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意满君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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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意满君怀-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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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简单地答复,你必然不肯罢休。”师潇吟倦意凝眉,修长的手指点着眉心,“也罢,说便说了,反正潇吟也非名利场中人,无可顾虑。”   
“你要说就干脆点儿,拖泥带水,想挨到何时?〃   
宝烟不耐烦了。   
“皇帝年幼,太后力孤,孤儿寡母自然要找台柱子支撑。候爷心术颇高,手腕灵活,乃是上上人选——而见风使舵是臣子生存之道,侯爷权倾朝野,树大招风并不奇怪。”见宝烟面色铁青,他径自说,“小姐的问题尖锐刁钻,即使那些官场中人心知肚明,为前程着想又怎能道破这答案?侯爷既是小姐之父,小姐就不该任性,孰不知‘树大招风’?〃一番剖析言辞犀利,不卑不亢,极有风度。   
宝烟怔愣住了,没料到他竟真敢直说出这大逆不道的话,察觉形势被他在谈笑间轻易扭转,“你好大的胆,不怕我爹动怒杀你的头吗?〃   
师潇吟微微一笑,坦然地道:“小姐,侯爷操纵权术最忌他人隐讳,我若闪烁其辞较之坦白直言会更加危险。”顿了顿,他自信地反问:“你要考验的便是一个人的胆识果敢,不是吗?〃   
她不禁又敬又恼,心道:一个戏子,怎么明白那么多?而且,思维之敏,见地之高,绝非常人所及。   
她一跺脚,喃喃地道:“可惜。”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苦笑了一下,这辈子听得最多的恐怕就是“可惜”二字。   
爹爹去世前说可惜他生在师氏没落之家,不得一展鸿鹄抱负;师父收他入门时,说可惜他身体孱弱不禁风雨;图穷大娘说可惜他生不逢时。半生被一张皮囊所误;而今东昏侯的大小姐也说可惜……   
可惜什么呢?     
这个世上又哪来那么多的光阴去可惜?   
只有一个人,从没对他说过这样的惋惜之词,而真正珍惜现在的他。   
奈何悲哀的是,那个人却一定还在恨他。     
天王寺。   
熏烟缭绕,香火鼎盛。   
上香归来的东昏侯一行人,慢悠悠往回走。当东昏侯的轿子转过柳家胡洞之后,一道娇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拦在路当中,截住了宝烟小姐和师潇吟紧随其后的轿子。   
侍卫刚要撵人的时候,宝烟掀开帘子,往外探头道:“是谁拦路?〃   
一名身穿鹅黄衫子的小女子跌坐在前面,发丝零乱,嘤嘤地啜泣:“小姐,民女家乡闹灾荒,爹爹带着我来京城谋生,哪知一病不起,住客栈就那么去了。我一个人孤苦无依,没有银两给爹爹办后事,听说大小姐今日上香路过,希望您发发慈悲,看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救济救济小女子。”   
宝烟刚要说话,就听旁边师潇吟的轿子里传出冷淡的声音:“天下没有空掉的银两,你凭什么让别人白白救济?〃   
看不出这个师潇吟是个无情冷漠的人呢。   
宝烟对他好不容易产生的敬意也随着周围百姓的窃窃私语而变淡。她父亲东昏侯在百姓中的口碑如何,她不是不清楚;既然有个稍稍扭转的机会,她做女儿的纵然不喜父亲的言行,也不能不袖手旁观,算是尽最后一丝绵帛之力吧。仿佛与师潇吟斗气一样,她抬起皓腕,倔强地道:“看你其情可悯,我就为你父担下办后事的银两,不过嘛,你得入府为奴,当个跑腿的丫头,如何?〃   
“谢小姐再造之恩!小女子来生结草衔环,也不敢忘。”那姑娘头也顾不得抬,一个劲儿地下拜,直到轿子从身边过去,还不敢抬头。   
只有师潇吟若有所思,揉了揉抽痛的额角,轻轻一叹。     
师潇吟在窗下练书法。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现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还与。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低低念完最后一句,神魂俱荡。搁置笔,他负手而立,仰望着湛蓝的天空,也不知在想什么。   
“明明是理屈词穷,还说什么,欲辨已忘言。”尖锐的讽刺声在门外响起。   
师潇吟的身体微微一僵,却未回首,刺痛的关节泛白,“身为一个大户人家的丫头,是这样没规没矩地随便闯入吗?〃   
假扮丫头的晓满面如纸灰,道:“好一个‘同行是冤家’。你就这一句简简单单的话,便想抹煞自己所犯的错?〃   
对她的逼近,师潇吟不着痕迹地退了几步,保持一定的距离,眼眸一径盯着她因受伤而行动迟缓的双脚,“哦,我说‘同行是冤家’,犯什么错了?这样一个攀龙附风的机会,何必浪费?〃   
“这就是你的真实想法?〃晓满的牙齿都在打颤,双颊气鼓鼓的,“当初是谁说要给新人一个机会?如果你说的做不到,那就不要开口。”   
“戏子无情。”师潇吟冷冰冰地笑了,笑得人毛骨悚然,却又不得不沉醉在他炫目的容颜之下。   
晓满心痛得一塌糊涂,根本不晓得该如何继续说。对,是她不该轻易相信一个戏子说的话。可是,如果他的话都是假的,那他所表现出来的情意也是伪装的吗?   
现实,永远残酷——   
她还是注意到了他远离她的小动作。一低头,挥去眼角隐藏的泪珠,再抬头时仍是最初与他相识的夏晓满,坚韧而顽强,一心只为报父仇。   
谁没有了谁也还能活,不是吗?   
以后,来去无牵挂,仍是孑然一身,她也不用顾及他的感受了。   
僵持之际,内室传来男人病态不耐的粗吼声:“美人——我的潇吟,你在外面和谁说话?本侯爷不过睡着了一小会儿,你就离开了?快给我回来!〃   
师潇吟偏过头,脸上的颜色好不到哪去。   
晓满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酸酸地点点头,“你倒快活……”远远地听到宝烟的笑骂声,便转身往外走,几步后又突然转回来,把端着的盘子摆在桌上,随即掩面而出。   
师潇吟想唤她的名字,然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款步到桌前,打开那盅的盖子,一股熟悉的药味扑面而来。   
——是大娘萧观音曾给他做过的补药。   
嘴硬心软的丫头,无论他如何冷漠,她仍记挂着他的痹病,担心没有人照顾他的身子吗?       
子夜。   
一道颀长的身影斜靠在房门口,不耐地瞪着那个病态恹恹的美男子,终于忍耐不住,低吼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师潇吟倦容满面,微咳几声直起身,“莫急躁,否则吃亏的是你。”   
他面前的少年郎一咬牙,“你够狠,师潇吟。”都怪他自己轻敌,被人家发现行踪,暴露了长久以来保守的秘密,   
师潇吟并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只当做是个孩子在闹人罢了,他淡淡地一笑,“你这个咬牙切齿的模样和她倒是如出一辙。”   
“她?〃少年猛一凛神,怒声道,“你还有脸提她?你不配!〃   
“你说得不错,是我对不住她。”师潇吟有片刻的失神,但很快清醒,清晰分明地道:“我找你来,不是说我和她的事,而是要和你做一笔交易。”   
“我为何要答应你的要求?〃少年双臂环胸,哼道。   
“你可以不答应。”师潇吟平静地说,“我不会用你的身世来威胁你,做子女的哪有权力选择双亲的决定?师某人绝非苟且之人——但你不答应,她必会受到前所未有的伤害,你忍心坐视?〃   
“哈哈哈……”少年闻言哈哈大笑,笑得苍凉,“你说得真是好笑,除了你还有谁能真正伤她?〃她的心不在他这儿,他做的都是枉然。   
“就算她有难,你也袖手旁观?〃师潇吟了然地晃晃头,“我不信。”   
“你到底想说什么?〃少年憎恶被人看穿的感觉,恶狠狠地问。   
“照你和令堂曾经的约定,不能置义父东昏侯的死活于不顾,但你明知她下山的目的,却不阻拦,说明你不愿她抱憾;另一方面你又很矛盾,面对东昏侯一再召你回府,迫你信守诺言,完成身为四大护卫之一的责任,调查朝堂之外想害他的人。所以,她混入东昏侯府,令你不得不紧随而来,终日沉浸在提心吊胆之中,毕竟,护卫有四个,其他三个人面对她的行刺断不会手下留情。”   
“你还知道多少?〃少年一惊,激动地掐住他白皙的脖颈。一股子怪异的幽香窜人鼻端,令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咳……离我远点儿!〃师潇吟闷咳着挣开他的钳制,毫无惧色。“不用慌,若是我有意为难,根本不用私下找你。你只需回答我,到底肯不肯合作?〃   
“说!〃少年狼狈地道。   
“你帮我看着她,最好控制她的行动。”师潇吟提到“她”的时候,下意识地流露出了无限柔情,“到那天,我会代替她完成她的心愿,而且不引起任何人的怀疑,然后你就趁府乱时,带她混出。”从怀中取出一叠纸,“这是多年来东昏侯陷害忠臣,中饱私囊的证据,你让她在事后。交给刑部,切忌不要露面,以免惹祸上身。树倒猢狲散,届时那些人才有胆翻旧案,为冤屈的人伸冤。”   
“你要行刺东昏侯,我知而不报,一样是背弃誓言。”少年不以为然。   
“谁说我要‘行刺’侯爷了?〃师潇吟又是一阵猛咳,“你哪只眼看到师某人要‘行刺’,只管拔剑杀我就是,我绝无怨言。”   
他的确让人捉摸不定。   
少年困惑地搔搔发,皱着眉道:“胡说,不是行刺,凭什么帮她报仇?〃   
“我自有法子。”师潇吟微闭眼眸,淡淡地说。   
少年沉思了一会儿,思前想后实在找不到别的法子,只得妥协,接过一叠泛黄的纸张,“好,我且信你一次。”   
“好好照顾她。”不放心的叮咛脱口而出,师潇吟叹了口气。依照小丫头的性子,若然真相大白,不知会闹出什么。   
“你自己的打算呢?〃少年好奇地问。   
“我?〃师潇吟疲倦地张了张唇,哑着声道:“我会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你们不会再看到我……”   
少年望着他此刻的神态,总觉得心生不祥,一时间凄然席卷而来,诸多纠葛竟记不起了,“你这人颇怪,终是对她残忍还是多情?〃   
师潇吟掩唇低语:“你说呢?〃   
“不识庐山真面目。”   
“多谢你的赞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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