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美疲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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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美疲劳-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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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大江连忙解释:“不,别误会,这是给你的辅导费。老师辅导,这是劳动,理应付报酬嘛。” 
黄蕾说:“开什么玩笑?知道你此举的严重性吗?这只能让我小看你了。你和社会上庸俗的商人有什么两样?除了赚钱,就知道去大吃大喝、寻花问柳,去‘桑拿’按摩找小姐。我岂能与这等人为伍?” 
胡大江赔礼说:“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请你相信,我胡大江绝对不是那种人。” 
黄蕾说:“我没你那么多的钱,我也不缺钱花。你的五千块,是我送去,还是你来取?”胡大江说:“我来取,下午吧。” 
自然,黄蕾与胡大江有了第二次见面。 
那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黄蕾请胡大江在作协附近的茶社喝了茶,就是老马请时成喝茶的那家“不见不散” 的茶社。开始,俩人相对无语,气氛相当严肃和尴尬。当黄蕾将装有五千元钱的信封推到胡大江面前时,他有点显得手足无措,这是他下入商海以来,有人第一次在他的金钱面前说“不”,而且是一位年轻漂亮的、靠一千多元月薪生活的女性。他惊奇,也不可思议,要知道,在桑拿、洗头房,二三百元足以让一个小姐乖乖地陪你睡上一夜!他没有勇气正视黄蕾仍然板着的面孔,嘴唇不离茶杯,低头呷着茶水。也是在这瞬间,他感觉眼前这位女子深不可测。她不喜欢钱,难道是喜欢他这个人?不可能。他的身材不足一米七四,在女人的眼里是二等残废。他的长相和气质,包工头似的,几千元的进口名牌西服穿在他身上,不知他身份的人,硬说是从地摊上买来的冒牌货。他在琢磨着,黄蕾在跟他玩的什么游戏? 
黄蕾看看低头沉默的胡大江问:“在想什么呢?不喜欢钱的女人不好吗?” 
胡大江仍然低着头,不吭声,把玩着手中的茶杯。 
黄蕾说:“我在问你话呢。” 
胡大江说:“你让我怎么说呢?我能说喜欢钱的女人不好吗?这个大千世界,各人有各人的嗜好,各人有各人的活法。马克思养出了社会主义这个儿子,他能知道若干年后,社会主义还分有中国特色、越南特色、朝鲜特色的吗?” 
黄蕾情不自禁地笑了:“你这个人真逗。” 
胡大江说:“是男人的幽默?” 
黄蕾说:“是黑色的幽默。我喜欢男人的幽默,也喜欢幽默的男人。你写的《男人是什么东西》也很幽默吗?” 
胡大江说:“有一点,不全是,多半是沉重。” 
黄蕾问:“书稿带来了?” 
胡大江说:“带来了。” 
黄蕾问:“为什么不拿出来?对我不放心?” 
胡大江说:“哪里的话,我怕班门弄斧。”   
《审美疲劳》第六章(6)   
黄蕾笑着:“拿出来吧,即是丑媳妇; 还是要见公婆的。” 
胡大江打开皮包,取出厚厚的打印好装订成册的书稿。 
黄蕾双手接过书稿,郑重地说:“一定认真拜读。如果可以的话,我帮你找家出版社。” 
胡大江说:“不,我写的这个东西,纯粹是有感而发,不登大雅之堂,从没想过奢望让它公开发表。你看完也不必还了,如对你创作有,权当提供素材。如果没有用,就当废纸给扔了。” 
黄蕾说:“你先别下结论好不好?即使是这稿子里写的全是废话,那也是劳动的成果。是成果就得尊重。” 
黄蕾的最后几句话,足以使胡大江感动一辈子。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是做人应有的基本准则。这些年,他的劳动成果就是金钱。他不是个爱钱如命的吝啬鬼,也不是个有钱随便花的冤大头。该花的钱,哪怕百万千万,眉头都不皱一下,大笔一挥,成捆成捆的钞票就扔出去了。不该花的钱,一分一厘跟你抠。他说,钱花在刀刃上,这是一个企业家的成功必须具备的理念。可是这种理念,在她年轻的太太面前行不通。太太什么都好,就是乱花钱,尤其她不顺心或生气时,就疯狂地上街,疯狂地购物,遭殃的是他口袋里的钱。按照黄蕾的观点,太太不尊重他的劳动成果。从这方面来说,黄蕾比他太太懂事。   
《审美疲劳》第七章(1)   
黄蕾对胡大江说,你提出了一个几千年来人们想说不愿说、想回答又不好回答、道德法律想解决又解决不了的大问题。你敢于向这个问题挑战,不管成败与否,都证明了你的勇气和深刻的内涵。 
书稿送给黄蕾后的几天里,胡大江有点焦虑和不安。他几次想给黄蕾打电话,问问写得怎么样,可是抓起电话又放下了。他觉得这样问,太没有城府了,会给黄蕾造成这样一个印象:胡大江嘴上说“我写的这个东西,纯粹是有感而发,不登大雅之堂,从没奢望让过让它公开发表”,可事实却很在乎,口是心非的家伙!他只能耐心等待黄蕾的电话。一连等了几天,毫无动静。他呆在办公室里,很少外出,连出差也推迟了。 
办公室主任小尤几次问他:“胡总,你这几天怎么啦,惶惶不可终日?” 
他也在内心问自己:“是啊,我这几天怎么啦?” 
他很害怕,因为这种感觉,同第一次等待和年轻的太太约会时的感觉一模一样。难道第二次婚姻真的要破裂,他要第三次戴着大红花,步入婚礼的殿堂?他不愿出现这样糟糕的局面。因为他现在的太太什么都好,除了身体不太好,就是乱花钱。乱花钱又怎么啦?男人赚了钱,不就是女人花的么? 
当胡大江忐忑不安时,黄蕾利用双休日,闭门谢客,阅读他的书稿。翻开第一页,就有扑面惊人之感: 
“男人常被女人骂成‘不是个东西’,其实,男人们常常有表现为‘是个什么东西’或者‘不是个东西’的时候。当我们将“女性解放”、“妇女能顶半边天” 的口号喊得震天响的时候,男人控制着这个社会,也包括控制女人的事实,依然存在着。然而,男人也被女人以独特方式控制着。当男人在女人的肉体面前耀武扬威,或者奴颜屈膝时,男人真的“不是个东西”了。再恩爱的夫妻,情感世界也不是真空,双方须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必将酿成大祸,最终导致的只能是“情感重组”,第三者的出现……” 
黄蕾认为,这段开头话值得欣赏之处,就在于胡大江所说的夫妇之间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说穿了,夫妻之间,情到深处,必然爱到自私,自私实为爱的相互占有和相互的控制,不管你承认不承认,当这种爱的控制不当,发展到一定的阶段时,必然发生质的变化。这种变化通常表现为“审美疲劳”。 
接着看,下面的一段更为精彩: 
“……我们提倡家庭和睦和夫妻恩爱,实质上这是一种美好的愿望。理解和宽容都是有一定的限度的,超过了这个度,就会产生质变,犹如钢铁,再强硬也有疲劳的时候。对这种“疲劳”,有的表现为痛苦的忍受,和平共处;有的徘徊于夫妇情感之间,偶尔失足;有的则表现为对情感的背叛,情感重组。” 
黄蕾几乎是一口气粗粗看完书稿的。为了加深理解,她又细读了一遍。“见文如见人”,胡大江的心态,跃然纸上。一个男人心灵的窗户,就这样毫不吝啬的向女人们敞开着,让你好奇,让你窥视,让你了解成功强硬的男人的心灵深处的脆弱和“是个什么东西” 的另一个世界。 
对待婚姻和夫妇的恩爱,黄蕾有着痛苦的经历和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来自之她的亲生父母。 
黄蕾的童年是在鲜花和阳光相伴中度过的,也是在恩爱的父母摇篮中成长的。她的父母亲都是上海一所名牌大学的老师。爸爸教历史,妈妈教心理学。黄蕾记事时,目光中的爸爸妈妈亲蜜无间,恩爱无比。无论外出还是回家,相见的礼仪不是拥抱就是热吻。三口之家是那么的安祥和平静,好比家门口小池塘无风无浪的时候,平静得像一面镜子,连一点涟漪都看不见。 
黄蕾九岁生日的那天晚上,奇怪的现象出现了。妈妈打开生日蛋糕的盒盖,黄蕾插上十根小腊烛,等待爸爸回来,可等了一个多小时,等来的是爸爸的一个电话。 
妈妈到卧室里接电话,还关上门,这是背着黄蕾的,尽管声音很小,站在门外的黄蕾还是听清了其中几句。 
妈妈说:“……今天是女儿的生日,你不应该在这时候做出这样的决定,她是我们共同的孩子,不能伤了孩子的心……” 
黄蕾猛地推开房门,从妈妈手中抢过电话,大声喊着:“爸爸,你怎么不回来?我们在等着你呀……” 
爸爸说:“好孩子,爸爸就在家门口。” 
黄蕾放下电话,将母亲往门外拉,可母亲愣愣地站着,面色严峻,似一尊木雕泥塑。 
黄蕾哭喊着:“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母亲没有说话,没有流泪,更没有走出家门口,让站在门外的爸爸回来。 
黄蕾一个人走出门外,爸爸果然站在门外,他手里提着一盒生日蛋糕,还有生日礼物——漂亮的会说话的布娃娃。 
“祝你生日快乐。”爸爸将黄蕾紧紧地搂在怀里,吻着说着,“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喜欢吗?” 
黄蕾问:“爸,你怎么不回家?” 
爸爸没说话。 
黄蕾问:“你和妈妈吵架了?” 
爸爸说:“爸爸和妈妈从来不吵架。” 
黄蕾问:“那为什么?” 
爸爸说:“乖孩子,你还小,等你长大了,会明白的。”   
《审美疲劳》第七章(2)   
“我不要你的生日礼物了!”黄蕾猛地推开爸爸,将布娃娃扔在地上,哭着冲进家门。 
黄蕾记得,当时爸爸冲着她背影说:“好好学习,听妈妈的话……” 
打那以后,爸爸再也没有回来。 
过了一些日子,在放学的路上,黄蕾遇见了在路边一直等她的爸爸。黄蕾扭头要走,爸爸追上去,将她紧紧抱住。 
爸爸含泪说:“蕾蕾,爸爸明天要出国了,是向你告别的。” 
黄蕾撅着小嘴,扭着头,看也不看爸爸一眼。 
爸爸说:“不管我到哪里,爸爸不会不问你。等我在国外安置好,把你接过去。” 
黄蕾问:“那妈妈呢?” 
爸爸说:“你妈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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