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样的话题之后,3的心中有些压抑,他不想继续这个情绪,于是对1说,我有些忙,你先和2说。
2听到后抬起头,稍稍不确定的看着3。但是3没有给他更多犹豫的机会,将电话递到他手中,转身走出房间。
1和2于是都静默在电话的两端。在这一端的1,想起最后一次看见2的时候,2留的一头长发。在肮脏城市之中的洁净表情,一直是2让人记忆深刻的地方。在电话的两端,他们都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
1忽然无限的怀念起2,于是他打破沉默,对2说,我现在最想干的事情,就是买齐所有设备,叫上3和你,我们组一个乐队,像那个时候一样。
2听到之后,嘴边荡出温暖笑意。2对着电话微笑,他说,我想去北京,组一支实验乐队,噪到让人窒息。在对1这样说的时候,他却又忽地露出一抹苦笑。他心里明白,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1也在电话的另一端沉默。2知道,1已经是上班族,更加不可能做这种事。于是两个人又重陷入茫然静默之中,不知所措。
在这之后,2又忽然想起什么,对1说,我现在特别想像阿甘那样,推一个剪草机,就那么剪草。就只剪草,其他的什么都不干。2说话的时候,开始摇头晃脑,像个小孩子一样,左顾右盼。
1在电话另一端轻轻地笑着。在1的心里,只浮现出搏击会的最后一个镜头,所有的高楼大厦,瞬间倒塌,再也没有遮住阳光的能力。一切全部消失不见,一切全部归于无归于零,一切都可重新建设,一切都成为没有定型的样子,可以让他进行无限选择,重塑幻想。
于是1说,其实我觉得,消失是最好的。在飞机上面,看到白的云层,一切都是白的,感觉就像是脱离了这个世界。心中是不同于在陆地之上的另一种平静,很舒服。
2有些不能理解,于是2将他理解为脱离人群的感觉。2对1说,现在我只想脱离人群,周围都是他妈的傻逼。我想把导师杀了,真的。
1听到2的话有些担心,1说,怎么了?最近有什么事让你不好受?
2开始烦躁的走来走去。2说,没什么,就是觉得烦。他们说的都是些什么烂玩意我一句都听不下去,我现在态度极端不想跟他们说话,我把自己封起来,人对我来说要么是一要么是零,就这简单两种。现在我身边没有朋友只有孤独。
1有些担心2,但是2的话却也勾起他的另一种想法。于是他放弃劝解的念头,对2说,现在总觉得周围的一切与我无关,世界冷漠得可怕。觉得我就不应该呆在这个地方。上班让我觉得很矛盾,一方面我想遁世,逃离开,另一方面又想做出成绩来,做一个社会的强者,尽力向上爬。
2对于这样的话有些抗拒。2说,我一直在逃避工作,就是因为我受不了。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真的。我现在说白了和你一样,再考博也不过就是再往上爬,但又很盲目。我不知道……
2停顿,不再说话。1听出他的声音有些颤抖。1想起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2会很认真地听1讲话,然后低下头考虑,再抬起头来支支吾吾的给出一个答案。在2说话的话的时候,他的眼睛有时认真的盯住他,有时却是不自觉地四处乱看。想到他的表情之后1忽然有些想笑。2真是一个小孩子,永远长不大。
短暂沉默之后1再次开启话题。1说,我现在在大街上,四处都是人,让我觉得很无助,比起一个人呆在黑暗里,好像现在这个样子更让我难受。
2听到之后不知该说些什么。1好像将他心里的话原原本本的说出来。于是2又开始不自觉地走来走去,脑中浮现出人山人海的嘈杂景象。这种嘈杂让他难过,让他厌烦至无助。于是他又忽然想起最后一次流泪,同样是在人山人海的大街上。在那个时候他只想一个人静静独处,但耳边噪杂让他无处可逃。因此喧闹大街的崩溃之感,也就让他一直记忆至今。
2说,很想再见到你,我们像那个时候一样,可以常常说些什么。
1听到后,眼眶湿润,心脏紧缩。他说不话来,耳边只有喧哗噪声。与2的回忆瞬时浮现眼前,灼痛他的大脑,再如同倏忽飞鸟,瞬间消失不见。这让他回忆起深夜惊醒的时刻,害怕,痛苦,与现在的感受如出一辙。于是他走到街角,低下头看着自己锃亮的皮鞋,又忽然觉得滑稽。曾经一个只穿球鞋的后朋青年,现在每天西装革履,尽力融入呜呀人群之中。
1和2此时心中浮现出同一句话,宛若小丑。
1的电话显示出另一个来电,是业务上的号码。1的心中顿生厌恶,想就此逃走,想把电话就这么扔掉再也不要被找到。但是这样的想法也只允许出现短短一秒,于是他对2说,公司有人找我了,再联系。
2静默的点点头,忽又想起是在通话,于是轻轻答应一声,互道再见,按下结束键。
此时2站在阳台上,在孤独之中再一次看着远方延伸的铁轨。他想到了逃离、奔跑、飞翔、自由。蓝天白云,绿草青青。他推着剪草机,四处无人,只有他一人,推着一架剪草机,认真躲避,认真剪草。
3漫无目的的走到一片麦田当中,眼前的壮阔景象,让他不自觉想起书中的字句。
“有那么一群小孩子在一大块麦田里做游戏。几千几万个小孩子,附近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大人,我是说——除了我。我呢,就站在那混账的悬崖边。我的职务是在那儿守望,要是有哪个孩子往悬崖边奔来,我就把他捉住——我是说孩子们都在狂奔,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往哪儿跑,我得从什么地方出来,把他们捉住。我整天就干这样的事。我只想当个麦田里的守望者。”
3抬起头来看着天空诡异的蓝色,那里面并没有神的荣光。那里面没有窄门、没有荆棘皇冠、没有待血羔羊、没有拯救方舟。3长时间的看着天空及天空的内部,他的内心如同这广阔天空般空空如也,一片空白。
于是他收回目光,渐渐走出麦田。
他知道,这里并不需要他们。这样的麦田里的守望者。
十三 写作者
她走进来的时候是正午时分,阳光透过窗户将房间照得通透。放在桌子上的咖啡壶之中有液体逐渐晃动,直到她稳步站定,对医生略微颔首致意。
医生示意她坐下,医生闻到空气之中慢慢浸满烟与香水的味道。医生再度抬头仔细看她,她的手搭在桌子沿上,右手的食指与中指都已经被烟薰成黄色。她没有戴项链,身上没有任何装饰,能够清楚地看见上衣口袋之中纸烟盒的形状。她静静的看着窗外,等着助手将咖啡倒好。
医生示意助手将录音笔准备好,随后助手离开。门轻轻的被助手带上的时候,她把目光转移到医生的方向。
医生按下录音开关,微笑示意她可以开始。
她略有局促的站起来走到窗户跟前,拉开一个小缝拿出烟来点着。同时她转过脸来对医生说抱歉我有些紧张,这样能好受一点。
医生表示不介意,并将咖啡端起来送入口中。她见医生不再看她,略微放下心来。她清了清嗓子,开口述说。
…
“我没有固定工作,一直是他养着。平时只写点东西,但是不受欢迎,所以只能当做爱好不能赚钱。他没有抱怨什么,但是我们的日子也一直紧张。
“有时候看见一些喜欢的衣服,也总是舍不得花钱去买。一般在这个时候我就非常想出去找个工作,至少不会再像这样窘迫。
“但是也从来只是想想,我好像受不了工作也受不了开放式的环境。怎么说呢,就是在非封闭的场所里我会浑身不自在一心想着离开。这种忍受在我看来就像死一样。所以一直以来我都只能呆在家里,做些家务写写字。我不称其为写作,我不是在写作。”
一枝烟很快抽完。她熟练的掏出烟盒再磕出一根塞进嘴里。医生看到她的打火机,一个暗蓝色的男士设计样式。当她低下头点烟的时候,医生注意到她的耳朵被阳光照着,反射出上面细小的洞孔。从耳垂一直延续上去,却没有任何饰物对其进行填塞。
她吐出一个烟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她穿一双白色的回力球鞋,已经非常肮脏。只有鞋帮子上印的回力二字还显得有些干净,或许是因为用了红色字漆,不怎么粘灰。
“在认识他之前我的生活没有保障,没有经济来源也没有什么朋友,一直是父母养着。有过几个男朋友,但是都不长久。可能都算不上是恋爱关系,因为基本上和他们是连手都不牵的。
“曾经和一个流氓同居半年,那流氓长得好看,没什么文化,脾气暴躁。”
她停下来,又看看窗户外面的阳光。完了她再度低下头去,认真地开始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她伸出自己的左手来看,医生注意到上面戴着一枚小小的银戒指。
“他跟着一个我没见过的男的瞎混,在迪厅卖摇头丸。卖盗版黄片,给人当打手,到处惹事。还好他不打我,也从来没有跟我好好说过话。
“我认识他是在接近郊区的一间酒吧,每周六周日秘密放黄片,一夜情爱好者的天堂。我喜欢在那呆着。平时不放黄片的时候放音乐,很极端。所以除了周六周日一般人很少。里面很暗,几乎看不见人。
“他在周六晚上跑去看黄片,坐在我邻座边看边抽烟。他没有注意到我但是我一直观察他。他穿一件黑色薄外套掉了色的仔裤。头发很乱,身上有一股汗混着烟的味道。很瘦,驼着背,看黄片像看新闻联播。
“其间有一个女的跑来坐在他旁边。意思很明显,今晚共同度过吧怎么样。对此他很不满,于是站起来直接坐到我的桌子上。看到我的时候他有些尴尬,没有想到这也坐一个女的。但是我没有看他,于是他也就心安理得的把头转过去,继续盯着全裸女主角。
“看到高潮的时候我站起来揪住他的领子把他往外拉。他也不反抗,任由我拉着走出来一直朝前走。走着走着他甩开我的手,拦一辆车拽住我的头发把我塞进去。
“他没有像我想的那样,坐在后座对我动手动脚。他打开前门坐在副驾上说了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