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 法 同 居
作者:紫月星空
第十五章 开马自达的楞头青
(一)
给紫流苏发完短信后,匡松眯着眼睛上了床,他没有指望紫流苏给他回短信,她的脾气他清楚,一旦惹到她,天王老爷也不认识。
直到现在,匡松也不承认自己动手打了紫流苏。那天,他只是冲着她的后脑壳捶了几下,无非是叫她不要把写字看得这么重要,将多余的时间留给女儿和自己,家里的钱足够她花一辈子的,用不着这样费劲地透支自己的体力。谁知道,紫流苏挨了他的老拳后,哭泣了整整三个小时,闹死闹活地要跳楼,非要离婚不可,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匡松一听彻底傻了眼,为了栓住紫流苏,打消她的离婚念头,无奈之中出了一个损招,让紫流苏主动放弃一切财产,通过净身出门要挟她回心转意。
令匡松诧异的是,紫流苏竟然承诺全面放弃,包括女儿的监护权,转身后立即选择了投奔文字的自由。匡松不由地惊叹一个女人的精神力量,原来自以为凭借和紫流苏同床共枕十年的夫妻感情,觉得已经非常了解她了,不需要再做更多的深入理解,不曾想紫流苏为了几个破字,会心甘情愿地舍弃自己和女儿。
“哎,女人啊女人!”匡松在床头点燃了一支“红南京”香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烟熏的香火明明灭灭,煽动着星星点点的亮光,照射在匡松憔悴的面容上。屋子里少了紫流苏的声音,少了女人的拖鞋在湿木地板上的拖沓声,匡松还真的有点不习惯。
匡松看着自己,有点无奈,也有点辛酸。每天在加满了无铅汽油的出租车里坐得腰酸背疼的,在紫流苏上下班必经的道路上疯了似地来回空驶,眼睛紧张地瞄着慢车道,没有心思做生意,幻想着发现紫流苏,用野蛮的武力一把将她塞进小车里,飞速地掠夺回家,再也不让她从自己的面前消失。
想起今天午后的那阵子,匡松的眼泪就不争气地往面颊上淌。那会儿,他在大街上跑得心烦意乱的,连个紫流苏的影子也看不到,一下子就把出租车冲动地开到了紫流苏的单位门口。门卫“南京二胡”堵在厂区的门口,远远地和他打了一个招呼。
“二胡,紫流苏在吗?”匡松摇下驾驶座旁边的车窗玻璃,高声大喊。
“厂里早停产了,紫流苏下岗回家了。”
“哦,这样啊。”
“怎么,紫流苏没回家啊?”
“哦,没有没有,我是顺道带客,想叫她一起回去的,她不在,我就走了。”
二胡不说不打紧,话一说出来,匡松的心里就发毛了,匆匆和二胡告了别,随手就拨通了前岳父家的住宅电话,回答是一样的,紫流苏已经几天没有回家了。
(二)
确切地说,匡松真的不知道紫流苏跑到哪里去了,南京城那么大,光是摊派到派出所户头上的人口就有几百万,如果把整个南京城搜索下来,没有一年半载的还真的拿捏不住呢。
匡松确信紫流苏这次真的彻底离开他了,在无尽而漫长的黑夜中,他开始了绵绵无期的等待。好在匡梅是个听话的孩子,从来不需要他烦神,令匡松担心的是今天匡梅吃饭的时候,神情有点不对劲,在房间里愣愣的也不知道看书写作业。
想当初,紫流苏是在胎心音不正常的情况下,剖腹产下匡梅的,为此,紫流苏吃了不少苦头,所以,匡松非常疼爱自己的宝贝女儿,从来不轻易动手打她一下。本来,和紫流苏离婚的消息一直严密封锁着,并不准备让匡梅知道。谁知道,早些日子匡梅在书橱里找东西,不在意翻出了绿色外壳的离婚证书,秘密终于无声地泄漏。
“爸,这是什么?”匡梅一脸的惊诧。
“匡梅,你在翻什么?”匡松正好出车回来,一眼看见女儿手上的离婚证书,顿时目瞪口呆。
“你们离婚了?”
“嗯,阿梅。”
“为什么瞒着我?”
“我们不希望你的学习受到任何影响。”
“这个就是理由吗,爸?”
“阿梅,实际上我和你妈并没有分开过。”
“你把我妈找回来……”
“阿梅……。”
匡松不知道说什么好,阿梅的要求并不过分,孩子没有错,可是,他和紫流苏已经解除了婚姻关系,那种非法同居的关系,现在也没有了。
匡松失去了紫流苏,不想再继续失去匡梅,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走到了匡梅的房间,看见女儿在灯下安静做作业的背影,这才放心地退了出来。
与此同时,紫流苏正在朝郊区的路上赶。刚才在车站和匡梅分手后,她的心情就不太好,一个人到南京书城逛了一圈,在文学书架上随手翻了八十年后青春作家郭敬明的《幻城》,在销量达到一百万册的现代神话中,体味那种空前绝后的文字力度。离开书城的时候,她还有点依依不舍,她实在搞不清现在的文学现象,一头是七十年代的作家深入浅出,一头是八十年后的作家高歌猛进,两个极端,两种极限,在文字的世界里对垒,抗衡和拼杀。
外面的世界很无奈,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街角的墨黑弥漫了整个蔚蓝色的天际,远方的苍穹有淡淡的星月开始闪烁,带着梦般的瑰丽色彩。
(三)
走出书城,紫流苏贴着麦当劳的墙裙走了一段没有新意的路,拐过新街口百货公司透明亮丽的门楣,最后在人行道的岔路口上叫了一辆没有顶棚的马自达。
在城市建设中,马自达作为南京城的辅助交通工具,由于严重阻碍公共交通环境,不断激起市民的义愤,已经退出城市喧闹的舞台。现在紫流苏所见的这些马自达,是车主逃避公共安全大检查后,经过重新装修改造的脱顶敞篷车,它们只有在黑夜的掩护下,才能完成车主每天预期的营运使命。白天,这些车全部蜗居在车棚里,或者散落闲置在小区的楼裙下,大街上自然看不到它们的真容,只有到了晚上,借着暮色,它们才轰隆隆地走出棚户区,浩浩荡荡地在大街上昂首挺胸地载客。
借着街角的灯光,紫流苏的目光落在最近的一辆马自达车主的身上,车主很年轻,穿着一件黑色的夹克衫,面容在等客的过程中显得非常焦虑。
“请问,往兴隆茶亭新寓三村多少钱?”紫流苏晕车厉害,加上口袋里还有刚刚拿到的稿费,怕挤公交车的时候给小偷扒了去,所以决定找个貌相看起来老实点的马自达车主给一路拉回家去。
“十块钱吧,现在的生意不好做,半做半送了。”车主在鼻子里哼唧了一声,示意紫流苏上车。
紫流苏提起风衣的一角,正要跨上车,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回头一看,是前后脚走出厂门的楞头青。
“怎么是你,楞头青,你现在也开马自达了?”
“不开怎么办,要吃饭啊,你看我这个半残疾人,胃切除了三分之二,还不是要自己找饭碗。”
“那么,我今天照顾你的生意。”紫流苏从前一辆车上返身下来,抱歉地和车主打了一个招呼,转身朝楞头青的车走去。
车主看见他们是熟人,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将车子重新复位,继续在人行道上搜索行人,等待其他顾客。
“好啊,这样我今天就可以跑满五十块了,晚上也好早点回家休息。”楞头青高兴地打开车门,把紫流苏一把提了上去。
“怎么想起来做这个的,现在交警抓的很紧,动不动就是毁车。”
“你说我们这种南京大萝卜,二半吊子的,身体不争气也不值几个钱,再不想办法搞点钱,老婆跟人家跑了都不知道。”
“真会开玩笑,楞头青,老天是不埋活人的啊。”
“你听说郑雨那个甩料了吗?”
“我住在郊区,离城市很远,厂里的事情已经基本上不清楚了,也没有时间打听,郑雨那个家伙怎么了?”
(四)
“他带着几个懂技术的鸟人,要了几个员工,拿着单位现成的机器零件就加工起来了,不花一个银卯儿,现在定货的现金支票已经收到好几笔了。”楞头青一边开着马自达,一边不断回头和紫流苏说着话。
“天道酬勤,看来郑雨这小子不傻。”紫流苏呵呵笑了一声。
“还小子呢,十足的南京老男人,都快五十岁了,反正也折腾不了几年工夫了。”
“话也不要说的这么早,三十岁的男人是正品,四十的男人是精品,五十的男人是极品,不要小看了郑雨的野心。”
“那么大的厂子,一下子说没有就没有了,就是唱戏的随便在露天搭个戏台班子,临了撤离的时候,也要把值钱的家伙带走,何况一个厂子。”
“一种国有资产的变相流失。”紫流苏叹了一口气。
“郑雨现在像个狂人,武厂长也落得个省心,装聋作哑的什么也不管,只顾等着年底拿承包提成,把自己的口袋塞满。”
马自达轰隆隆地在大街上跑,不时和公交车、出租车、自行车混杂在一起,有时平稳如水,有时横冲直撞,令紫流苏心惊胆颤的。
“慢点,楞头青,如果你再保持这个速度的话,我就要从车子里弹出来了。”紫流苏用调侃的口吻大声叫道。
“好好好,小秘书,你不知道,回头我拉客的车速还要快呢,要不怎么争分夺秒地挣钱呢。”
“安全是生命的保障,你还年轻,挣钱的日子远着呢。”
“想不了那么多了,如果哪天马自达在市区主干道全面禁驾了,我的泥饭碗也就彻底砸了,出名趁早,赚钱要快,机不待我,时不再来。”
“楞头青,没想到你小子才几天功夫就脱胎换骨了,成为一个真实意义上的生意人,在单位可是一点也看不出来啊。”
“单位,单位算耳屎啊,我在单位领导天天照顾我,让我看管仓库,过过数字,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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