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了,是黄蕾。
胡大江抓着电话,心里有抑制不住的激动,一个多月没见面了,心中怪想她的。
黄蕾问:“听出我是谁了吗?”
胡大江说:“当然,当然。”
黄蕾问:“把我忘了吧?”
胡大江说:“怎么可能呢?”
黄蕾问:“那为什么不主动跟我打电话?”
胡大江说:“不敢,也不好意思。”
黄蕾问:“什么意思?”
胡大江说:“怕再给你带来麻烦。”
黄蕾格格地笑了,胡大江想象得出,此刻她一定笑得甜蜜,有两个时隐时显的小酒窝。
黄蕾问:“怎么不说话了?你太太怎么样了?阵痛过去了吗?”
胡大江难言之隐地:“她……”
黄蕾追问:“到底怎么了?说呀。”
胡大江说:“她离开家好多天了。”
黄蕾吃惊地:“是嘛。要离婚?”
胡大江说:“她说出去寻找自我。”
黄蕾说:“她人在哪?我和她当面谈淡。”
《审美疲劳》第八章(5)
胡大江说:“不,千万别这样。”
黄蕾说:“负荆请罪总可以吧?”
胡大江说:“我不知她在哪里。这些天为了找她,就差雇请美国联邦调查局。”
黄蕾说:“情况严重了。这么说,我一定要找到她。”
胡大江慌了:“你别添乱了,求你了。”
黄蕾说:你别管,这是我们两个女人之间的事。“
胡大江:“没有我这个男人,哪能冒出你们两个女人的事?”
黄蕾搁了电话,胡大江又拨通了:“怎么谈?总得和我商量商量啊?”
黄蕾说:“那好,晚上见,地点由你定。”
胡大江说:“行,就在你们楼下的‘不见不散’。”
胡大江刚放下电话,老马一头闯进来。
胡大江责怪地:“你去哪啦?再没消息,我就打110了。”
老马憨笑了笑:“怕我被绑架呀?”
胡大江边给老马倒茶边说:“谁绑架你呀?半百老头一个。绑架个老爷子,回去伺候、伺候?”
老马接过胡大江递过来的茶杯,呷了一口:“那你担心什么?”
胡大江说:“我担心你钻进哪家洗头房,治你那个‘疲软’,被公安逮住了,让我去担保。”
老马说:“石头往山里运,多此一举。人家洗头房的小姐,不缺我这个小老头。再说了,我就是要下雨,也会下在干旱的地里,来个‘久旱的禾苗盼雨露’。”
胡大江说:“我还不知道你吗?‘腰间无铜,逞不了英雄’,眼下‘遭旱的土地’多的是,让你去下雨,你能下得出来吗?”
老马说:“别抱着老黄历好不好?”
胡大江说:“什么意思?”
老马说:“会让你明白的。”
胡大江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好,等到你梅开二度,我设宴庆贺。现在,言归正传,说说你那个‘手机失而复得’的故事吧。”
“不、不”,老马摇摇手,“相比之下,这个故事不怎么精彩了。今天来告诉你,我想好了一个新的创作选题。”
胡大江问:“哪方面的?”
老马说:“写人和性。”
胡大江问:“‘三级片?’ 上面能通过?”
老马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俗’啊?一提到‘性’,就想到了不堪入目的‘三级片’?我有那么多的低级趣味吗?况且,人类的性,本来就不是低级趣味,是光彩的,是人类赖以生存和发展的根基。”
胡大江问:“你也这么说?”
老马反问:“还有谁这么说?”
胡大江想说“黄蕾也是这么说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肚,这是个人的绝对隐私,老马和黄蕾又是同事,让他知道了半点风声,还不天下大乱?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老马继续兜售他的创作选题,阐明他创作选题的观点,他说,性对人类,何等重要。大道理不谈,讲它与人们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小道理。男人们没有性,霜打的叶子似地,耷拉着脑袋,打不起精神,何谈生活质量?女人们离开性,不是冷漠,就是爆燥,何谈繁衍人类,优生优育?美国有位科学家做过研究,性缺少或性生活不正常的女人,患子宫癌和乳房癌的概率,要比正常女人高出三至五倍!老马从包里取出一份报纸说,这是今天《参考消息》,在科学技术版里,对“爱情、性、健康” 进行了系列报道。美国人对性与人类的研究,乐此不疲,并且成果丰硕。他们的研究成果表明,积极主动和充满激情的性生活,可以让人们从消极的情绪中解脱出来,还有延年益寿,强健心脏,消除疼痛,增强免疫系统的功效,甚至还能减肥,预防某些癌症的侵扰。一次性生活可以消耗200千卡的热量,比人们在健身房里,蹬15分钟的脚踏车有意义得多。由此可以证明,性本是伟大的,可由于不当,让它变得羞涩,有口难言,上不得台面,见不得阳光。请注意,我这里指的“性”,是健康的、积极主动的、充满激情的,我们关注的是正当的性权利受到侵犯的“弱势性群体”。作为作家、艺术家责任,是少有健康美丽的表现人与性的文学和影视作品作为向导,引发人类对性的再认识。
老马的话,引起了胡大江强烈的共鸣,心潮波涛汹涌。但是他还是不露神色地问:“你尝过‘性压抑’的滋味吗?”
老马说:“你犯糊涂了,我尝过的是‘性冷淡’ 的苦头。”
胡大江说:“对,这一正一反,是个同类的病种,给人类带来的都是痛苦和磨难。妻子不让你做爱,或者丈夫满足不了妻子性要求,一天两天可以,可半年一年,谁受得了?不去外面‘打游击’ 才怪呢。可是这种‘游击战’,是不合法的,是遭到‘千夫共指’的。从人性的角度来看,这道德吗?”
老马见自己的观点得到了胡大江的支持,顿时精神大振,“呼啦” 一声站起来,感慨万千地吟诵着他信口而来的诗句:
“世上多少男女事,
不尽长江东逝水。
君不见——
生生、息息,性爱永恒。
到头来——
作茧自缚,道貌岸然。
天下华章赞君子,
唯独冷落野鸳鸯……”
胡大江拍手叫绝,连声称“妙”。他说:“我想了个题目,叫《情感重组》,其立意是为那些在‘性压抑’ 的阴影中受苦受难的人们,说几句公道话。我们大胆地亮出这样一个观点:女士们,先生们,性生活是你们神圣的权利。当这种权力在你的伴侣中得不到的时候,你千万别放弃,你可以在你的情人和好友中索取。当然,这种索取是互相信任的、爱慕的和自愿的。”
《审美疲劳》第八章(6)
老马说:“胡总,你还真让我看不出来呢。你将我的观点发展了,升华了。”
胡大江嘿嘿一笑:“彼此,彼此。”
老马兴奋不已,问道:“就用这个选题?”
胡大江回答:“毫不犹豫。”
老马又问:“如果这个选题拍成电视剧,卖不出去怎么办?”
胡大江说:“那就自我欣赏,锁在柜子里。我就不信,这种题材不见天日。再说,五六百万的费用,我胡大江掏得起。”
老马拍案而起:“走,去‘向阳渔港’,我请客。”
胡大江说:“不行,今晚不行,我有个约会。”
老马被扫了兴致,问道:“和谁约会?是向情人索取你说的那个权力?”
胡大江诡秘地一笑,未置可否。
《审美疲劳》第九章(1)
对老婆的情感,老马经历了一个从友情到爱情,再从爱情回归到友情,结果友情变成了“干群”,成天面对她的指挥棒转悠……时成和老马沉默地依偎着,两情相依,女人更注重肉体以外的感觉。老马想到了弗洛依德,想到了“帕拉图” 式的恋情存在的真理。
马文儒从胡大江的公司出来,大街上已华灯初上了。
满眼的高楼、灯火,满眼的车流,还有人头攒动,满眼的男男女女。在新街口中央商场门前,一群青年男女,正在台上载歌载舞,进行商场促销演出。一对男女,一手持话筒,一手举着件羽绒服,打情骂俏地演说着那件服装的优点。此情此景,老马又开始联想了。他想,穿漂亮的服装,不就是让别人看的吗?重要的是让心中人看的。看了干什么?让心中人喜欢你,爱你,占有你。这就证明了“性” 和“爱” 无处不见、无所不在、“是人类生存和发展的永恒” 这么一个颠覆不破的真理。
老马真想跳上台,抢过话筒,对着台下的人们大声说着:女士们,先生们,性生活是你们神圣的权利。当这种权力在你的伴侣中得不到的时候,你千万别放弃……想到这里,他觉得结交胡大江这个人没错。以前,以为他是个只会钻政策的空子、善于投机的赚钱的机器人,想不到他有深刻内涵,有独到见解。为此感到有点喜欢他了,有点不如他了,甚至觉得他倒有点伟大了。
老马站在马路旁;出租车一辆接一辆地在他的身边停下; 又一辆一辆地开走了。出租司机以为他是神经病,不打车站在马路旁,干嘛呢?可是,老马在想问题,想一个严肃的问题:他是不是侵犯了前妻神圣的“性” 权利?老婆离开他,完全是他的性功能障碍。患上这个病; 他感到莫名其妙。还在四十五岁时,他的体魄还强壮如牛,和老婆做爱,从《新闻联播》开始,《新闻联播》结束了,他还没完没了。乐得老婆直夸奖,你真行啊。可四十五岁后,形势急转直下,一个五分钟的《科技博览》他都坚持不下来,气得老婆直瞪眼,看你,从肥牛变成了狗熊。
每次批评,他总是忍气吞声,坐在沙发上,卷曲着身躯抽闷烟。老婆虽然个性争强好胜,常常给老马一副严肃认真的面孔,有时还胡搅蛮缠,但也不是全不讲道理。眼见着老马身体的那个功能每况愈下,她吃不香,睡不着,带着他到处求医问药。那期间,排除他身上的那个障碍,成了头等大事,重中之重。其实,老马表面应付,暗地里却不配合,将老婆买来的药、求来的秘方搁在一旁。他心里最清楚,最先进的美国“伟哥” 吃了不见什么效果,何谈什么秘方、偏方?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的病是综合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