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说,谁叫你带我吃好吃的,我不多吃点,也对不起你的钱啊。”
“女孩子要浅尝辄止,一样吃一点,尝尝味道。你以为你是男人,胡吃海喝的。”
“没事,我上几趟厕所就好了。”
“你应该时时刻刻保持好身材,不是不让你吃,要少吃多餐,既减肥,也别把胃饿坏了。”
我也发现了,节食减肥只能坚持短时间,馋虫起来反抗,反弹得更厉害。
“你还说我,你不也长胖了!”
“那也是你喂胖的。”他一脸无奈,我在旁边坏笑。也许是女人天性,我小时候当警察抓坏蛋,当记者叱咤风云的豪情壮志,全部化作一腔小女人的柔情。天热了,我给他冰镇绿豆汤,下雨天,我就煲一锅浓浓的肉汤。我孜孜不倦地试验着各种新的菜式,只为博他一句夸奖。他回家,我给他准备拖鞋,替他打湿毛巾,帮他打洗脚水,放回洗脸毛巾,递上擦脚布,等在一边帮他倒洗脚水。他说衣服皱了,我就买来熨斗和熨衣板,学会熨衣服。虽然我们没有客人,我还是把家里擦得窗明几净,享受做一个温柔煮妇,贤良女子的感觉。
其实,我心里也奇怪,他三天两头往我这里跑,回去对他老婆怎么交待。但是我坚决不问,不问,他老婆是个影子;问了,她就是个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女人,大街上随处可能碰见的女人。 只要她不打上门来,一切相安无事。所以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最怕有人敲门,我经常假装自己不存在,外面天塌下来,我照旧在屋子里听音乐。听着音乐,用他的笔记本上网漫游,我经常了忘了我们中间夹着第三个人。
新学期,陶庆红她们换了个班主任,经常到女生寝室嘘寒问暖,笼络人心。我看上去四十多岁,她们却说才三十多,打扮得比较老气,皮肤倒是不错。我看她白白胖胖,有点像蚕虫,蚕虫的皮肤我倒是摸过,滑滑的,好像真的不错。寂寞无聊的陶庆红跟班主任走得很近,经常说老师叫她去家里吃饭。
我说老师对你不错呀。
“什么呀,她在写一本形式逻辑的书,叫我帮她改稿子。”
“你帮她改稿子?”我有点惊讶。
“这种理论性的东西,到处抄抄就凑成一本书了。我看她抄书都抄错了,帮她改了好几个地方。她叫我去她家吃饭,什么吃的都没有,还要我来做。这个老师邋遢得很,家里乱糟糟的,简直没有地方落脚,还要我帮她收拾。”
我暗自祈祷,将来的法律逻辑,这个二百五千万不要教我们。
我们班开了证据学这门课,教我们的是系上牛哄哄的一个教授。他是北大毕业的,上课的时候激情澎湃,很快就在班上有了一群粉丝。牛教授,我在私底下称他为“牛教授”。他经常叫我们自己思考,不要人云亦云,《证据学》这本书是他写的,可他提问的时候,不许我们照搬他书上的观点,害我们一下课就往书店跑,找到跟证据学有关的书抱着啃。
还有一个好老师,是G大退休的法律系主任,被我们系请来教我们环境法,他的教学方法虽然不像牛教授那么灵动,但出口成章,充满着智慧。他经常夸我们这个穷乡僻壤环境多么多么绿色,说西湖都污染了,“杭州苏州不如G州。”我明白他说的是山水,但心里忍不住嘀咕,“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我们这里多的是山,多的是水,但有几个是有名的。我们缺少文化。一个没有文化的城市,不管修起了多少高楼大厦,它都是一个贫血的城市。我有一次等公车,一个女孩喝完珍珠奶茶,到处找垃圾桶。她旁边的中年男人说:“扔地上!扔地上!”那女孩最终找到了垃圾桶,中年人感慨一声说:“你当真不是G城人!”
环境法老师研究什么中华人口学,有一次搞一个学术研讨会,就在我们一个讲座的隔壁。我好奇地去了,找了一把椅子靠墙坐着,工作人员给与会人员倒茶水,我当然不指望有我一杯,坐着听听而已。我没听懂他们讲的是什么,但没有退出去。因为我们老师看见我,请工作人员给我倒了一杯茶。我接过茶,说声谢谢,差点掉泪,我只是一个卑微的学生,习惯了被人忽略,一点点善意,都会让我受不了。
除了他们,还有别的老师上我们课,比如那个茅山道士,他教我们法律职业道德,继续在课上跟我们翻白眼。只是,在我眼里,别的老师不能称之为老师了。至少可以用大师和匠人来区别,好的老师给学生的是蓝图,不好的老师给学生的就是砖头、钢筋和水泥。我们就装了一箩筐一箩筐的破砖头。经常听见同学挑老师的毛病,我旁观着他们的抱怨。一下课我就逃遁,躲进我的小屋,世界就清静了。
二十、两个人的盛宴
“楚楚,周五我过生日。”李明明给我打电话,说。
“怎么不安排在周六啊?”
“周六不是国庆了吗?我不能耽误大家出去游玩呀。”
“那周五下课后我找你。”
周五,李明明约在校门口等,我最先到,杨爽和庞飞随后也来了。李明明和石靖并肩而来。看见他们,我们一起奸笑,李明明红着脸躲在我身后。
“去哪儿吃?”杨爽问。
“等一会儿吧,何家康还没有来呢。”李明明说。她给何家康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何家康跟一个穿背带裤的,结两个小辫的女生一起走过来,经过介绍,我们认识了赵青青。
我们走进一家麻辣烫火锅店,吃麻辣烫是因为便宜,5块钱一个人,超过五个人就4块一位。蔬菜和饭随便吃,我们穷学生可以饱饱地吃一顿。我们围着桌子坐了下来,服务员把火锅架上,我和李明明、杨爽拿蔬菜筐去挑蔬菜,我拿蔬菜,李明明夹粉条,杨爽捞土豆片、豆腐之类。石靖站起来,一一满上酒杯。
“生日快乐!”我们一起举杯,喝完,我咳嗽了两声,他们没反应,我又咳嗽了两声。杨爽会意,也跟着咳嗽两声。
李明明马上说:“楚楚,你不是要整我吧?”
“没有,只是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这个、这个……”我故意停顿,等他们自己交待。
“你到底要问什么?”
“我不是问你。”我对着石靖说:“石头精,你在这倒酒,你算什么?男朋友?”
“废话!”杨爽马上说:“我都看出来了,你还问这些废话。”
“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明明,他对你好吗?不好我可不答应。”
“你不答应又怎么样?”石靖向我挑衅,一副过河拆桥的样子。
“我找你拼命!”
“我怎么对她不好了?”石靖软了下来,说:“明明,我怎么对你,有目共睹,是不是?”
“恩!”李明明马上倒向石靖的阵营。
“真的有目共睹?你们看见了什么,说!”我看着杨爽,她马上配合默契,说:“我没看见,胖子,你看见了吗?”
庞飞马上说:“没看见!没看见!”
“没看见又怎么的?我们怎么相处,关你们什么事?”石靖马上耍赖。
我看着李明明,装出伤心的样子,说:“明明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把我的好朋友抢走了,我以前有什么就跟她说,现在她都没空跟我说话了。你怎么说不关我的事?你把她抢走了,还不让我知道你对她好不好。人家嫁闺女都要上门求亲,你把我的好朋友抢走了,一句话都不说。”
讲着,讲着,我真的流了眼泪。李明明和石靖呆呆地看着我,石靖很快投降说:“好吧,好吧,你要我怎么交待?”
“你真的要交待?”我眼泪汪汪。
“我真的交待。”
我马上笑了,换了一副阴谋诡计的表情。石靖大呼上当,已经晚了。我从包里掏出一支眉笔,说:“我也不为难你,你们就在我面前表演一下恩爱吧。”
“KISS!”杨爽说。
“去你的!”李明明马上顶了回去。
我晃着眉笔,说:“石靖,帮明明画眉吧。”
庞飞嘴里嚼着小白菜,差点没卡在喉咙。好不容易把长长的连帮带叶的白菜拖出来,辣椒呛得直咳嗽,眼泪都流了出来。杨爽把纸巾递给他,他擦了嘴,喝了半杯啤酒,才消停下来。
我把眉笔递过去,说:“张敞画眉,那可是恩爱夫妻的典范。”
杨爽说:“哎,石头精,你别想耍赖,我可不答应。”
“楚楚,上次我都没有整你,饶了我吧。”李明明哀求。
“谁让你不整我?”我不肯罢休,石靖没办法,接过眉笔在李明明眉毛上左一笔,右一划,添添补补,画成了两条毛毛虫。我们在旁边看了哈哈大笑,整个过程被我用手机拍了下来,回去当美好回忆留存。
李明明不服气,指着赵青青说:“那她呢!”
赵青青急忙摇手,说:“今天我不是主角,不要整我。”
我心想跟赵青青也不熟,算了。
“楚楚,怎么不带你男朋友一起来?”李明明还是不甘心,想着怎么报复我。
“他忙,准备考研。”
“你的手机不是可以拍照吗,怎么不照张相来给我们看看。”李明明追问。
“就是,楚楚不够意思。”杨爽倒戈,把矛头指向我。“谈恋爱不跟我们说,罚酒一杯。”
“我上次喝了。”
“那你不带他来见我们,罚酒一杯。”
我只得拿起一次性杯子,喝了一杯啤酒。中途,我去上厕所。回来,感觉气氛诡异,石靖举起他面前的杯子,说:“来,这杯谢媒酒,干了!”
我意识到我的杯子有问题,看着李明明,说:“你不谢我?”
李明明举起杯子,说:“我也谢你。”
“这种谢法我不喝,除非你们喝交杯酒。”
“楚楚!”
“喝就喝!”石靖突然爽快起来,我越发肯定我的酒里有问题。两个人真的喝了交杯酒,庞飞拍手,说:“楚楚,该你了,快点喝。”
我拿起酒杯,说:“我知道这杯酒有问题,不过,既然是谢媒酒,毒药我也喝了。”我一仰鼻子,一口喝干。酒是咸的,他们趁我出去,往杯子里放了盐。庞飞拍手,杨爽也拍起了巴掌,大声叫“好”。我放下酒杯,一脸豪气。
吃完饭,石靖提议到他那里玩一会儿。我把杨爽拉到一边,说要不要给李明明买个蛋糕。我们跟他们编了个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