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SSUE 53 大啊结啊局
彼此认识一两年,玉华从未来过我家,甚至连前面巷口都没有路过过,今次女王竟亲自莅临楼下,近距离感受社会底层民众家门外飞行起伏的蚊虫招呼,不得不说茅舍蓬荜生辉,咱何其三生有幸!
忽略玉华招摇得瑟的小眼神,我目不斜视,心中默念“贤良淑德恭谦让仁信勇志严”,轻巧若猫儿般踱到冰山身边,温柔婉约如小鸟依人,坚定的立足于“丑媳妇”之根本,一切以实际出发,力求全方位展现我的大方得体。
其实打我一下车开始,我就知道冰山娘在打量我,态度平和,既没有高高在上也没有兴致勃勃,总之就像初次结识的人,视线在礼貌的范围内将我从头到脚来回扫了好几遍。我盈盈浅笑,坦然接受这位重要长辈的目光洗礼。
有人曾经跟我说过,当你在打量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打量你。没错,我当然没有闲着,我也巨细靡遗的窥探着我未来的婆婆。我猜她应该年过半百,但因为保养得益的关系,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显得年轻。衣着服装走精致简约路线,低调而不张扬,可很有自己的格调;些微发福的中等个头,浑身弥散一股深深的书卷气;她的眼神很单纯,黑色双眸隔着金丝边眼镜闪烁着智慧的光泽。
我瞬间得出结论:冰山的气质、长相80%继承了他老妈。
冰山大爷懒懒的跟老妈搭话,冰山娘却并未吱声,我们俩犹如江湖盛传已久的高手,在过招前无法免俗的浪费几秒钟时间和力气互别一下苗头,等着飞沙走石过后尘埃落定,冰山娘看着我问:“这位是……?”
“阿姨你好,我是余雅雅。”我发现今晚我的声音特别清脆高亢,大珠小珠落玉盘似的,是不是刚才跟资深声优白纯相处过,受到感染的缘故?
冰山大爷也颇感诧异的斜了我一眼,然后像忍什么忍得很辛苦的偏开头,吸气,握拳于唇边咳了咳。
冰山娘不着痕迹的瞪了眼儿子,接着说:“我是小恒的妈妈,今天过来唐突了些,你不介意吧?”
“我怎么会介意呢?说实在话,应该是我这个做晚辈的先去问候您才对。”我说完就在寻思,年底公司评“服务之星”要没我,简直天理难容。
果真,冰山娘听了很受用,满眼的赞许,手也跟着伸过来,刚想拉我,玉华开口了,“哎哟,还说先来问候?这会儿都多久了,把人堵在楼底下,什么待客之道啊?”
我心里那个窝火啊,恨不得抽她一大嘴巴,让她明白“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他的有猎枪”此乃中华民族的待客之道!
我憋着一肚子邪火发不出来,冰山凉凉道:“主人邀请的才是客,不请自来者爱怎样怎样。”
“小姑,你看,哥就喜欢欺负我。”玉华委屈的拽冰山娘袖子,小模样泫然欲泣,好不我见犹怜。
冰山娘拍拍玉华的手背,望着冰山说:“我们走这趟确实不请自来,因为完全是临时起意,也没料到会跟你们碰见,纯粹路过下来看看罢了,你别凶你妹妹。”
哇塞,冰山娘讲话好有风度好有条理,泱泱大气,不愧为名门之后,我崇拜她。
冰山哼了声,“那么好奇啊?过两天就带回去了,到时候让你们瞧个够,何必心急。”
闻言我瞠目结舌的一怔,“过两天就带回去了”……带我回去见家长!?死鬼,为嘛不早讲,诚心想吓死我啊!
冰山张开手掌在我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
我隐隐呲牙,当着未来婆婆的面不好发作,只能暗地里想说你小子等着,一会儿上楼二宝的伺候!
冰山娘说:“人家姑娘让你吓着了呗,你没告诉雅雅周末回姥姥家的事儿吧?你这孩子真是的,最喜欢捉弄人,连自己媳妇都不放过。”
我几乎热泪盈眶,未来婆婆今后咱跟您老混了!鬼祟的步子堪堪踏出半根脚趾,手腕一紧,冰山大爷将我拽到身侧,以占有的姿态攀住我肩头,两眼逼视自己老妈道:“你承认她是我媳妇了?”
冰山娘看看我再看看他,“不然呢?你吃住在雅雅家里多久了?是男人就要负起责任,你爸也是这个意思。”
我尚未从未来婆婆说出的话里回过神,玉华已经满脸焦急的嗔了声,“小姑!?”
她跟我一样没料到会是这样一个局面吧?我猜玉华最初的打算是拱小姑过来看看贫贱小老百姓的蠢样,鉴别清楚我与他们之间天然无法扭转的差距、差别,从而心生厌恶,达到挑拨离间的目的,让我在周末“见家长”时不好过。
我又猜,冰山一开始跑来跟我同居起就跟家中二老详细报备过了,对于一个长年被催婚却无动于衷的人来说,肯主动和女孩儿一块儿生活,必然早动了结婚的念头,家中二老想当然尔乐观其成,至于那些世俗的等级观念……别忘了冰山爹娘就是打破一切世俗阻力结合成夫妻的。
冰山娘最后看了我一眼,终于拉到了我的手,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未来50年我都不可能忘怀的话:“雅雅,你是个好姑娘,小恒麻烦你费心照顾了。”
……
我们的婚礼定在国庆节举行,跟广大普通人民群众一样专挑那一两天扎堆完成婚姻大事。联系酒席的时候撞了一鼻子灰,各大餐馆、酒楼、饭店甚至稍微比大排档齐整点的路边野店都打听了,全说婚宴已经排满至年底,实在挪不出地儿。
我心想咱俩婚结得仓促,也不怪订不到场地,正劝冰山明年开春再说。谁知这事儿不晓得怎么传到了他姥姥家人耳朵里,于是隔天市里五星级饭店最豪华最高级的风云宴会厅来电说给我们办婚礼,经理亲自上门找我们商讨菜单细节……我真真切切体会了一把有特权的好处。
婚礼当日,美美进新娘休息室。我那会儿正一身白纱,束手束脚干巴巴坐在凳子上任由亲戚们当猴儿看,她见了我笑得一如既往的和蔼可亲,揽着我亲亲热热的拍了张照片留念。
然后她说:“如果我不够了解你,真的会误会你,不过……事实证明老天爷还是长眼的,给了你想要的爱情不忘再给你需要的面包。”
难怪有话说,最了解你的其实是你的敌人……虽说美美称不上我的“敌人”。
“通过我这个案例,你有没有想过也下海试试水深?”我笑意晏晏,“不是所有男人都跟你以为的那样薄情寡义。”
美美一双水漾明眸闪了闪,她捏捏我的肩头,“从好久以前开始幸运女神就抛弃我了。”
望着她摇曳生姿、万种风情远去的背影,我颇感惋惜的叹了口气,这出色的女子太沉溺于家庭带给她的阴影里,以至始终走不出来……她活着真叫累,若有半点我这种没心没肺,傻乎乎只管往前跑的劲头就好了。
交换戒指的时候,婚礼主持人弄了个拜天地的传统仪式。扬声喊过二拜高堂,我瞥见我妈以及她身边空着的座位,上面静静躺着一张全家福,热泪几乎夺眶而出。
匡恒掐紧我的手,低语道:“要敢哭花了脸,今晚睡浴缸去!”
“……”
“哇塞,新郎要不要这么着急啊?我都没喊夫妻对拜就攥着新娘不放啦?放心她是你的,绝对跑不掉。”主持人调侃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遍婚礼现场,当即笑声如潮涌。
冰山黑了脸,忿忿不平斜了主持人一眼,我则破涕为笑。
……
光棍时期的冰山大爷住在不知他第几个舅舅送的洋楼别墅里,后来他为迁就我认床的毛病搬来跟我挤,现在我们结婚了,那个旧房子显然不能充当象征爱情甜蜜幸福的婚房。
冰山寻思别墅离咱俩上班的地儿都远,送完我上班再开车去他公司,那么注定一年得迟到365天。因此根正苗红,工作态度积极认真负责的孩子决定拿出平生积蓄按揭一套房子,不用太大,两房一厅,力求交通方便。
拿到钥匙那天,N个电话打进来,多半是长辈们打来指责斥骂的,他死猪不怕开水烫,态度懒散忽悠过去,我咬着唇望天,不明白房子有人白送干嘛不要,非浪费自己的血汗钱买呢?没必要那么高风亮节吧……
我们住的那栋公寓基本都是适婚男女购置的婚房,从一层到十一层窗口上都贴着大红喜字,远远看去说不出的喜庆。
婚礼前俩月的七夕,房子装修得七七八八,我们来验收,顺便说晚上在阳台烤烤肉,喝点小酒当过节。街上有人在卖孔明灯,我贪新鲜硬要他买了俩。
那厮估计心中不爽,薄如蝉翼的绵纸灯刚到他手上便戳了个洞,我瞪着他说:“到时候放不起来不许抢我的哈!”
夜里晚风微醺,沁凉入脾,酒过三巡,心情惬意放松,拉了他去放孔明灯,将将把愿望写好,他点了火看着灯纸渐渐膨胀丰满,难免雀跃开怀,惹得二宝跟在脚边猛甩尾巴。
我得意的嚷:“这个灯是我的,你的破灯在那儿呢!”
随后托高飘然想要腾空的孔明灯,垫着脚尖尽量往高处送,殷殷期盼承载者美好希望的灯升空。结果……杯具了。
我的那盏灯起初飞得好好的,可突然一股歪风吹来,孔明灯像被点了死穴,噔噔噔往下降,我急得跳脚,眼睁睁看着那灯落到楼下那家人的空调外gua机上,我忍不住尖叫:“匡儿,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冰山大爷老神在在的摆弄他那盏破灯,岂料破了个大洞的灯竟然顺利“远走高飞”,我霎时嫉妒红了眼,拽着他要求:“去,把我的灯勾上来,我重新放。”
他不语,在房里到处找称手的工具,衣架、电线、螺丝起子轮番上阵,一会儿趴阳台,一会儿趴飘窗,进进出出忙得不亦乐乎,二宝以为我们在游戏兴高采烈的汪汪叫。
冰山大爷最受不了这个,手一抖刚勾到的灯划拉一下,里面的蜡烛碰到易燃的绵纸,呼啦腾起一团火球,我和冰山大爷顿时石化,脑海里闪入一个念头:把人家的外gua机烧掉就死定了!
“快救火啊!”我嘶声高喊。
“水!”他也吼。
我撒丫子冲浴室里接了桶水,他急忙接过兜头往下倒,稀里哗啦过后,火是灭了,机得救了,可“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