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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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萁-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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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我们老了,一个人也显得太孤单了。况且我们条件也不比人家差,何必要吃这个亏呢!”一直忙这忙那白影就没想要第二个孩子,眼下房子盖好了,事业正火红,将来少不得要人做帮手。再说这么大家产也得有几人继承才好哇。这么一想,千条理由,万条理由都是多生孩子划算的。现在什么都不好做,满眼都是争钱的人。只要有钱,这生孩子是最简单最容易的事了。便笑着对入尘说:“这事你最拿手了。哪里还用我掺和了。你看着办吧,什么时候用到我,打个招呼就行了,我随叫随到。”入尘也笑着说:“看又得着你了。不知什么时候用打过招呼。”
这边白影夫妻谈得火热,那边王三家夫妻吵得火热,“快说!你把钱干什么用了?”王三媳妇凶巴巴地对着王三吼。王三低声说:“用就用了呗,怎么好说呢。”“有什么不好说哩,是赌啦?嫖啦?”“你看我是那号人吗。”“那你快说这钱干什么用了,不然今天就不要想过这关。”王三看过不了关了,这才凑近媳妇耳边说:“我拿钱买敌杀死了。”说着从床下拖出一个瓶子。“你买这干啥?我家也没地方用?”王三媳妇不解地问。“你小点声音。听说这东西可以药鱼。”“药鱼。”王三媳妇重复了一句,忽而眼前一亮,用手指着白影鱼塘说:“你想用这药药那边的鱼。”“你还挺灵的,一猜就猜中了。”王三媳妇奸笑着说:“想不到你一个憨头憨脑的人,还会想出这主意。你要做成了,我还赏你个什么的。”“看你刚才对人那么凶巴,就跟和人一点感情都没有似的。”王三得意地说:“你不知道人家一年到头背着这东西,天冷还好,天热吊荡吊荡的,连路也不好走。”王三女人听了“扑哧一笑,”你帮我背什么了?”“你看又吃迷心食了。人家这小鸡随时都等着你玩。”“谁稀罕你,”王三女人娇笑着说:“每天带着淫秽物品到处出入,没天天看住你就算客气的了。”“你又是什么好人,”王三得意起来“我想出这么个好主意,总该犒赏我吧?”说着便把女人抱住。女人半嗔半怒地说:“可怜我这身子白给你糟蹋,也不曾得过什么好处。”
“出事了!出事了!”早上白影还躺在床上,入尘变了声的从外面慌慌张张跑了进来。“我看见鱼塘的鱼都浮上来,白茫茫的一片。”“什么?”白影惊叫一声,连衣服都没穿就跑了出去。眼前的惨状他不忍心再看,白影抱着头蹲在渔塘边。王三家关着门偷偷地乐,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个都喜上眉梢。白影妈颤巍巍地拿件衣服给儿子披上。公安局的人也来了,叫白影先去交钱,好给办案用,白影清楚现在这种事多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到自己头上。好多人倾家荡产花钱办案,结果破没破还是一个样。破了罚来钱归局里,多数也是不了了之,都是穷人干的。反正这鱼也不能养了,大家都知道干这事这么简单,走路的都能弄瓶药倒在里面,何况这些左邻右舍。
来喜来了,在堰岭上不停咒骂毒鱼的人。白影抬起头,对着来喜说:“不要骂了,你越气得伤心,人家更觉得开心。这是早晚要发生的事,来就来吧,我不过损失点钱财。”来喜走到白影身边:“你这么想就好了。我真怕你急出什么来。想这钱财真让人说不出道不明的。大家都为钱财忙,谁都没有什么可说的。一旦谁运气好,多得了些,立刻就不平衡了。本来大家都一样,钱财不知什么叫多少。陡然见人家多了,立刻发觉自己少了,好像人家那钱财是从自己这里偷去抢去似的,心里又是忌恨,又是失落,八方打主意要找回自己的失落。说真的,见你养鱼发财,我就觉得我和你不是一个阶级的人了。现在不是你我关系这么好,我真会从心里庆幸你遭了殃。想这毛泽东阶级论真是伟大,我们往后做事真得多琢磨点。”“唉!”白影叹了口气,望着鱼塘默不作声。来喜又劝说着:“你回家看看吧,事都这样了,别让他们着急了!”
白影心事重重地往屋里走。身为一家之主,遇事不能慌乱,一定得沉着冷静,什么事自己扛着好了。到了屋里,见入尘鼻子一把眼泪一把,抱着孩子痛哭,母亲也在一边掉眼泪,真是老泪纵横的。白影若无其事的走到入尘旁,扶着肩头问:“什么事哭的这么伤心?”“那么多鱼都死了,我们的心血和钱都白费了,将来怎么办啊?能不伤心么”入尘拉着白影说。“哦?”白影像明白了什么说“你是在向全世界宣布自己正为损失的钱伤心呢。”“你看你跟没事人似的。”“你要我和你一样么?”入尘望着白影不知说什么好。白影叹了口气说:“钱是能赚也能赔。赚了就笑,赔了就哭,能表示什么呢?告诉人你是多么看重这钱,让人去笑话?让人去同情?这有什么用呢?看你这鼻子一把,眼泪一把,也不知在自己身上,我身上擦了多少,还把妈也给感动哭了。”白影又转到母亲身边说:“妈这些年,什么事没经历过,什么事不比这更冷酷,还要为这点事流泪,那泪也早流干了。是吧,妈妈!”母亲擦了擦眼泪,叹息着说:“这些年我都不知道什么叫伤心了,怎么流泪了,刚才见你媳妇哭的伤心,也就陪着落了泪,想我经历的事你那能都知道啊。”白影妈妈很痛苦,也很麻木地讲述起来。
“当年你舅爹家的地主比你爸家这大多了。有一天,通往邻村的路上白天有人抢劫。这边的人看到了,就放枪把抢劫的人吓跑了。这样就惹下了祸根!坏了人家的财路,岂能罢休。这抢劫人便勾结了一帮人来,把我家的炮楼团团围住。那时不太平,有钱人家都会修一个坚固的炮楼,像现在两三层楼那么高。晚上一大家人就在这里过夜。这伙人一连把炮楼围了几天几夜。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时间长了,大家也都累了,一天夜里,外面的鸡鸭突然惊叫乱窜起来。看又看不见什么,马姨眼尖,(马姨是你二舅爹小婆子,我喊她马姨),“你看那里进来一条大黑狗。”马姨指给二舅爹看,仔细一看,哪里是狗,分明是一个人扮着狗从一个洞里钻了过来,想躲到鸡鸭一起,白天趁人开炮楼门时冲进来。你二舅爹拿过枪,一枪就把扮狗的人打倒了。见打倒了人,那帮人都散了。这边人才出去报了官,官府又抓了几个人,(这些人是附近庄上想趁火打劫的穷人),才算解了围。
后来解放了,有人说这是农民革命暴动,被地主阶级镇压了下去。这样我们一大家老小都被抓了起来,成年男子都绑赴刑场,我们也被带到那里接受教育。枪响了,我们最熟悉,最亲近的人都倒了去。我们都吓呆了,也不敢收尸,一家老小妇孺被送到几间破屋子里,原先的家再也不让进了。那时不敢哭,也不知道哭了,真是大祸临头,魂魄早散了,人都麻木了。
眼看着那么大家业,转眼就什么都不是你的!那时我就想人要这些家业有什么好,一辈子都得为它忙碌。他们要是不图这家业,有钱就吃、玩,有事都跑走了,也不会有这么个下场。转眼这些事都过去了。我也老了,过不了多少时间,眼看着你又整天忙着家业,我也不知说什么好。我想人还是照顾好自己为好。别的想多了也没有用。”
白影现在明白妈妈为什么遇到家中悲伤的事也不怎么悲痛;遇到喜庆的事情,也不是哪么欣喜。总是那么淡淡的。原来这心早麻木了,伤透了。
鱼不能养了,一家人靠什么生活呢?白影想了许久许久。听说现在城里建筑搞得红火,自己对建房子有一套的。这是自家盖房子练出来的。想这天无绝人之路,无意间练得这手艺,竟成了自己挣饭吃的本领,能生存下去的本钱。想到这里,觉得把家交给入尘,鱼不养了,藕还能收些,多少能卖点钱吧,交土地税够用的。自己出去闯闯,说不定就有了生路,还能有多少比这里更艰难的环境呢。想到要离开家,不能常看着自己喜爱的花草树木,白影便拿着工具,精心修理起来。
入尘看见过来了,“鱼也不能养了,你还想想怎么办好。还有闲情在这里侍弄花草。”白影笑着说:“你以为侍弄花草就是不务正业,这里面学问可大着呢。你要用心能领会到很多东西呢。”说罢白影把入尘引到一棵松树盆景前“你看这棵树,看着觉得很顺眼,长的各处都恰好,给人以不凡的感觉。为什么呢?你看这弯弯,多么有力,多么美妙。看着便觉得有一股真气贯注其中,于是它顺势而起,形成这弯度,让人有龙腾飞跃的感觉。你看这弯子这里又回过来,这一盘旋互回,就让人产生了回肠荡气的韵味。”入尘看了,笑着说:“不就是几个弯子嘛,就让你这么迷念,说出许多话来。”白影认真地说:“这可不是随便弯的,你看这粗细变化必恰到好处才让人有感觉。这起势往那边,收势也必往那边,这样看着才顺。且这弯子也不是随便弯多少都好,它必得让人有自然产生感觉,不能有人工刀砍斧斫的痕迹。然后各个拐点上留取恰当自然的枝叶,看了真如一幅画,不,一幅活的画。有时我琢磨,这盆景真如作文章一般,所谓首尾要一致,中间要有内容。既要言之有物,又要互相照应,让人看了顺,又要有所感悟。”这回入尘认真的听了,一来不好扫白影的兴,二来确实自己也感受了许多。白影想给入尘讲,让她有兴趣,自己不在家也能关心一下。白影不会为了自己喜好去劳累别人的。
“你再看这一棵。”白影拉着入尘的手,指着一棵斜着生长的映山红说:“你看这花向前倾倒,前面伸出一个带弧度的短枝,看着极有力度,那枝条似贯满了劲,触在什么上都微微弯曲了,给人想象这花树再也倒不下去了。再看这一侧,花树倒下,便掠起了后面的枝条。你看这飘枝真是恰到好处,飘扬起来,很有动感。上面这些枝叶正好遮住了裸露的主干,象随风飘扬的彩披,又若隐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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