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遍地都是路啊。
喝了一口茶又说,古人说,难和易不能分离,前和后永远相随。这出和入也是相应的,若没有“入”这一说,哪里来的“出”。若不出,又怎么说是入!古人还说,必出世者方能入世,必入世者方能出世,怎么能把它们分开呢?
杨灵涵无奈地说,谁能避开这是是非非啊?!
王师伯不屑地说,为什么要执着于彼和此呢?一切顺其自然,无所谓有,则无为;无所谓无,则无不为;无所谓躲避,又躲避什么呢?顺其自然就行了。你要能明白这个道理,就不会死抱着“无意义”了,就不会说什么绝望和痛苦了。要不,那样对你有什么好处呢?这也算一点小小的解脱吧!
沉默了片刻,杨灵涵问,那怎么算是大解脱?
王师伯一听,大笑了几声说,谁知道啊!大解脱了,也就不问什么是解脱了!
卷四:逍遥·;殇〈27〉
东泠七子又要聚会了,这可能是最后一次。
以后再聚会,就不一定是七子了,杨灵涵要走了,他想回老家去。杨灵涵和吴玲儿说,我交了半年房租,你们还能住三个月,我要不回来了,你们不愿住这了,就各奔前程吧!裴笑溟听说后,连连感叹道,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祝九铭知道了,就给杨灵涵打电话说,后天最后聚一次,算是给你送行,还是老地方“快活林”。
挂了电话,闲着没事,杨灵涵就收拾起行李来。这时他忽然听到一阵铃声,才想起了阳台上挂的风铃。它还是如往常那样空灵,风一吹,仿佛又听见了月下的潮声。对着风铃,杨灵涵沉默了,那一刻,他好似和铃声一起飘走了,掠过城市和大海,飘向遥远未知的地方。
这会,吴玲儿也在客厅里默坐着。自从人间仙境回来后,她明显地沉默寡言了,不知道该怎么决定,也不知道该决定什么。她有些想不通生活,也想不通了自己。丁乐乐拿者一件新衣服,从卧室里边走出来边说,玲姐,那人在楼下说了半天的鬼话,你怎么无动于衷啊。见吴玲儿没说什么,丁乐乐就又说,你要不好意思,我替你教训他。
边说着丁乐乐就拉开了窗户,朝下面说,你人有病啊,啊?我玲姐根本不喜欢你,你赶紧走吧!
听到丁乐乐朝下面喊,杨灵涵也从卧室里出来,站在窗口一看,一个年轻小伙,正仰头对着窗户说,吴玲儿,给个机会嘛,就见最后一次,好吗?
杨灵涵转过身来问,谁啊?
吴玲儿说,别理他。
丁乐乐却说,他就是追着玲姐不放的广东仔,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熊德行!
丁乐乐又趴在窗口往下看,见那广东仔还不走,就又没好气地说,还不走啊,烦不烦啊,癞皮狗!
丁乐乐话里带刺,杨灵涵听了有点不舒服,有种落井下石的感觉,也没好气地说,丁乐乐,你闹够了没有?!杨灵涵莫名生了她的气,丁乐乐显然感到了什么,但寄人篱下又不好和杨灵涵冲突,面带不悦地嘀咕了句,又没说你,管什么闲事!就转身回房试衣服去了。
吴玲儿则瞪了杨灵涵一眼,也没说什么,起身就回房了。
临近午时,杨灵涵下楼买东西,刚走出楼道口,躲在一边的广东仔就闪到了他跟前。他打着手势,操着粤人特有的普通话,一个字一个字率真地说,对不起,打扰你一下,我刚刚看到你,在那个楼上面,你是不是吴玲儿房里的?
杨灵涵点了一下头,说是。
广东仔一听,面带兴奋地说,这样啊,那我,能不能请你吃午饭啊?
杨灵涵觉得奇怪就想推辞,可耐不住广东仔再三恳求,就与他进了附近一家餐馆。要了三个菜,两杯啤酒。饭桌上,广东仔的话题自然是吴玲儿,他不停地打听吴玲儿的消息。杨灵涵能回答的就回答了,他能感觉到,这是个痴情种,这样的人不多见了。
最后,广东仔说道,冒昧问一下,你觉得我和她可能吗?你说实话就行,我不会怪你的。
杨灵涵感觉难以启齿,就委婉地说,这种事,旁人说什么也没用,随缘分吧。生活的事往往十有八九不顺心,即使你们不可能,相信你定会碰上和你有缘的人。
广东仔一听,说,那好,这次我是真走定了。说完就低下头沉默了,用右手抚着左颊,然后顶了几下鼻子。他沉默了会,再抬起头时,眼睛里已是噙满了泪水。
杨灵涵一看,鼻子不禁一阵刺痛起来,说,别难过。
广东仔无望地说,我今天过来,只希望走的时候,她能送我就好拉。
杨灵涵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眼睛一下子也湿润了。日光照到了餐桌上,缓慢而又迷茫,外面嘈杂的声音,顿时消匿了。广东仔胸前的筷子,整齐得放在盘子旁边,他竟然根本没动筷子,只是喝了半杯酒。
杨灵涵想,可能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就举起酒杯说,来,别伤心了。两个人一饮而尽!
晚上,把吴玲儿叫到卧室,杨灵涵就没好气起来。吴玲儿生气地说,我怎么对他?你又是怎么对我的,我也喜欢你啊,你根本没资格说我!
杨灵涵说,我只希望他走的时候,你能送他一下,举手之劳!
见吴玲儿绷着嘴不答腔,又问道,你去还是不去?
吴玲儿说,我没必要去,他走他的,关我什么事!
杨灵涵一听,厉声说,你滚!吴玲儿就砰的一下摔门而去。
吴玲儿离去后,在马路上走了一会,就去了海边的栈桥。这时凌晨了,栈桥上没几个人,倚着回澜阁下的石栏望去,四围的灯火零稀地倒映在海上。波心荡,冷月无声。一个闲逛的男人觉得奇怪,便凑过身来问,小姐,一块吃夜宵吧。
吴玲儿不由分说地骂了一声,你滚!
男的见几对情侣都转身看他,也骂了一句,臭婊子,牛什么!就走了。
吴玲儿就背倚围栏,边哭边捂着脸,蹲了下去。海风夹杂着潮腥,将她的头发吹得凌乱,不知过了多久,当她抹掉眼前的乱发时,杨灵涵已站在了她跟前。
吴玲儿走后,杨灵涵心里有些内疚,最后就找到这里来了,他知道,吴玲儿经常来这里的。杨灵涵叹了口气说,还生气呢,怎么跟你说呢,不管怎么样,这可是千万年才修来的缘分。千万年前,你我都是微不足道的虫子,就是进化了这千万年后,他为什么不喜欢欧洲人,不喜欢埃塞俄比亚人,不喜欢北京人、上海人,偏偏就喜欢上了你这个青岛人,这是你的福气。他要真是个坏人,也就不理他了,可他不是,这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又说,去送他一次好吧,就算我求你拉,好吗?
见吴玲儿默不作声,杨灵涵最后说,走,回去吧,这里太凉拉。说着就把吴玲儿扶了起来,然后脱下上衣,给她披上了。打车到小区外就下了,桴溟斋靠近山,还得走一段。月光下,树影像黑色的手,抚摩着马路。恍惚,无所不在的恍惚缭绕着人,人看不见它。它关系着风、回忆和大海的潮汐。夜沉沉,凉风阵阵,沁入意识,行驶在黑夜里的时间,它的古往今来,都被吹走。这一刻,宁静、纯洁。
聚会那天,起先跟往常一样,欢声笑语,音乐弥漫。渐渐地,每个人心里都落了一块石头,有种沉沉的感觉油然而生。大家都喝了些酒,话音依然铿镪,但这里分明渲染上了别离的情绪,一下子,都明白了什么是“性情中人”。老裴喝得最多,说,往事历历在目,人这一辈子,到底为什么?这时,小姐放了音乐,一个男人的感慨从音响中传来:多少面孔,漠然随风而去,他们在追寻什么……
喝了一会酒,张竹月说,来,一块唱歌。小姐,萍聚!
七个人也边喝边唱起来,不管这一切,将如何结束,至少我们曾经拥有过……一曲下来,大家的情绪就爽快起来,山不转水转,有的是机会相聚。还有的说,你哥们捎回台电脑去,咱约个时间网上见,不照样天涯若比邻啊。裴笑溟沉默了好一会,才说,老杨,上琴!咱俩表演最后一次“东泠二人转”,接着裴笑溟拿了话筒,主唱,杨灵涵铺上了古琴伴奏。唱得是李叔同的“送别”,其他四子也都随着裴笑溟清唱起来: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虽然不致于酩酊大醉,但在杨灵涵眼里,世界有些晃悠起来了。大概凌晨两点钟,杨灵涵才回到了桴溟斋,一开门,见吴玲儿坐在沙发上不语,问,几点了还不睡!吴玲儿也不说话,杨灵涵就坐到了她身边,问,生气了?
这时的吴玲儿才双手捂住脸,“哇”一声哭起来,而且越哭越历害,哭得那么的凄婉忘情,让一边的杨灵涵听呆了,眼睛竟也莫名湿润了。哭了好一阵,眼泪在茶几上滴了一大堆,才把声音放缓下来,但好象哭出了“惯性”,还是收不住,胸口一纵一纵地抽泣。听了一阵,酒也下去了,人也清醒了,杨灵涵就弄了纸巾,捏住吴玲儿的鼻子,说,使劲省两下!吴玲儿用力省了两下,杨灵涵手指头就有了浸湿感,又换了一张新的,才将她的鼻涕抹干净了。
捏着纸巾扔到垃圾筐里,杨灵涵走到吴玲儿身前,俯下身子,一下子把她抱了起来,进了卧室。将吴玲儿扔到床上后,关了门,杨灵涵也仰到了床上。杨灵涵侧着身子,用左手支着脸,抬了右手去抹吴玲儿眼角的泪水,边抹边说,嫩真是个妹妹!嫩真是个女人!嫩真是个高级动物!竟哭成这个样子!
良久,吴玲儿才开口说,你说走就走,一点也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她哭得太过分了,连说话都上字不接下字,一抖一颤的。杨灵涵叹了一口气,说,咱俩都会说话,都会思想人间的问题,大概都算是无比高级的动物拉,这样吧,我们敞开心扉说话,谈谈理想啊,人生啊什么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什么不好说,什么不能商量!
杨灵涵看了吴玲儿一眼,又转回眼神,对着墙壁说,我先开始吧,我这个人啊,越到后来才越清楚,真没点熊料,既没什么远大理想,也不想大富大贵,甚至连在城里落脚的想法都没有。我现在才看清自己,平平淡淡一辈子,也就知足了。要说对待感情吧,我也知道哪些人对我好,哪些人跟我扯不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