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长,资料看完了,事情基本清楚了。”两个年轻人说。
“好吧,带上一份资料复印件。我们撤!”张处长一挥手,两个年轻人马上站了起来。
张处长的车子开到了“省设备进口公司北辽办事处”门前。
“喂!刘工在吗?”张处长进门就喊。
“谁呀?是不是张处长?”里面有个人在回应。
“是我,大姐,我看你来了!”张处长听到有人答应,领着两个年轻人高兴地走了进去。
刘工办公室里。
刘工拿起进口设备复印件,认真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刘工,这是商检局的检查记录。”张处长身边的一个年轻人递过了他的记录本。
“不对头,不对头……”头发花白的刘工看了记录,一个劲儿地摇着头说:“这检查缺项啊,是不是有意……”
张处长担心地看着刘工的表情,说:“大姐,你可看准了。”
刘工摘下眼镜,眼睛注视着张处长,问:“这件事,很重要吗?”
“当然很重要。”张处长强调说,“要不,我不会来劳你大驾的。”
“嗯……”刘工想了想,立刻回转身,打开了自己的资料柜。
她拿来一份设备资料,问两位年轻人:“你们会看图纸吗?”
两个年轻人点了点头。
“那就好。”刘工点了点那套资料说:“你们看看,这两份设备资料除了出口日期不同以外,哪儿还有不同的地方?”
两个年轻人对照着迅速地看了一遍,诧异地说:“刘工,这是同一厂家生产的同一套设备啊!”
“对了!”刘工高兴地看了看两位年轻人,然后告诉张处长:“四年前,南山市也进口了这样一套设备。”
“这么说,他们这套设备已经运转四年了?”两个年轻人问。
“是啊,还有两年就得淘汰掉了。”
“呀!这和二手设备有什么区别呀?”
“这套设备现在价值多少?”张处长关心地问。
“唉,当时才值五个亿,现在啊……更便宜了。”
“谢谢你,大姐,这次你帮了我们大忙了!”张处长激动地握紧了刘工的手,接着说:“你帮助我们弄清了一个关键问题。”
春日里,深山野外。
一辆加长的林肯轿车,拐入一条隐蔽的山沟里。
山沟里草绿花红,林菽茂密。稀稀疏疏的农家小院,散散地撒落在春水流过的小溪旁边。
一座座的厂房出现了。
厂房入口处,挂了“霍氏药业公司”的大牌子。
林肯车开进了厂院,停在了办公楼前。
霍林发的大儿子一个箭步窜上去,为父亲打开了车门。
他看到走出车的父亲神色不大对头,一脸凝重中带了些许苦闷。
“做好了吗?”霍林发问。
“做好了。”大儿子回答。
霍林发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进入了产品展览室。
产品展览室的一角,有一件东西被一道幔布严严实实地遮挡了起来。
霍林发走过去,幔布被扯开了,里面出现了一尊刚刚做成的厂房模型沙盘。
“爸,这儿是核心车间!”大儿子用手指了指模型沙盘上一片绿荫包围起来的小白楼,解释说。
“好好!”霍林发看了看,非常满意。
“销售部在这儿!”大儿子先指了指模型沙盘上漂亮的大门口,然后往左边一划,说:“销售部靠近大门,便于接待;另外,我想让进厂的人尽可能远离核心车间……”
“好好!”霍林发又点了点头。
“爸!”儿子将耳朵凑近了他:“我们真得要搬到深圳去?”
“唉!”霍林发长叹了一声,对儿子说:“市长真要这么逼我们,我们只有搬家走人一条路了。”
“听说你要搬家,弟弟把办公楼都腾出来了!”
“好孩子啊,真为爸爸着想啊。”
“你要是下了决心,我就给弟弟打电话。他正盼着我们去哪!”
“先不急!”霍林发犹豫了一下:“厂址迁移是一件大事儿,不可草率。”
“爸。”大儿子俯到他耳边,嘁嚓了一句:“我看咱们还是搬了吧;那个老市长不是个东西,昨天就通知农电局停我们的电。多亏农电局的朋友告诉了我,我启用了备用发电机。要不,损失可就大了!”
“怎么,连你这儿的电也停了?”霍林发听到这件事儿,有些恼了!
“爸,你别生气。”大儿子劝着他,说:“这只是个开头……政府要想找咱们的茬还不容易?弄不好,过几天那些检查团、收费团、挑毛病的王八蛋就要来骚扰我们了。”
“是啊是啊。”霍林发顿时露了一脸愁容。他站了起来,在地上走了几步,对大儿子说:“咱们到核心车间看看去。”
“嗯。”大儿子点了点头,领霍林发下楼了。
核心车间。
霍林发的轿车停了下来。
核心车间到了。
门口,全副武装的保安人员向霍林发父子俩敬礼。
霍林发点了点头,进入了更衣室,换上了白大褂。
员工们都在封闭的无菌室里忙碌着,看到霍林发父子俩只能点头示意。
第一层、第二层、第三层、第四层……
科技人员们紧张地摆弄着试管,试验着各种配方……
话外音:这儿是研制新产品的地方,是蕴藏了高级商业机密的重地。那一张张高科技含量的保健药品的王牌,就是从这儿打出去的……唉唉,多么好的企业,多么好的员工,多么好的产品……面对这么好的经营局面,他为什么要离开这块福地,到外地求生存哪!
从目前情况看,厂址迁移确实对企业有利。可是,这么一走,企业注册手续、销售网络都要相应地南移了。到那时,十亿元的税金,也就流到南方去了。
这么做,他可以狠狠地报老市长的一箭之仇;然而,他同时又觉得于良心不安。当年,市委老书记为了扶持他这个民营企业,跑断了腿,磨破了嘴,最后连支烟都没有抽他们的。现在,自己一睹气,拍拍屁股就走,对得起市委领导吗?
“爸,去山上打兔子吧!”刚刚脱下白大褂,大儿子就让工作人员为父亲拿来了猎枪。
“不不。”深思中的霍林发摇了摇头:“保护保护我们的生灵吧,咱们家一向行善事,不轻易杀生的。”
大儿子笑了笑,收起了猎枪,说:“那,我去找这儿的村支部书记,你们俩杀象棋吧。”
霍林发犹豫了一下,正未置可否,大儿子的女秘书跑来了:“经理,市委来人了!”
“市委……是哪一位领导?”大儿子问。
“组织部长,金力其格。”
听到金力其格的名字,霍林发的眉头立刻舒展开了。他立刻对大儿子喊道:“快,快去迎接你金力叔叔!”
接待室。
金力其格同另外两个人坐在沙发上。
“你好啊,金力部长!”门外一声喊,霍林发进了门,冲金力其格热情地伸出了手。
金力其格握了对方的手,看到这支手在微微地颤抖。
“我正要找你哪!”霍林发心情迫切地说。
“找我?我这不是来了吗!”金力其格看到老头子脸上那副激动的神情,接着说:“来,我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市委组织部赵副部长,分管组织发展工作。这一位是我们基层组织处的李处长。”
霍林发也向金力其格介绍了自己的大儿子和工厂的工作人员。
寒喧之后,霍林发的大儿子和工厂工作人员退出了。
金力其格开始与霍林发谈话。
“霍林发同志,”金力其格郑重地说:“你申请入党的问题,市委领导已经议论了一次,基本没有问题了。现在,由市委组织部开始运作。今天,我们三个人正式找你谈一次话,请你谈谈对党的性质、纲领、宗旨等方面的认识,好吗?”
霍林发听到这儿,连声说“好好好……唉,从哪儿谈起呢?”
申请加入中国共产党,是我青年时代就为之奋斗的愿望,想不到,竟一直延续到了我的花甲之年。
是的,也许是历史的误会吧!在新中国刚刚成立的年代里,我目睹着一艘政治巨轮乘风破浪,载着中华民族的希望出航了。我像许多热血青年一样,兴高采烈地伫立船头的甲板上,陶醉在奋勇向前的喜悦里。
忽然,我们有了一丝感觉:这艘巨轮出了点儿问题;这速度是不是快了些?于是,我们以极其负责的态度,向船长发出了呐喊:喂,等一等,速度太快了!
处于兴奋状态中的船长误解了我们的意思。一日千里的顺利快感,已经让他听不进不同的意见了。于是,他在近乎狂热的情绪中,将我们这些人赶下了船。
然而,那艘巨轮的速度确实是太快了,快得使它忽视了海浪深处的暗礁,忽视了必要的航向的调整。于是,终于有一天,它的速度慢了下来。这时,它突然想起了那些个被赶下船的人们;它虔诚地再一次把我们请到了甲板上。
可惜,被请上甲板的人们,一个个早已时至暮年,那股青春的热血,已经慢慢停止了激情的跳动。
只有我,也许还有像我这样为数不多的人,那股热血还在老化的血管里跳动。岁月虽然已至暮年,但是我从这艘巨轮驶动的稳重自信的节拍里看到了前面那道即将出现的更加绚丽的风景。
我再次写了入党申请书。
也许有人觉得我老了;也许有人还在视我为另类的一群。至今,我没有被那支队伍接收。可是,我并没有因此而灰心丧气。我坚持着自己的政治信仰,坚定着自己的政治信念。那个被一些人讽刺为过时了的“英特纳雄耐尔”,一直激励着我在人生路上的脚步!
昨晚,我梦见了那个激动人心的场面:在那幅鲜艳的缀有镰刀斧头标志的旗帜下,我坚定地举起拳头,含着眼泪高声朗诵着心中萦绕了几十年的誓词:为实现共产主义而奋斗!
“霍林发同志,你谈得很好!”赵副部长高兴地说:“现在,虽然世界的政治形势风云变幻,但是,我们党始终愿意把那些承认党的纲领,愿意为共产主义而奋斗的优秀分子吸收到党内来。霍林发同志,经过组织考核,我们认为你是优秀的。”
基层组织处李处长接过来说:“霍林发同志,不瞒你说,你入党的事情是金力其格部长上任之后提出来的。市委领导对你加入党组织也是持积极态度。不管结果如何,我们希望你能够接受组织考验,在自己的岗位上兢兢业业地工作,为实现我们党的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