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欢天喜地,鱼贯而出,随泠弦绿芷领赏而去。
暗处里。萧珉见众人喜动颜色,知道乔津亭无恙,不由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
转身,正想离了后院,回至城楼。
迎面,侍卫匆匆而来,“将军,将军,援兵到了,援兵到了!”
援兵到了!萧珉如大梦初醒,接过侍卫递上的宝剑,“好,传令下去,全城出击,追歼南柔国君!”
城门打开,雄兵如猛虎下山,冲入敌阵,挥戈跃马,如入无人之境。
成别思所率的兵马与萧珉的军队里外合应,形同铁钳,将南柔国兵马死死钳住。
一夜风云变色,南柔国君心惊胆裂,拼死杀出重围,直往北边逃去。
清南关一役,大凉国无功而返,南柔国损兵折将,大魏朝大获全胜。
清南关之围既破,皇后诞下小公主,城内百姓欢呼雷动,顿成了欢乐的海洋。
烟火,冲天而起,在夜空乍然开放,时而如蛟龙在天,腾动漫天祥瑞;时而如盛世牡丹开放,华彩无伦;时而如珠翠炫乱,散发琉璃光彩。万千的璀璨,在今夜,在千万百姓的心中、眼中盛开。
然而,夜里却发生了一件意料不到的事情。夜来城楼混战,后院皇后生产,侍卫放松了对萧行洛的看管,萧行洛趁着看管的松懈,在狱中自尽。
萧行洛毕竟是四朝老臣,原本在当日兵败之时就欲自刎,但时机堪错,天不从人愿。自从一路西来,乔津亭均让人严加看管,以免萧行洛自寻短见。殊不知一夜风暴,给了萧行洛可乘之机。
牢狱之中,一卷草席之上,萧行洛苍眸半开,神色凌厉,然身体已然僵硬。
见了祖父尸身,萧珉如呆了一般。对着祖父的尸体,长跪不起。
若非贪欲过盛,心怀不轨,萧行洛,四朝臣子,定然是在万人敬仰的殊荣中安然殁于花团锦簇连云霄的相国府中,享受家国隆重的春秋祭奠。
如今,在荒塞,在朔边,在万民唾弃的鄙视中,横尸牢狱,从此魂梦万里,难以归家!
莫道英雄无泪,只是未到情切处,萧珉泪流满面,悲痛不已。自当日挂冠离京,去国万里,直至端阳门一战,才见夜色之下,祖父百发苍茫,老态龙钟,但未有一语的交汇;清南关,出于对乔津亭的愧疚,接着兵临城下,也未能与祖父见上一面,如今,天人永隔,惟有魂魄入梦,再见苍颜威严。
乔津亭闻听消息,怒斩守卫,也不顾产后体弱,在泠弦的搀扶下直往监狱而来。
烽火边城之鹰击长空(17)
“大哥!”见萧珉失魂落魄,乔津亭禁不住替他难过。
想来萧珉,失意情场,寄怀山水,但终因祖父贪念,成了国之逆臣,家族逆子,这家国难依,魂归无处的痛楚,想必是噬骨的痛。
萧珉一见乔津亭,“扑通”一跪,“皇后娘娘!”
乔津亭大吃一惊,双手去搀扶萧珉,“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萧珉望着乔津亭,沉痛万分,“家祖虽是叛逆,但终是四朝臣子,萧珉恳请皇后娘娘让家祖骸骨还乡,至于家祖的罪衍,萧珉自是一力担承,虽粉身碎骨也自无悔!”
国事如山!情谊则重如了泰山!乔津亭如何可以拒绝萧珉的哀戚?“大哥,此处战事暂告一段落,或许,你可以扶令祖灵柩回乡安葬……”
至于萧家的叛逆之罪,惟有等皇帝平定西北战事之后才能最后裁决。
乔津亭话未完,萧珉惨淡一笑,“谢皇后恩重!萧珉所求,只需家祖骸骨归乡即可,萧珉会一直留在战场之上,直至战事消泯。”
乔津亭明白萧珉是言出必行之人,也不再多言,“这样吧,天气炎热,将令祖火化之后再将骨灰送回京中吧!大哥,你不要再难过,这等结局,恐怕也是令祖所望。”
以皇后之懿旨让萧行洛回归故里,这就等于是免了萧行洛的罪衍,九泉之下,祖父或许可以从此安眠了。
这等宽容,这等善解人意,可惜是今生无缘!萧珉抬头,见乔津亭唇色略显苍白,柔弱无力,愧疚之心又起,“津亭,我……只怕你在皇上面前难以交代。”毕竟,叛乱该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乔津亭一笑,“大哥,凡事我一力承担就是,你不必替我担心,皇上不是无情之人!”
萧珉难得开颜,宇文川远对乔津亭,何时不是百般依从?
“少主,回去歇着吧,万一吹了风,会留下后患的!”白颦担忧地为乔津亭紧了紧衣裳。
萧珉愧疚无颜,一次又一次的波澜起伏,总让她苦在身心。
“津亭,南柔国君败逃,我军正可乘胜追击,不可给贪婪之师以喘息之机!”如今,惟有早日击败敌军,让她夫妻团聚才是对她最好的慰籍。
第二日,萧珉带着兵马,一路追击南柔国君而去,而成别思在整顿三军之后,也将于翌日离开清南关与宇文川远的大军会合。
乔津亭则留在清南关静养身子,待身子复原,才前往与宇文川远会合。
萧珉领军紧紧追歼南柔国君,南柔国君如惊弓之鸟,一路北逃回国,谁知未至国境,忽闻国中王叔趁着国君征战在外,发动兵变,改朝换代,并向大魏朝递交了降书,降书之上,承诺年年来朝岁岁上贡,南柔国君走逃无路,横刀自刎。与南柔国的一场杀戮到此结束。这距离离开清南关已是两个月之遥。
宇文川远挥师西北,追赶穆尔蓝沁之时,哈萨奇多回师解围,宇文川远见清南关之围已解,遂不再深入流沙,回师与成别思会师,兵至西楚境内,设置州郡,任命郡守,从此将西楚纳入大魏朝的版图。
大局已定,唯有大凉国一事,尚待最后妥善解决。一来大凉国虽是兵败,但主力犹存;二来宇文川远顾念穆尔蓝沁虽是无知,但终是事出有因,也不想过于绝情,灭了大凉国。
成别思见战事几近尾声,遂取出乔津亭的亲笔信,交付与宇文川远。
洒金粉笺之上,字迹娟娟,静好无尘。
宇文川远心头温煦,嘴角蕴笑,展信细品,却在一时之间目瞪口呆。
“子午年八月初一凌晨,产女于清南关,母女均安,勿念!”
烽火边城之鹰击长空(18)
产女于清南关!产女于清南关!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霎时,宇文川远似呆了一般,但信笺之上,分明就是乔津亭清秀透骨的字迹!
难道,在未曾御驾亲征之前她就已经有了孩子?
“别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宇文川远按捺不住内心的颤抖,手中所执粉笺在轻轻微颤。
成别思恭恭敬敬地:“回皇上,皇后娘娘在皇上御驾亲征之前已然怀上了龙胎,皇后娘娘之所以瞒着皇上,是因为不欲皇上担忧,故而一直瞒着!”
果然!手中粉笺轻飘落在御案之上,宇文川远缓缓落座,手抚着额头,低垂了眸子。半响,挥手让成别思退下,“宣萧珉见驾!”
成别思惊疑不定,悄悄退下。
“皇上!萧珉见驾!”
宇文川远抬起头,见萧珉身上乌金铁甲尚未卸下,腰间犹佩玄铁宝剑,虽是风尘满面,但神采奕奕,是英伟的大好男儿。
内心一阵嫉妒,嫉妒萧珉能在乔津亭最艰难的时刻总是与她共度,在“飞鸾静轩”是,在清南关,亦如是。
心中口中,苦涩、酸楚、歉疚,还有不能出口的感激在激荡着,搅拌着,半响无语。
萧珉疑惑,“皇上?”因何宇文川远的眼神复杂如斯?百味纠缠?
低首,见御案上洒金笺风骨绝艳的小楷,恍然大悟。不由得,嘴角扬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是的,他总能在乔津亭最艰难的时刻与她共度。尽管不能拥她入怀,但至少,曾经,在她最需要扶助的时候,他在她的身边!
这一缕微笑刺痛了宇文川远,难堪、愧疚,在腾动着。“萧珉,给朕说说当日清南关的情形!”
当日,在黄沙扑面的征程杀伐中,清南关似乎已经遥远,但那日情形,分明又是历历在眼前,乔津亭拧紧了的秀眉在眼前晃动,一声声的压抑不住的呻吟依然在耳际回响,一抹暗影涂上了萧珉晶亮的明眸,低哑了嗓音,明知不合时宜,却依旧控制不住的激动,“那一日,皇后刚刚劝退了哈萨奇多的五万大军,谁知南柔国君突然发难,射杀皇后銮驾的马匹,皇后遭逢突变,动了胎气,提前产下了公主……”
宇文川远的心怦怦直跳,战阵之上、乱军之中、万箭齐发、一个身怀六甲的年轻女子!如今,虽是明知无恙,但想来其中的动魄惊心,犹自让人脊背生凉!“皇后……艰辛么?”
声音暗哑,惊慌在难以抑制地抖落。
萧珉无言,这个中的艰辛,除了乔津亭自己,恐怕无人能描绘其中之万一,淡淡的苦涩在心头,“那一夜……清南关危急……皇后难产……不过,皇上,皇后纵是有万般的艰辛,也是和泪独吞的!”
犹如带刺的皮鞭狠狠地抽在宇文川远的脊梁之上,和泪独吞!和泪独吞!艰辛如她,犹自担心分了他的心神,隐瞒至今,乔,你让我,无边愧疚!
军帐之中,两个男人,四目以对,苦楚盈腔。
烽火边城之鹰击长空(19)
“萧珉,朕,该……赏你!赏你在最危急的关头守住了清南关,让朕的皇后和公主安然!”话语不无妒意,但也是一片的诚挚,无法不出口的谢意。可以试想,一旦清南关失守,乔尚在生产之中,这后果,定然是永世锥人心田的惨烈。
“赏?”萧珉突然仰过头来,不惧天颜威烈,“皇上,萧眯自知家祖罪孽慎重,给家国带来弥天大祸,萧珉所为,就算万死,也自应当;其实……皇上,”萧珉低低一笑,笑容竟有说不出的舒朗,“为了她,我何惧刀山火海?”
为了她,何惧刀山火海?一句话重如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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