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乡试的主考官赵佑梁大人就是全椒县人。我听人说赵大人的父亲跟弟弟都是榜眼出身,可是真的?”
瑞雪僵直的点点头。赵佑梁是赵老爷的长子,虽说自己从未见过他,可是这位二甲头名进士的名号她是听过的。
“真是这样?我这几日听大人们都在说这事。”
袁彬似乎在拉近跟瑞雪的距离,可是越是提到赵家的事,瑞雪越是觉得不舒服。好像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跟赵家有牵扯一样。她真的不想再跟赵家有什么关系了。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都是因为赵二太太,要不是他,她也不会跟爹分开。
“很无趣吧!”袁彬笑着道,“乡试就快要到了,主考官还有学子们的事总是虚幻被人拿出来说道。”
瑞雪浅浅一笑。是啊,乡试就要到了,赵希厚也要来南京了吧!她紧紧地捧着茶碗,小心翼翼地问道:“乡试会在哪里考?”
喻掌柜端了吃的出来,听瑞雪问乡试在哪里考,笑着道:“当然是在贡院。”
“那离这近么?”
喻掌柜摆好饭笑着道:“远着呢。咱们在城北,贡院在城南,秦淮河边上。桃叶渡就在边上,那些个秀才最喜欢跑到那里吟诗作对。到时候请袁大人带你去瞧瞧就知道了,再尝尝咱们南京的菜,保你叫好。”
他显然是把瑞雪当成同袁彬熟络的人,招呼下很是热情。
瑞雪显然对人过于热络有些排斥,她低着头,只是不动。
“喻掌柜,你去忙你的。”还是袁彬帮瑞雪解了围,为她添了菜,“吃吧。”
瑞雪如释重负。她是怕如果这离贡院太近,到时候被赵二太太知道自己在南京的话,就完蛋了。爹说得对,赵二太太放过自己一次,是不会再放过自己的。
她感激地点点头。她吃的很慢,每一口都咀嚼很多次才慢慢地咽下。
“喝口茶吧。要不叫掌柜的再烧个汤?”
瑞雪摇摇头,从茶壶里倒了些茶水在饭粒,匆匆地就了两口菜,又扒饭吃。
“吃点菜,不要光吃饭。”
瑞雪依言吃了两口菜,又是对着饭。
袁彬见她这样小心翼翼地不禁一笑。小姑娘吃饭都是这样的么?生怕别人说她菜吃多了么?也怕人家怪她吃得多,就吃完一碗酒不再吃了?
“要不要再添点?”
瑞雪摇摇头,天很热,她吃不下那么多,这一碗都是怕今晚没有吃的,硬是逼自己吃完的。她受足了饿的滋味,对吃的不是那么挑。
若是按爹爹煮饭来看,这家煮的饭根本就不叫是饭。每粒米都很硬,吃到口里也没有米香;米粒也很干,几乎没有水分在里面,是在是有些差劲。
袁彬又为瑞雪倒了杯茶,才压低了声音道:“你说你们遇上了河盗?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跟爹坐船来南京的那天晚上。是七月初八。”七月初十时赵老太爷的寿辰。
袁彬点了点桌子并不说话。他其实是漕运总督下的漕兵,不过是因为乡试临近,南京城来往的学子商贩日益见多。漕运总督问河道借了人手帮忙。
他从伍已经好多年了,可是从未听过有河盗的事情,还是离南京城那么近的地方。如果说确实有河盗,那么为何他们都没接到过一点点的呈报?毁尸灭迹的话,为何在码头上都没听到过任何传闻呢?
瑞雪见袁彬不说话,他不相信自己,忙解释道:“我说的是真的。爹叫我抱着木板跳江的,可是等我醒来,就被关在一个屋子里,里面还关了二十几个女的。过了几天,他们把我们几个带到船上,我听他们两个说话,说是要把我们卖到……卖到南京……后来……”
“后来那两个人的身子突然不好,你趁机跑了?”
瑞雪点点头。
袁彬笑着道:“这下好了,没事了。跟你同船的那几位,愿意回家的都回去了,你呢?你爹带你来南京市寻亲?你亲戚呢?”
“爹说在我出下来生了好大的病,那时候家里穷没钱看病,多亏个老大夫,他非但分文不收,还给了我爹一碗面吃。爹说,如今有些钱了。要好好的谢谢那位老大夫,所以才带我绕道南京的。”
袁彬了然地点点头:“那你家呢?”
瑞雪摇摇头:“我不知道。爹只说我们沿运河而上,我喜欢那就在那停下。”可是现在她却跟爹走散了,她站起身,对袁彬深深道了万福,“袁大人多谢你。我还要去找爹,若是我能找到爹,一定会谢你的。”
袁彬还了一礼:“不知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写了《随园食单》的袁枚认为,天下第一重要的饮食就是饭。认为“饭之甘,在百味之上;知味者,遇好饭不必用菜。”
第五十六章:饭(中)
见袁彬提出要帮忙,瑞雪赶紧摆摆手:“不用。我跑到药铺问问就行了。”
袁彬含笑道?:“无事。我们行伍出身的,时常要找大夫要写跌打药,我比你熟悉。”
“我也不知道。只是花子大伯说,南京城愿意给穷人瞧病分文不取的大夫只有那么几个,而且又是十几年前的事。所以并不是很多。”
“那如果你爹今日没找来,你怎么办?”
瑞雪笑道:“花子大伯说我晚上还可以去他那暂住。”
“花子大伯?”
“是个花子。他人很好,昨日还请我吃了鸡腿。”最后一句话是她想急于解释那个老花子是个好人。
“不行!”袁彬二话不说,立马否决了,“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能跟花子待在一起?”
瑞雪还来不及为袁彬的突然反应做出惊愕,袁彬却已经同喻掌柜商量起来:“喻掌柜,这姑娘在你这住几日如何?”
喻掌柜一听袁彬在叫自己,立即跑了过来,笑着道:“住我这做什么?小地方,去你家……是不大好。”
“她家人过些日子就要过来,在你这叨扰几日可行?”
“不了,不用麻烦了。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昨天都那样,也没事的。”
袁彬立马否决了:“算了,算了。就去我家好了。”
喻掌柜笑道:“那当然好,放我这算什么。若是哪个知道了,还以为……你不要我大晚上的在外头过夜吧!”
“我家有母亲、两个弟弟同一位弟媳妇,他们两个也在这当兵,除了晚上会回来,白日里都不在家。弟媳妇的人还算不错。我这几日帮你在药铺问一问,留个信在那,若是你爹找了上来,就上我家去找你。也省得你在外头不安全。”
“不,不了。”
袁彬将自己的腰牌逃了出来:“你怕我骗你不成?”
被看出心思地瑞雪,顿时红了脸,只是嘴上仍不肯承认:“不,怎么会?”
袁彬见瑞雪虽是嘴上这么说,眼睛却真的盯着自己的腰牌瞧,不由地有些好笑,却真的将腰牌又多停留了一会,估摸着她瞧仔细了,看清了这才收了起来。
“这下信不信?”
“……”
袁彬没再说话。他站起身就朝外头走,走到门口时又回过头问道:“走还是不走?”
瑞雪愕然地看着袁彬。自己跟个不认识的人实在不大安全,她还想拒绝,无意中瞄到躲闪而过的一道身影。
是成子!他还跟着自己?他要做什么?
来不及多想,瑞雪赶紧点头,快步跟了上去。
能有地方住,能每日有饭吃;最关键的是,目前好像只有在他跟前自己才能躲过成子的追截。
军营周边有许多民房,都是军户们的家眷住着的。一个大院子里住了许多家,为了区别,不过又拿了砖块砌了一到围墙罢了。
袁家现在只有袁母同大弟媳龚氏在。袁彬先生去了母亲的屋子见母亲。瑞雪有些拘束地站在门口,她甚至可以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你怎么什么人都往家里领。”
袁母显然不愿意家里来个白吃白住的人。
“不过是暂住几日,总不能叫个姑娘家睡在外面。”
“就数你心眼好。”袁母口里虽这么说,但是语气上却缓了许多。
袁彬见母亲同意了,走到外面叫了瑞雪进来。
袁母初见到瑞雪微微一愣,随即笑着站起身朝她招招手。问她叫什么,多大了,哪里人。
“既然这样,就在家里暂住好了。等你父亲来了再走。长得那么好的姑娘家怎么能住在外面。”袁母一派慈祥地说道。
一时龚氏匆匆地掀了帘子进来,见袁彬在,忙同他见礼:
“我听见婆婆这有说话声,过来瞧瞧。”
袁母对龚氏道:“这位王姑娘要在我们家暂住,你去收拾间屋子给她住下。”
龚氏应了声,转身出去又倒了茶请瑞雪吃,朝袁彬道:“大伯今日可回来用饭?”
“回来,只是晚些,有劳弟媳。”
袁母笑着对龚氏道:“晚上多做两个菜,家里今日也来客了。”
又问袁彬,“你下午不当值?”
袁彬欠了身子道:“原是有事,只是半路上遇见她,才绕回来的。”
袁母摆摆手:“你快去吧。可不能误了差事。家里有我呢。”
袁彬笑着走了只是同瑞雪说不要拘束。
袁母似乎不大多话,只吩咐龚氏带瑞雪出去便是了。
龚氏烧了水清瑞雪洗澡,又为她拣了一身自己的衣裳:“你先穿我的好了。回头我再给你改一身。”
“多谢嫂子。”龚氏笑了笑,取了丝瓜瓤与瑞雪,坐在一旁烧水:“你是哪里人?怎么会遇到大伯的?”
瑞雪解释了一番,舒服的浸泡在水中。虽然热天洗热水澡不大舒服,可是这对多天身上没沾水的她来说却是难得的享受,这要是放在以前,她肯定受不了。
“我再给你兑点水?”
瑞雪点点头。直到手指都起了皱她才念念不舍的起身穿衣裳。
洗了头洗了澡,换上干净的衣裳,整个人都觉得轻松许多,人也舒坦了。趁着龚氏杀鸭子,瑞雪将自己的衣裳洗了晒上。
“你动作好快。”龚氏在打扫那件腾出来给瑞雪的屋子。
瑞雪笑了笑,将衣裳晒了,又走到龚氏身边,“我帮嫂子吧!”
龚氏松了口气道:“总算有人帮我了。你帮我把这擦了,你再帮我把这东西搬到那屋去。”
瑞雪笑了笑,照着龚氏的吩咐,将一些不必要的东西搬到另一件屋子去。
袁母掀了竹帘,瞧见瑞雪在帮龚氏搬家事,对龚氏道:“你怎么叫客人做事?”
龚氏见婆婆出来,忙迎了上去不安地在围裙上揩了手:“婆婆。”
“大娘,是我要帮忙的。”袁母不喜欢自己在这里白住,帮着做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