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 头发也不再打理, 任其自由生长, 乱草一般也没所谓, 坦然自若。
她放纵自己的口腹之欲, 大肆购买和近乎疯狂地猛吃北美极其美味的各种甜品, 从雪糕冰淇淋到奶酪蛋糕, 从各式巧克力到不同口味的布丁, 每天不间断。 都说吃甜品, 尤其是吃巧克力可以提升情绪, 减缓忧郁, 柳玉洁的疯狂行为不但没有治疗她内心深处的伤痛, 反而给她带来一个臃肿发胖的身躯。
刘柳上了私校, 早上, 中午都在学校用餐, 上学, 放学有校车接送, 基本不用母亲操心。 柳玉洁除了每天做一顿晚饭, 隔天开一次洗衣机以外, 几乎无所事事。 她连家里的卫生也懒得打扫, 擦桌子扫地的事情根本不做, 更不要说是布置, 美化家居生活了。 在温哥华这个干净, 美丽的城市里, 柳玉洁的家里竟然慢慢积起了清晰可见的灰尘。 就连她自己常常呆的书房里, 天天用的电脑旁, 都渐渐堆起了尘埃。
她也慢慢有意无意地回避与人交往, 不再热心地参与任何活动, 可以一连几天, 甚至一个星期不踏出家门一步, 却也没做一件具体的事情。 不读书, 不看报, 不看电视, 上网也是玩一些最低级, 不用脑子的游戏, 而且一连几个小时沉浸其中, 只求麻醉自己, 消磨时间。
刘一夫的行踪, 生活, 是否来电话, 是否会回家, 已经完全不能引起柳玉洁的兴趣,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关我什么事? 由他去好了。
“忧郁症” 三个字偶尔会在她的脑海中掠过, 可是她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到后来, 她倒恨不得自己干脆得个什么大病, 彻底摆脱这种无所适从的生活。
没有什么人生的重大挫折或变故, 没有激烈的矛盾冲突, 几年的移民生活下来, 在外人眼里值得羡慕的柳玉洁从内心到外在, 完全变成一个连她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刘一夫春节前回家时, 面对的就是这么一个让他大吃一惊的柳玉洁。
在回家前, 刘一夫兴冲冲地打电话报告行程, 询问需要带什么回家, 准备称职地履行 “骆驼队长” 的责任。
柳玉洁在电话中极其冷淡地回答, 你自己看着办吧。
刘一夫的热情被这当头一瓢冷水浇熄了大半。 但他还是根据以往的经验, 选择了一些估计妻子女儿会喜欢的年货, 万里迢迢背回家。
在机场, 刘一夫很惊讶地发现柳玉洁竟然头发蓬乱, 身穿着在家里做饭时穿的家居服, 开车来接自己, 这是自从认识她以来, 从未发生过的情况。
回到家里, 比柳玉洁明显长胖了一圈的身材让刘一夫更感到吃惊的是家里的脏和乱。 他不能想象, 原来一直很讲究卫生, 容不得自己乱丢报纸, 外套等的妻子, 怎么会让家里变成这样? 看着妻子发福的身躯, 和她脸上近乎冷漠的面无表情, 环顾多年来第一次看到家里的混乱, 刘一夫的心情也沉入谷底。
刘柳一如既往地热情欢迎父亲回家, 亲亲热热地与离家几个月的父亲谈天说地, 交换信息, 共叙天伦。
刘一夫小心翼翼地向女儿打探情况, 询问家里或她们母女身边发生过什么事情?
刘柳大而化之地一挥手, 表示一切正常, 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
刘一夫小心谨慎地提出, 妈妈好像有些变化?
刘柳想起什么似的, 兴奋地告诉父亲, “妈妈是变了, 而且变得很厉害。”
刘一夫心中悚然一惊, 连忙追问, 怎么个变法?
刘柳轻松地揭开谜底, “妈妈变得超爱吃甜品, 简直可以说是疯狂地吃, 还和我抢着吃呢。” 稍停片刻, 补充了一句, “看她吃的那样子, 我都怕她会得糖尿病。” 说完笑了起来。
刘一夫完全笑不出来了。 他知道, 妻子曾经是个非常注重仪态的人, 体重的变化也是她关注的一个重点。 虽然不至于天天称体重, 但不论在哪儿, 家中的浴室里总是有一个体重计, 每星期至少要称上个两三次。 甜品是妻子一直非常注意, 严格控制的食物。 他隐隐约约意识到, 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刘一夫决定直接切入问题的实质, 问女儿是否觉得妈妈近来心情或者是情绪不大对劲?
青春期的女孩子满不在乎地回答, 没什么特别的, 有也很正常, 更年期反应嘛。
刘一夫哭笑不得, 不知怎么和女儿谈这个话题。 他知道, 虽然更年期有早有晚, 但柳玉洁绝不是更年期的问题。 他万万没有想到, 问题的症结相当一部分在他自己身上, 因为他一直认为自己做得很好, 是个很负责任的男人。
不管人们的心态如何, 时间依然以其亘古不变的规律运转。 春节到了。
尽管李家婆婆一再强调过年是一家团聚的日子, 应该自己家人在一起过, 很清楚明白地表示不希望与其他人家聚会, 可耐不住寂寞冷清的李正军坚持要与朋友们聚会。 李骏雄也坚决支持父亲的提议, 因为他想趁机与同龄的朋友们在一起聚聚, 不必老是整天窝在家里面对大腹便便, 脾气极差的母亲, 和紧张兮兮的祖父母。
陈怡倩母子俩的机动性比较大, 而且很乐意和朋友们一起度过除夕夜。
杨莘楠家里最重要的事情—儿子报考大学已经告一段落, 只是等待进一步的消息, 所以也很乐意借此机会全家人放松一下。
刘一夫几乎是举双手赞成聚会的建议, 而且积极主动地建议把聚会地点定在自己家里, “保持一贯的传统” 是他说出来的理由。 在他内心深处, 他很希望通过这个新春聚会, 唤起柳玉洁的热情。 因为他深知, 妻子是个对朋友很热情, 又很要面子的人。 他已经快受不了柳玉洁那种对一切事情都可有可无, 毫无兴趣的冷淡态度。
当刘一夫故意带着有点夸张的语气, 向柳玉洁通报关于春节聚会的信息时, 满心期望的是得到她的热烈响应, 并展开一系列积极的行动, 给家里沉闷的气氛注入一些新鲜空气。
他失望了。
柳玉洁只是淡淡地问, “聚会? 在我们家? 你发起的吗?” 脸上平静得看不出一点情绪。
刘一夫的心里凉了半截, 又看不出妻子的真实心情, 只能如实回答, “是李正军发起的, 我建议在咱家的。”
“你建议在我们家?” 柳玉洁反问, “谁来做一切准备工作?”
“我, 我来, 我来做, 好吧?” 刘一夫大包大揽, 恨不得拍胸脯, 立保证了。
柳玉洁漫不经心地瞥了丈夫一眼, 未置可否。
接下来的几天, 柳玉洁像没事人儿一样, 慢条斯理地消磨时光, 根本没把聚会的事情放在日程上, 也没有任何要进行准备的迹象。
刘一夫终于忍不住, 在女儿上学之后向妻子提出建议, “我们应该去买些东西了吧?”
“我们? 应该?” 柳玉洁把丈夫的话断成一个个问号, “去买东西?” 直直地扔回给他。
“快过年了, 人家要来咱家聚会了, 我们什么都没准备呢。” 刘一夫挺无奈地说。
“你不是说你负责准备的吗?” 柳玉洁毫不客气地顶回去。
刘一夫心里很明白, 自己那天的保证是为了临时过关, 认为妻子最终还是会接管的。 没想到她真的撒手不管。 眼下火烧眉毛了, 自己连到什么地方, 买什么东西都毫无头绪, 谈何准备? 他想了想, 决定暂时忍气吞声, 哄着妻子过了这一关, 以后再慢慢和她算帐。
一阵电话铃声解救了冷战气氛中的夫妻俩。
杨莘楠打电话来说, 周妈妈问希望她做什么带到聚会上来?
柳玉洁和她热烈地讨论了一番之后, 才放下了电话, 脸上的肌肉松动了一些。
紧接着, 秦伟芳又打来电话, 满心感激地说, 谢谢柳玉洁和刘一夫给她提供了一个可以出门 “透口气” 的机会, 她已经快被婆婆的紧迫盯人给烦死了。 同时报告他们家准备带些老人自己种植, 自己炮制的菜肴参加聚会。
仿佛约好了似的, 柳玉洁刚放下电话, 陈怡倩又打来电话说, 她刚学了一种新的蛋糕做法, 在家里试制成功了, 准备聚会那天做一个大的带过来。 她专门嘱咐柳玉洁不要准备甜品, 免得她的 “作品没市场”。
刘一夫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妻子与朋友们讲电话, 悄悄注意着她的神情变化。 听到妻子对朋友的热情洋溢, 看到妻子几天来一直没出现过的笑意在眼角眉梢流露, 他心里竟有点儿不是滋味。 多少年来, 柳玉洁的心情都随着他自己的情绪波动, 她的笑容都是对着他自己的时候最为灿烂, 什么时候开始, 这一切都走样了呢? 他陷入了沉思。
“喂, 喂, 发什么呆呢?” 柳玉洁连叫两声, 见丈夫毫无反应, 忍不住推了他一把。
“嗯? 哦, 你讲完电话啦?” 刘一夫如梦初醒, 看着满脸笑容的妻子, 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
“你不是说要出去买东西吗? 还磨蹭什么?” 柳玉洁说着, 已经拿着手袋, 开始穿外套。
刘一夫立即跳起来, 赶紧穿上自己的大外套。 无论如何, 他不希望再看见妻子阴沉的脸色。
除夕夜, 几家人聚集在柳玉洁家, 品尝着各家的拿手好菜, 谈论着一年来的风风雨雨, 经历, 收获。
孩子们早早地吃饱, 离席了, 老人们也端着热茶, 坐到一旁去等着春节联欢晚会开始。 刘一夫意犹未尽地再次拿出一瓶白酒, 和李正军一起叫嚣着要一醉方休。
秦伟芳用警告的声音提醒李正军, 自己目前的状况根本没法开车。
李正军满不在乎地一挥手, 大声大气地说, 我喝醉了都能把车开回家。
秦伟芳气得要发火。
闻声赶过来看个究竟的李婆婆对媳妇说, 今天过年, 让他喝个高兴, 我们晚点走就没事了。 转脸又叮嘱儿子, “你媳妇快生了, 你不要惹她, 动了胎气就不好了。”
李正军示意母亲快走开, 并不怎么认真地保证, 不惹老婆生气。
说话间, 刘一夫已经自斟自饮了好几杯, 感觉头晕脑涨, 不胜酒力了。 他很奇怪, 怎么柳玉洁没有阻止自己的行为? 睁开有点朦胧的眼睛, 见妻子正和杨莘楠, 陈怡倩在窃窃私语, 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 他心里一阵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