。
“我真是服了你们俩了。”
小米正在意气上，说话也没怎么经大脑。只不过，说者无心，听者却“有心”。沈清月瞬间就捕捉到了她话中暗含的信息，遂问道：“他，跟你联系过了？”
小米登时醒了过来，幸好平时没少练嘴皮子，这才机灵地掩盖了过去。
“没，就他那说一不二的脾气！我只是看着你也不着急，他也不着急的，就自己急了呗。”
她说完暗暗松了口气，不由在心里嘀咕道，就前两天梁景易的那通电话也能算是联系过吗？该问的一个字都没问！
清月听她这样说，便也不再追问。
其实，这几天来的分开，让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笃信，笃定他心里一定是装着她的。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心理上的自我安慰。
不久后，她提着包包下了楼。一身米色的及膝衬衫裙，脚上是精致的裸色小高跟，配以本就白皙莹润的皮肤和垂肩的长发，看来颇有几分轻熟风韵。她优雅地过了马路，走进城市生活商超里。
从摆放着各色水果的生鲜柜台再到琳琅满目的点心柜台，清月提着空空如也的购物篮，不禁回想起在江城和梁景易一起给自己家人买礼物的情景。
两个人虽然也费了番周折，但毕竟有说有商量。
唉，现在想他干嘛？
沈清月的目光迅速划过周围的导购员，年轻的、年轻的、男的……终于见到了一个年纪偏大、打扮得体的女导购，她怀抱希望走了过去，请她帮忙自己参谋。
那名导购见状本有些惊讶，但感受到来自沈清月的信任，二话不说就带她一起张罗起来。
清月果然没猜错，尽管方才她只是凭借着这名女导购眉目间的慈爱妄加推测，可谈话间，很快就印证了她的确已有家室子女。
沈清月一脸谦虚，认真听着对方传授给老人挑选礼物的经验。这场景，稍加联想，竟有几分待嫁小媳妇的即视感。
终于，买好了带去的礼物，沈清月真心实意地跟导购道了谢，这才离开上了一辆计程车。
“师傅，麻烦到赞宸大街北里。”
司机边开车边问道：“姑娘，去那儿看熟人啊？”
清月闻言，心中不免有些狐疑，便只淡淡应了声。
“姑娘，你别误会，我这话没别的意思，只是听说住在那一带的都是些从部队里退役的军官。”司机解释道。
“哦，这样。”清月一边搭话，一边有所顾虑起来。
计程车穿过主城区，慢慢朝着她所不熟悉的方向驶去。几个转完后，车子行驶在一条宽阔的马路上。中间的隔离绿化带装饰着白色的铁艺树篱，修剪平整的低矮冬青间以高大的铁树，看上去整洁大气。而向路延伸的方向望去，几栋别墅的轮廓隐隐绰绰。
“姑娘，前面是管制区，一般社会车辆不让进的。”
“哦，那您就在这儿让我下吧。”
清月看着前方岗亭前面鲜红硕大的“禁止”二字，心中不由一怵。看来自己的这个心理准备做得还是不够充分啊。
很快便有穿着制服的保卫上来询问，查验登记了身份证件和目的地才总算放了行。
“请问这个地址往哪个方向走啊？”她礼貌地问道。
过去，她宁可自己兜兜转转，走上无数冤枉路，也不愿轻易开口求助。
“这位女士，您是去梁上校家吧？”保卫礼貌地问道。
女士？大校？沈清月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只好捣蒜似的点着头。
尽管刚刚循着保卫手指的方向，清月已经看见了远处肃穆的青砖小别墅，但越走越近，四周过于静谧的环境还是让她一时无法适应。
她不由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发觉跟这里的氛围真有些格格不入。不过仔细一想，自己衣柜里又有哪件衣服是合适的呢？
边走边想着便到了梁宅，却见高大的铁门紧闭着，按了几下门铃也无人来应。
正当她有些不知所措时，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只见一个穿戴整洁的老妇人提着菜篮朝大门方向走来。
“姑娘，你找谁啊？”对方边问边用目光打量着她。
“阿婆你好，我时来看梁爷爷梁奶奶的。”紧张之下，她竟带出了家乡方言里的称谓来。
“哦，你不会就是小易说的女朋友吧？听你的口音像是南方人啊。”老妇人和蔼地说道。
“嗯，我叫沈清月，是江城人。”清月笑着回道。
“哎呦，那可巧了，我和我们家夫人也是老江城人。小沈姑娘，你就随小易叫我冯姨吧。来来来，快进来。家里平时啊就只有老爷和夫人，还有专门照顾老爷的看护，负责清扫的钟点工下午才来，所以我出去的时候就把门给锁上了。”老妇人边说边掏出钥匙来开门。
“冯姨，我来提菜篮吧。”
“真是好孩子。”冯姨见她如此乖巧，顿时眉开眼笑。
清月跟着冯姨穿过院子进了一层的厅堂，只见迎门的白墙上挂着一大副青松图，虬枝苍劲，枝叶郁郁，扎根悬崖，仰啸青天。
“阿姐，阿姐，小易上回跟咱们提过那个小沈姑娘看你来了。”冯姨边说，边领着清月朝里屋走去。
鹅黄色的大理石地面，铺着颜色稍深一些的栽绒花纹地毯，红木的座榻和案几，古朴的字画和古董摆设，尽管是上世纪的老式装修，却处处彰显出典雅贵气来。
梁老太太闻声放下手里的书报抬起头来，金边的老花镜难挡她矍铄的目光，她头带精致的假发，穿着黑底带花的金丝绒开衫，看起来神清气爽。
望着眼前气质不凡的老人，沈清月暗暗给自己捏了把汗。也不知是今天独自前去的缘故，还是面对梁家的背景一时缺乏准备。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况且，她爱梁景易，也想要一个永远，那就势必要连同他的家庭一起，互相接受对方。
“奶奶，我叫沈清月，清泉的清，月光的月。”她目光柔顺地看向老人，微笑着说道。
“人倒是长得清秀，说话也好听，是南方姑娘吧？”梁老太太说这话时面上并无笑意。
“阿姐，小沈也是江城人。”冯姨的话语间满是他乡遇故知的喜悦。
“来，到我边上来坐吧，孩子。”梁老太太看着清月说道，又让冯姨去忙别的事。
看着冯姨离开的背影，沈清月更紧张了几分。
“你怕我？”许是不见清月走过来，梁老太太不由发问道。
“没有，奶奶。我……其实我只是担心自己说不好话。”情急之下，沈清月只好道出了心声。
“我这个人喜欢听真话，是怎么样就怎么说，这应该不难吧？”老妇人边说话边摘下了老花镜，看着近在身边的年轻人。
也对，让梁景易的家人先了解一下她的真实情况也是应该的。这样想着，清月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很快，梁老太太便逐一询问起她家里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