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洁不明就里; 只好等待下文。
“她得了花粉症。” 齐卫星收敛了笑容; 怜惜地看着妻子失去了活力的脸庞; 轻声向柳玉洁解释。
“花粉症?” 柳玉洁大吃一惊; “就是对花粉过敏?” 她想起漫天飞舞的花瓣; 凄美也好; 艳丽也罢; 对花粉症患者来说; 都有着致命的伤害力; “天啊。” 她轻声惊呼。
“对了;” 张玫琳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就是对花粉过敏。”
“你怎么得了这毛病?” 柳玉洁关切地问; “你原来很健康的嘛。”
“我也不知道。” 张玫琳精神不振; 声音低沉; “自从生完老二的那个春天就得了。”
“和生孩子有关吗?” 柳玉洁很怀疑。
“和生孩子没关系。” 齐卫星接过话头; “那么些人生老二都没事。”
“我也没说是因为生老二。” 张玫琳轻声顶了丈夫一句; “我只是说是那个时间罢了。”
“你的状况严重吗?” 柳玉洁心里很为她难过。
“我还算好了; 只是鼻子不通气; 有些不舒服。” 张玫琳慢慢恢复了常态; 话也多起来; “有些人鼻子; 眼睛都肿了; 不停地流眼泪。 还有的人会浑身长包; 很痒的呢。”
“怎么会得这种病呢?”
“医生也说不出原因。” 张玫琳也挺沮丧; “据说新移民五年不得就不会得; 五年之内得了; 很难痊愈。”
“真的吗?” 柳玉洁很震惊。
“我们也不确定。” 齐卫星接着说; “不过花粉症很难痊愈是真的。 医生说; 有些人很久都不会好; 有些人经过治疗会改善; 有些人自己会恢复正常; 但医学解释不了是为什么。”
“这不和没说一样嘛。” 柳玉洁感到无力。
“加拿大的医生就这样。” 张玫琳忍不住抱怨; “孩子发烧到39度多; 从来不给药; 说是回家多喝水; 好好休息就行了。”
“玫琳。” 齐卫星提示性地叫了妻子一声。
“噢;” 张玫琳如梦初醒; “对了; 我们不是来讨论加拿大的医疗制度和花粉症的。”
柳玉洁有点好笑地看着她一扫颓废的神情; 精神抖擞的样子; 静候下文。
“现在有个绝好的机会;” 张玫琳兴冲冲地开了个头; 看看坐在身边丈夫; “让他给你介绍吧。 他比我了解的更详细。”
“你不介意我讲的时间长一点吧?” 齐卫星礼貌周全地问。
“不介意。” 柳玉洁奇怪他突然的客气; 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 离做晚饭的时间还有段距离。 “你讲吧。”
齐卫星慢条斯理地讲述了因为妻子生老二; 身体又不好; 自己几经考虑; 决定放弃国内的公司; 到加拿大来扎根的心路过程。 讲到在温哥华西人公司上班; 每天赶公车。 有时为了及时赶上一趟车; 不得不小跑一阵; 听到午餐盒叮噹作响时; 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 “我当时想; 在国内都自己开车; 当老板的人; 到这里为了省却停车的麻烦; 像个学生似的赶公车了。 我怎么混成这样了。 ”
柳玉洁不由地吐露心声; “你是我们中间唯一继续干专业工作的人; 我很羡慕你呢。”
齐卫星微笑地摇摇头; “你不知道在这里工作的压力。” 他接着描述了大批人员被LAY OFF的情景; 形容好像一批批被叫出去 “枪毙” 一样。 每当一批人被叫去宣布被LAYOFF了; 只给十分钟收拾私人物品; 保安站在身边; 连电脑密码都立即被改掉了。
“真残酷。” 柳玉洁虽然曾有耳闻; 第一次听亲身见闻的人叙述; 感觉更深刻。
“高科技公司不得不这样; 他们要保护公司的利益。” 齐卫星倒不觉得突兀。 他接着介绍起一个美国的大公司; 眉飞色舞地介绍着该公司的背景资料; 产品结构和品质。
柳玉洁一时摸不着头脑; 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起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 只好愣愣地听着。 张玫琳抱着纸巾盒; 不停地擦鼻子; 偶尔鼓励地看看丈夫; 在看看朋友。
齐卫星兴奋地介绍着那美国公司的销售方式和奖励制度; 并描绘着美好的前景; 柳玉洁恍然大悟; 脱口喊道; “你说的是传销啊!”
“对; 就是传销。” 张玫琳爽快地说。
“我; 我对传销不怎么感兴趣。” 柳玉洁不好意思太扫他们的兴; 只能斯斯艾艾地推脱。
“你了解传销吗?” 张玫琳扔掉手里的大团纸巾; 瓮声瓮气地问。
“大概有一点了解吧。” 柳玉洁不知该怎么说。
“这家公司是非常正规; 而且增长很快的公司。” 齐卫星接着说; “而且现在他们准备进入中国市场; 对所有的中国移民来说; 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
“可是在中国是禁止传销的呀。” 柳玉洁对这点倒是很清楚。
“当然是在中国政府同意的情况下; 合法的进入中国市场了。” 齐卫星似乎真的颇了解情况; “中国也准备讨论通过直销法; 使直销有法可依。”
柳玉洁还是没法接受; “我觉得我不适合做传销。”
“没试过你怎么知道呢?” 张玫琳颇不以为然。
“你一定可以的。” 齐卫星则委婉得多; “你人缘好; 人际关系强; 人脉丰富; 又有说服别人的能力; 最适合做传销了。”
柳玉洁没想到自己有这么多与人有关的优势; 可心理障碍还是不能克服; “我真的不行。”
齐卫星没有在坚持; 只是笑着说; “开始人们总是会排斥; 尤其从国内来的人; 被那些老鼠会的负面消息弄得对传销有误解; 这很正常。 其实在这里; 传销不但是合法的; 而且帮助很多人建立了自己的事业。”
柳玉洁老实地点头称是; “我知道。”
留下了一叠资料; 张玫琳夫妇告辞了。
柳玉洁收拾着他们留下的资料; 心里想着齐卫星临走前说的; 准备放弃专业工作; 全力以赴做传销; 感到不可思议。
许久以后她才知道; 对于新移民; 尤其是国内来的新移民; 除了那些体力劳动的工作外; 最容易入行的是地产经纪; 保险经纪和传销。 前二者需要通过政府部门的考试; 拿到执照才可以开展工作。 而传销则只需要在当地有合法身份; 几乎所有人都可以从事。 许多新移民在初来乍到之时; 找不到合适的专业工作; 很多被热心的传销人员吸引进了销售网络。 有些人坚持住了; 有些人很快抽身离开; 最痛苦的就是那些欲进不能; 欲罢不忍的人们。
柳玉洁看看天色已晚; 穿上围裙准备做饭; 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她心里很奇怪; 今天怎么这么多不速之客啊? 打开大门; 很意外地看见赵立阳衣衫不整; 脸色灰白; 神情沮丧地站在门外。
“小赵?” 她让赵立阳进门; 随口问; “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江妍呢?”
赵立阳垂头丧气地走进屋子; 重重地在椅子上坐下; 无精打采地回答; “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
柳玉洁给他倒了一杯果汁; 在他对面坐下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赵立阳内心挣扎了一阵子; 额头青筋直跳; 双手握紧拳头; 又松开; 端起面前的果汁喝了一大口; 才下决心似地说了一句; “我被警察赶出家门了。”
柳玉洁真为自己的心脏担心; 因为她又被赵立阳的话吓了一跳; “你说什么?”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赵立阳把果汁一饮而尽; 鼓足勇气; 把发生在头天半夜的事情简略叙述了一遍。
柳玉洁努力克制自己讶异的情绪; 给他续了一杯果汁; 关切地问; “你昨天半夜去了哪儿呢?”
“我没地方可去; 给一个工友打电话; 在他家里呆了一夜。” 赵立阳依然低着头。
“那你今天?” 柳玉洁试探地问。
“我今天去上了班。 下班回来去图书馆那边; 她没在那里等我。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回去。” 赵立阳深深叹息着说。 “原来在国内的时候; 她是多么的清纯美丽; 可爱动人。 现在怎么变得这样不可理喻?”
柳玉洁不同意他的观点; “国内和国外的情况完全不同了。 你说她变了; 也许她认为是你变了呢。”
“也许吧。” 赵立阳倒很坦诚; “国内根本不当回事儿的事情; 在这里会变成大问题。 在国内; 我们从来没有觉得缺钱花; 在这里反而有经济压力的感觉了。”
柳玉洁顺着他的话题说; “在国内; 你们都是高薪白领; 又没有孩子; 还可以蹭父母; 当然不会有经济压力了。”
“在这里打这LABOUR工; 工资不高; 还累死人。” 赵立阳抱怨着; “专业工作又找不着; 我的英语是太烂了。”
柳玉洁倾听着他的苦恼和烦躁; 和他一起分析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鼓励他与妻子多沟通; 甚至教了他几招怎么讨妻子欢心的小伎俩。 最后; 她解下围裙; 拿起车钥匙; “我送你回去吧。”
“那多不好意思。” 赵立阳精神好多了; “你还要给刘柳做饭呢。”
“那你自己回去?” 柳玉洁不客气地调侃他。
“我怕她气还没消 ……” 赵立阳踌躇着。
“所以嘛; 不要客气。” 柳玉洁率先走向大门; “我送你回去; 再赶回来做饭也不迟。 今天就不留你吃饭了。 改天请你和江妍一起来吧。” 说着; 冲楼上的刘柳交代了一下就出了门。
柳玉洁没有想到; 她这一去; 除了做江妍的思想工作; 还要耐心地听取房东的抱怨和邻居的投诉。 等到小俩口和好; 一起送她出门时; 已经是明月高悬了。
因为柳玉洁严格禁止女儿吃零食; 家里平时不备有零食。 经过这次的教训; 柳玉洁稍微改变了自己的态度; 并在家里准备了零食; 以备不时之需; 这是后话。
飞速地驱车回到家; 刘柳无力地趴在餐桌上; “妈妈; 你干什么去了? 我都快饿死了。”
“妈妈马上就做饭给你吃。” 柳玉洁心里怀着对女儿的歉疚; 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哎哟!” 锋利的菜刀削掉她一大片指甲和皮肤; 鲜血直涌。
“妈妈; 怎么了?” 听到母亲的叫声; 刘柳惊跳起来; 奔到母亲身边; 看到鲜血; 不禁慌乱起来; “妈妈; 你怎么了?”
“没关系; 不小心切着手了。” 柳玉洁镇定自若; 把手指放到水龙头下面冲洗着; 吩咐女儿; “你去拿紫药水和创可贴来。”
“噢。” 刘柳急忙奔去取来药物; “妈妈; 切得厉害吗? 疼吗?”
柳玉洁处理好自己的伤口; 给女儿一个安抚的笑容; “切得不厉害; 也不是很疼。” 继续准备饭菜。
“妈妈; 我们随便吃一点什么就好了。” 刘柳心疼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