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全儿只得站下:“瑞雪,你快把它弄走。”
瑞雪走到跟前,抱着小黑狗:“黑子,听话,别咬了,快松开。”
小黑狗正咬的兴奋,哪里能听瑞雪的话,仍兴奋地撕咬着冯全儿的裤子,“唰”,它终于将冯全儿的裤子咬下一块布料,心满意足地小黑狗叼着那块布料,胜利的回到瑞雪身边。
“可伤着了?”
冯全儿低头瞧瞧腿,不在乎地道:“没事,就是裤子破了,没事的。这家伙真凶,以后看门是把好手。”
瑞雪赶紧将小黑狗口里的布料抽了出来,讪讪地道:“冯大哥,真是对不住,要不我给你新做条裤子?”
冯全儿喜道:“那我不是赚了?不过……你会做么?”
瑞雪不大好意思地摇摇头,她还没学怎么裁剪衣裳呢。
冯全儿顿时叹了口气:“算了,你还是帮我把它补好算了。不过……”
“不过什么?”
冯全儿凑到瑞雪跟前道:“待会王师傅要做清炒豆角,回头你得教给我。”
瑞雪还以为他说的是什么重要的事,却不想是为了这个:“你待会站在边上可以看啊。”
冯全儿道:“那不一样,那不一样。王师傅做菜肯定有诀窍的。”
瑞雪道:“爹平日里都会同你们说过的啊!”
“反正你回头再教我一遍就是了。我先走了,这小黑狗还挺凶的。”冯全儿有些不甘心地再次飞腿虚晃地撩拨着小黑狗,不等小黑狗反应,拨腿便跑。
到了午饭的时候,六少爷那边又来了个丫头,只道找瑞雪,见了她,又道:“文儿央我告尔,与我同去。”
王九指瞧了瞧那丫头,也不多问,只将食盒将给瑞雪同个送饭的婆子,让她们一起去。
文津居,赵老太爷为六少爷赵希远准备的住处。才进了院门,就听见院子里有丫鬟的读书声。两个小丫鬟坐在廊下,你一句“白日依山尽”,我一句“日照香炉升紫烟”。一人一句好不热闹。
瑞雪不禁有些傻眼,她这是到了女夫子院?怎么六少爷跟前丫鬟都会念诗?难道这就是身为榜眼的赵三老爷与旁人的区别?
正巧有个丫鬟说了错了一句,另一个丫鬟颇有些急不可耐地道:“错了错了!是横看成岭侧成山。”说着笑嚷道,“少爷,少爷,宋词背错了诗。”
正房的帘子掀了起来,一个大丫鬟走出来,正是瑞雪早间见到的那个文儿,只听她道:“你们都小点声,少爷还在念书呢。”又瞧见瑞雪提着食盒,笑着迎了上去:“妹妹来了?快把食盒接了过去。妹妹且到那边歇息,稍候我再过来奉陪。”
这本就有丫鬟接了食盒,那个叫宋词的丫鬟领了瑞雪同送饭的婆子去一边歇息:“大娘跟姐姐饮何香茗?”
文绉绉的话,婆子是一句也没听明白,瑞雪怔怔地看着宋词,好好的话怎么不说,偏学会咬文嚼字了。
宋词见两人都没反应,知道她们没听明白,面上浮出不屑的神色,不说倒茶了,连话也没有,直接掀了帘子再也不见有人进来了。
干坐了好一会子,帘子才被人从外面掀了起来,文儿笑着走了进来,拉着瑞雪的手道:“今日少爷甚喜送来的午膳,要见尔,且跟我来。”
婆子忙推道:“我老婆子一个,说话粗鄙,瑞雪你去便是,省得我惹得六少爷不快。”
文儿笑道:“无碍。”
正襟危坐的赵希远坐在主位上吃茶,他身上穿着见新的家常浅蓝色绸缎衣裳,两三个丫鬟坐在一边的圆桌边吃饭。
“少爷,送膳过来的就是她。”
瑞雪忙道了声万福,六少爷应该同二太太一样,喜欢礼数。
果然赵希远瞧着很高兴,点点头:“今日的清炒豆角很好,是怎么做的?”
瑞雪吭着头道:“选了极嫩的豆角,抽了筋。搁了肉一起炒。”
赵希远突然训斥道:“唐诗,你掉了一粒米!”
一个穿粉色的丫鬟颤颤兢兢地离了位子站了起来,垂着头不语。
赵希远将茶放了下来,沉声道:“平日里背的诗呢?”
唐诗大声却带着微颤地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背了完了,那丫头不忘蹲下身子,将掉在地上的饭粒拣了起来,放进口中。
赵希远这才哼了一声,算过去。又笑着问道:“你方才说跟肉一起炒,怎不见肉?”
瑞雪微微一愣,回过神道:“临上时拣去了。”
赵希远点了点头,吃了口茶:“平日吃豆角只觉得有些腥味,今日却未曾闻到,有什么妙计?”
瑞雪微微一笑,这个爹在炒菜的时候同她说过,她依言将王九指的话重复一遍:“锅要烧热,油要烧滚,豆角下锅后才没有异味。”
赵希远喜道:“原来是这样。我却没想到爷爷家还有这么讲究的厨子。昨日晚间送来的青菜豆腐汤是谁做的?我很喜欢。”
“是厨房的王厨子。”
赵希远点了点头:“文儿取东西赏给那个王厨子。”
不多时,文儿取了一个扇坠儿出来交到瑞雪手中,笑说道:“可别嫌弃。咱们太太一向都说,吾本出身布衣,躬耕田野,定当谨记祖训不可荒废。”
瑞雪含笑着谢了赏,躬身退下。
临出了院子,她忍不住瞧了眼手中的扇坠儿,青色丝线打的络子,什么都没有。
婆子瞧见了,笑着道:“六少爷怎么拿这个打赏,也不赏些值钱的,这拿回去有什么用。我瞧他也是怪的很,满屋子的丫鬟学着少爷们一句诗啊什么的,简直乱了章法。想要吃肉炒豆角,直说,偏什么清炒豆角,他还真是显摆。好好的新衣裳还打几个补丁,真是。”说着只是摇头。
豆角荤炒味道更好;冬瓜、蘑菇之类可荤可素;百合则要素炒。
第四十四章:丝娃娃
六月中旬太阳不过才冒出个头,就已经是火辣辣的。瑞雪在井里提了水将昨日换下的衣裳洗了,晾上竹竿,自己则端了小凳坐到弄道墙根下的阴凉地,学着做鞋子。
因为天热,父亲已经不叫她去厨房了,只让她在家待着,也算是避暑了。
此时她心里不免有些焦急,她照着旁人给的样子在布料上画了样子,依照轮廓剪了,又缝了边儿,却不知道下面该怎么做。只得丢开手,逗着懒洋洋吐着舌头的小黑狗。
小黑狗也因为热没了精神,趴在地上伸出舌头,却闭上了双眼。这个时候若是给它身上泼盆井水,它才会有些活力。
瑞雪挠着小黑狗,喃喃地道:“黑子,你说三少爷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离赵希厚躲到庙里已经有十天了。无论派了多少人,还是赵二太太亲自上山劝说,赵希厚还是不肯回来。甚至放言说,过去的十九年,从未有如此惬意的时候。
她听说赵二太太已然派人带了许多物件去山上伺候赵希厚,听说溶月也要留在那,却被赵希厚赶了下来。
“黑子,你说他在做什么?太太亲自去找他,他也不回来。”
小黑狗仍旧闭着双眼,不理会瑞雪的话。
赵老太爷早起依旧练字,赵希筠静静地为他研磨,她的动作很缓慢,赵希筠则不时地舀一小勺清水进去。
“他还是不肯回来?”
赵希筠研磨的手顿了顿,又继续:“是。”
赵老太爷将笔丢开,瞬间,笔滚落在方才写好的条幅上,墨汁在空白年渲染点点星斑。好好的副字毁了。
“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跑出去那么久?”
赵希筱赶紧扯住赵希筠的袖子,轻轻地摇着头。
赵希筠微笑地摇摇头,简单的说了。她不好对赵二太太评价什么,也不好多说一个字,只是原原本本的将事情说了。
“哼!”
赵老太爷的一声冷哼,吓得赵希筱心里直发毛。求爷爷千万别迁怒于太太,否则她就难逃一劫。当着赵老太爷的面,她不好双手合十求菩萨,只得在心里默念心经,希望佛祖保佑自己。
没有暴怒,没有训斥,赵希筱有些疑惑地抬起了头。垂手站立在一边的赵然筠,闭目不语的赵老太爷,这实在是太意外了。
爷爷不生气?
时间随着热气的涌入而一点点的消失,赵老太爷终于睁开了眼睛,衰老而下耷的眼皮使得他的眼睛只有一条缝隙。
“让瑞雪到我这来。”
顶着烈日赶到神山寺的瑞雪站在山门前深深地呼吸着。大热天坐马车实在是件熬人的事,马车是个封闭的空间,没有一丝风透入。她拿了帕子擦拭着额际的汗水,享受着山上的阴凉。
难怪三少爷不想回去。山上就是比山下凉快。
此时正值开斋。僧人讲究过午不食,因此这是一天最为丰盛的一餐。问清了赵希厚在哪里,她急急地跑到处所。
推开门,却瞧着他正乐此不疲地卷东西吃。
一见到瑞雪,赵希厚只是招招手,含糊地道:“来尝尝这个,大修师傅做的,味道儿不错。”
“三少爷……”
赵希厚直接往瑞雪口中塞了吃得,堵住了她的话:“叫你吃东西,过午不食,等日头一偏就没吃的了,你想让我饿着?”
瑞雪咬了一口,将其余的部分拿在手中,咽了后才道:“饿了就回去吧。”
赵希厚将吃得全塞进口中道:“你怎么来了?”
“老太爷叫我请你回去。”
“回去,干什么回去?我在这里快活的很。每天不用念书写字,也不用听那些啰啰嗦嗦没完没了的话,我做什么要回去。”赵希厚从盘子里拿过一张烙好的薄饼,夹了些黄瓜、粉丝、腌萝卜丝、绿豆芽……可以说桌子上摆的小菜,他都夹了些放在面饼之上,将面饼包成上大下小的兜形,再沾了一点的味汁儿,咬了一口。顿时眉开眼笑地:“吃个这个,我不吃荤都行,何必回去。我跟你说,这东西叫丝娃娃,大修师傅说是贵阳府的小玩意,我才听了这名儿跟御弟哥哥听了人参娃娃一样。你瞧他这包的手艺,这样子像不像包小孩子?”
瑞雪点点头。
“我头次见到这样的东西。可是仔细一想,这跟咱们这的春卷不是差不多么?只不过咱们这的这一头也包了,然后再炸了。”
瑞雪又点点头。随即警觉出来,赵希厚转移了话题:“三少爷,老太爷叫我请你回去。”
赵希厚将手中的丝娃娃一丢,起身走到床边,往后一躺,双手交叉的枕在脑后,优哉游哉地晃着双腿:“不回去。”
“老太爷很担心你,太太也说只要你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