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太子宇文川远虚弱地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自踏进山庄的那一刻起,他就放松了下来。他知道,无论他身患何症,在流云山庄里都可以得到救治。
突然,宇文川远闻到一缕淡淡的药香在他身边萦绕不去,他睁开眼睛,烛光中,一名双十年华的少年长身玉立,一双明眸灵光流动,正上下打量宇文川远,见他睁开眼睛,便微微而笑,“在下乔津亭,流云山庄第三代庄主。”
宇文川远心中暗自惊讶,想不到流云山庄的主人竟然是一名如此清秀脱俗的少年,看他目若朗星,长眉入鬓,嘴角含笑,意态风流洒脱,别有一番清雅,竟似飘然世外之人。他慵懒一笑,“乔津亭,乔庄主?好好,本宫这条命就交给你了!”
“放心,到了流云山庄,就算阎王爷亲自来索命,他还得问过我同不同意!”乔津亭自负地一笑。
“我相信流云山庄有这个本事!不过……”宇文川远抬眼看着乔津亭,语气竟似带了些挑衅,等待着乔津亭的反应。
乔津亭轻轻一笑,看着宇文川远,明眸晶亮,笑容轻俏,笑语轻悠,“殿下无须多虑,不过,如果殿下信不过在下,就另请高明,流云山庄无须逞强!”
细察乔津亭的举止音容,宇文川远心下一动,放心一笑,“乔庄主好涵养,如果信不过,也不会千里而来,抬出她老人家来求治了!”只因多说了几句话,宇文川远便觉头颅剧痛,胸闷不已,脸色刹时苍白,咳喘不止。
乔津亭皱眉,伸手搭住宇文川远的脉搏,一会,她神色凝重,吩咐白蘋绿芷点亮屋内所有烛火。
烛光下,只见宇文川远眉心发黑,双眸失神,脸颊消瘦,咳喘不可遏止。诡异的是,他宽阔光洁的额头似乎有不少黑线在蠕动,饶是乔津亭见惯了各种疑难杂症,见此情形,也不由得胃肠一阵难受。
“如何?”宇文川远深吸了一口气,“中毒吗?”
乔津亭冷冷一笑,“若是寻常中毒,殿下何须来到流云山庄?”她顿了一顿,“半年来可曾到过滇川一带?”
宇文川远摇了摇头,“从去年初是始,本宫身负监国重任,莫说滇川,就连京城,本宫也未曾踏出半步!”
乔津亭神情冷峻,“此毒名叫游丝索魂,游丝索魂实是一种罕见的毒虫,生长于滇川一带的密林中,寻常人难以觅得,凡中此毒者,莫不从口入,下毒者只要将毒卵混入食物中,便能让人中毒于无形,但此毒虫在人体内生长不易,下毒者必须多次下毒,并让殿下服用另一种辅助药物以利毒虫生长繁殖,一旦毒虫数量增多,侵入骨髓,便可索人性命,毫无救治之法。”
缘起流云之红颜初识(3)
宇文川远身体一僵,声音冷得似是千年玄冰,让人颤粟,“看来,这下毒之人应是本宫身边之人无疑。”沉默了一会,他诚恳开言:“乔庄主既知此毒来历,当知救治之法!”
“当然,”乔津亭傲然一笑,“此毒之所以难解,是在于世上鲜有识此毒者,此其一,其二,就算识破此毒,也难觅救治之法,其三,救治之药物世上罕有。不过,此毒在乔家人眼中,也只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如果下毒之人是殿下身边近人,那么殿下此行恐怕不是秘密,到时造访山庄的就不仅仅是殿下一行而已,”她回头,“于叔,”
于南浦神情肃然,“在!”
乔津亭略一思索,“吩咐下去,流云十三骑从现在开始加紧巡逻,无论来者何人,一律阻于山庄二十里之外,欲强闯山庄者以药将其迷倒!尽量少杀生,另流云六艳在山庄十里处布下移庄大阵,加紧山庄戒备,尤其是‘落日看沉’的安全!”
宇文川远深思地望着冷静沉着调兵谴将的乔津亭,“看来,流云山庄并非一般的山庄,乔庄主也非一大夫这么简单。”
“殿下见笑,”乔津亭一笑,“她老人家所托之事定然是大事,为报她老人家的大恩,山庄定当竭尽全力,丝毫不敢懈怠。”
“好,好,本宫在这里先谢过了!”
“不过,”乔津亭转过头去,取过白蘋手中的药瓶,取出一粒紫色的药丸,示意绿芷给宇文川远复下,接着说,“在下虽知游丝索魂的疗法,亦不缺治疗的药物,但治疗的过程对病人而言会异常痛苦,且历时颇长,殿下要有心理准备。”
宇文川远哈哈一笑,笑声固然不及往日洪亮,但豪迈丝毫不减,“庄主放心用药,本宫虽未必比得上刮骨疗伤的关羽,但几根硬骨头还是有的!”
乔津亭点了点头,“如此甚好,刚才在下已给殿下服用止痛安神之药,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开始治疗,到时,希望殿下承受痛苦的能力不至于让在下失望。”她语笑嫣然,习惯地举手微掠鬓发,优雅转身。
一脚还未踏出门槛,身后传来宇文川远颇堪玩味的语句,“卿本佳人,掩盖本色是为了哪桩?”
乔津亭一楞,回过头来,出声讽刺,“乔装打扮不为效法木兰从军,为防登徒子耳!”
言下之意,暗指宇文川远是登徒子。
宇文川远觉得此女聪慧非同一般,遂故意出言不逊,“古人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吾深以为然!”
乔津亭嘴角上扬,笑意洋溢,“但不知殿下口中的古人是谁?”
宇文川远料不到她有此一问,直觉地,“姑娘应是饱览群书之人,缘何不知这古人就是孔夫子?”
乔津亭满意一笑,“孔夫子是男人还是女人?”
宇文川远拊掌大笑,“姑娘是说,如果孔夫子是女人,此话当改为唯男子与小人难养?”
乔津亭斜睨了宇文川远一眼,“殿下不笨。”
在宇文川远的生命中从未有人如此地不将他放在眼里,并毫无顾忌地出言讽刺,宇文川远大感有趣,望着双颊略带红晕的乔津亭,突然对此行充满了期待。他笑盈盈地望着眼前女子,欲语又止。
接触到宇文川远炽热又充满探究的目光,她突然有些恼怒有些羞涩,“哼”了一声,“此处非是皇宫内院,请殿下及从人管好自己的嘴巴,要不然,随便流云山庄的一株药草便可要了殿下尊贵的性命。”
这带着威胁却明显底气不足的话语更另宇文川远开怀,“如果本宫不能活着离开流云山庄,姑娘岂不是做了不孝子孙?”话刚说完,剧痛袭来,他疼痛难忍,不由得呻吟出声。
乔津亭看着眼前不知死活的男人,“殿下还是闭上嘴巴妥当些,如果因为殿下的贫嘴而让毒虫有可乘之机深入了骨髓,到时大罗神仙也难救。到时候,抛下这万里锦绣江山,国中佳丽万千,岂不冤枉?”
一场春风口角,宇文川远明显落了下风,他看着乔津亭骄傲地扬长而去,不禁一阵苦笑。
缘起流云之红颜初识(4)
乔津亭一走,似乎连一切的声响都带走了,屋子刹时寂静得让人发慌。就连那萦绕在鼻端的清淡药香味也消失无踪。
若有所失般,宇文川远躺回软榻,闭上眼睛,回味着刚才与乔津亭的言语交锋,一丝笑意难以抑制地在他的嘴角蔓延,真想不到流云山庄的主人竟然是一名年轻的女子,而她又是一名多么独特的女子,端秀大方,机警沉着,骄傲倔强,聪慧灵动,外表似是谪仙飘落凡尘,内里却将红尘事摆上心头,在他的生命历程中,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乔津亭般在顷刻间进驻他的心房,他似乎听到心底有声音传出,乔津亭,我和你会有一番纠缠。
不知过了多久,宇文川远打破一室宁静,“别思,你对乔津亭怎么看?”
一直静默地守护在旁的成别思闻言躬身回应:“属下庆幸乔庄主不是敌人!”成别思为人平素沉默寡言,但目光如炬,颇有识人之能,此言便是对乔津亭最大的肯定及衷心的崇敬。
“是啊,”宇文川远揉了揉发疼的眉心,“这都是皇祖母的荫庇啊!”
“不过,乔庄主似乎失了君臣之礼。”
“别思你有所不知,乔家祖上与皇祖母渊源颇深,皇祖母早有明训,乔家人无须行人臣之礼。”宇文川远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神色有些憔悴的成别思,语气带了些歉疚,“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今晚你好好地睡上一觉。流云山庄,流云山庄,恐怕比皇宫内院要来得安全呢。”语到最后似乎有些伤感和寂寥,有一种说不出的苍凉和落寞在空气中流淌着,久久没有散去。
成别思自然明白主上语中深意,是啊,皇家内院固然禁卫无数,但祸起萧墙之时,人身堪虞,不然何来此番劫难?
“主上……”,成别思欲言又止,宇文川远看了他一眼,“你心中有疑问吗?”
“属下冒昧,主上做事从来谨慎,此番前来求医恐怕不仅仅是因为祖上的渊源,主上心中应该有十足的把握,才有此行吧?”
“不错,”宇文川远赞许地点了点头,“宇文一族与乔家结缘乃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仅仅因为祖上的口头约定,本宫怎会轻率成行?事实上,早在五年前,本宫就开始了对流云山庄的密切调查,那时,你还没有跟随本宫,事实证明,流云山庄行事低调,行踪隐匿,从不招摇,也不与官府扯上任何关系,所以到目前为止,流云山庄是安全可靠的,不过……”
“不过,”成别思的心些微一沉,“从今天开始,流云山庄已暴露在对手眼前,从此卷入斗争的旋涡,恐怕不久的将来,对方的威迫利诱会对山庄造成困扰,到那时,”他摇了摇头,“流云山庄也是是非之地!”
宇文川远疲惫地捂着胸口,闷咳了几声,“本宫何尝不知,若流云山庄生变,本宫自有对策。不过暂时顾不上许多,等过了眼前难关再作打算吧。”
烛光明灭,投射在宇文川远的身上、脸上,一张平素俊美无伦却又英气勃勃的脸庞虽被病魔折腾得失了些颜色,但与生俱来的雍容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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