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这就是那些会喝白酒的女人!
菜还没有上,急得老马直喊老板娘。
年轻女人善解人意地对老马说:“客人多,橱房里哪能忙得过来?既来之则安之,就再等会儿吧。能知道您的尊姓大名吗?”
老马点了支烟,悠悠地抽了几口,又悠悠地吐出几串烟圈:“本人姓马,就叫老马吧。”
年轻女人自报家门:“我姓时,名成。时间的时,成功的成,地地道道男人的名字。”
老马说:“这个姓氏少”。
时成说“物稀为贵,我喜欢这个姓。有一副对联为我的名字作了注解:‘时者易得难买,成者难得易败’。时者时间也,成者成功也。”
小女子出口不凡,吊起了老马交谈的胃口,决定将话题引向纵深。
老马问:“这名字是你父亲起的?”
时成颇有点得意地说:“那当然。”
“那令尊大人从事的什么职业?”
“你猜”。
“猜不出”。
时成问:“您在哪里发财?〃
老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说:“猜猜看”。
时成说:“猜不出”。
老马留下一个伏笔:“那你就慢慢的猜吧。我有个要求,别喝白酒行吗?
《审美疲劳》第二章(4)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我想喝,今晚特别想喝”。
“你习惯喝白酒?”
时成摇摇头:“不,这是临时做出的决定”。
终于上菜了,第一道菜是“桂花糖芋苗”。香芋主要产于苏北里下河一带; 它和电视连续剧《宰相刘罗锅》里进贡皇上的荔蒲芋头不同,肥硕的母芋脬小鸡似的,四周生出一串串仔芋,香嫩味甜,粉而不腻,是维扬大菜上等的配料,也可独撑门户,能做出酸甜苦辣、汤汤水水、风味别致登大雅之堂的主菜。其中,“桂花糖芋苗”在秦淮河上百年不衰,是受到人们青睐的风味小吃。
老马问:“为何第一道菜点了‘桂花糖芋苗’?”
时成说:“这里有讲究。香芋的谐音是相遇,喻意我今天遇上好人,留下了甜蜜的回忆。”
老马说:“你怎么就看出我是好人?实话对你说,刚才你的大包小包,堵在电梯门口挡住我的去路,我满肚子不高兴,帮你将大包小包送上楼,是因为电梯门关的快,我不过是做了个顺水人情罢了,其实心里是不情愿的。你没看出来吗?我这个人最大的弱点是不好意思拒绝别人提出的帮助。往往一边帮别人做事,心里却在骂娘,这叫做表里不一,行为和思维成了‘两张皮’”。
时成抿着嘴笑了:“您是个实在人。”
“不”,老马说,“我是个残疾人。”
“残疾人?!”时成吃了一惊,“哪儿残疾?”
老马拍拍额头:“脑代瓜子有点傻,这种傻病都是过去那个年代给害的。我从学校门跨进机关的门,领导的第一句话就是要好好工作,要做革命的傻子。所以嘛,我这大半辈子与公与私,与亲友与相识和不相识的,做了不少令人啼笑皆非的傻事。”
时成格格地笑了:“可惜呀,现在像你这种‘残疾人’不多见了。菜都快凉了,吃吧。”
时成倒了两小杯白酒:“来,为革命的傻子干杯。”
老马说:“干什么杯?不把我扫进历史的垃圾堆就算幸运了。”他推开了酒杯。
时成没喝酒,径直吃菜吃饭。饭吃了一半,老马的手机叫了几声。胡总发来一个信息,说有急事让他去一趟,地点就在他的公司。这么晚了叫他,一定有正经事。他不敢怠慢,扒了几口饭就中途撤了。
留下时成一人,顿感索然无味。草草吃完了饭,招招手喊着:“老板娘,买单。”
老板娘屁颠颠地跑过来说:“不用了,刚才那位先生己签了单。”
时成问:“你知道他是哪个单位的吗?”
老板娘惊讶了:“怎么,你们不认识?我还以为……”
时成问:“以为什么?”
老板娘吱吱唔唔地:“以为你们是、是夫妻呢。”
时成问:“可能吗?”
老板娘说:“怎么不可能?现在,‘老夫少妻’走俏啊。不瞒你说,别看我这饭店小,却是‘凤求凰、凰求凤’的风水宝地呢。漂亮的服务小姐留不住,不是大款拐跑了,就是有权人给勾走了。她们交了好运,也不忘旧情,常来照顾照顾我的生意。秃驴跟着月亮沾光啊”。
老板娘的一席话,让时成感到了一阵茫然和悲哀。她不再说什么,脚步沉重地走出了饭店,来到公寓大厅的电梯间。她昏昏沉沉四肢乏力,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这些日子她太累了。
回到房间,时成看着大包小包,又不想睡了,她得将乱七八糟的房间整理整理。这时,手机响了,电话是她母亲打来的。
母亲说:“这几天,家门口有不三不四的人在转悠,我看是冲着你来的。”
时成说:“妈,千万别搭理他们。今天我又换地方了,他找不着我。”
母亲说:“你成天跟打游击似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妈为你担心哪。”
时成流泪了,哭着说着:“妈,你放心,我会处理好自己的事的。我要让他知道,我是有自尊有价值的,不是供人赏玩的花瓶,更不是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鸟。”
关掉手机,时成更伤心了,趴在被子上,“嘤嘤”地抽泣着; 不一会,便和衣睡着了。
《审美疲劳》第三章(1)
胡大江告诉老马,老婆比我整整年轻二十岁,是那种令人钦佩、使人肃然起敬欲罢不能的女人,也是一个捧在我手心里,时刻担心被摔碎的瓷娃娃。
老马坐着出租车来到了胡大江公司的大门口。
胡大江的公司坐落在新街口闹市区,这里高楼林立商贾争斗车水马龙灯红酒绿,是有钱人和有权人呆的地方。每当走进这个繁华喧闹的市区,老马总有一种被时代和社会前进的车轮抛弃的失落感。这里的发展越是日新月异,他的失落感越是强烈。产生这种感觉的理由很简单:置身于这块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土地上,几乎没有东西是属于他的。他仰望着一座座高山峻岭般的楼寓大厦,很快联想到了这一座座高楼在建设施工过程中的黑幕交易。看着一扇扇窗户里释放着的忽明忽暗的灯光,联想到的是有钱人哗啦啦的麻将声、哼哼唧唧的拥抱“二奶”、情人、女秘书的调情声,觥筹交错的碰杯声,扯着破锣似的嗓门,摇头晃脑声嘶力竭自鸣得意的“卡啦OK”声……这些人有钱必有势,趋之若鹜地跻身时代潮流,拥有时代最新潮的产物,头破血流地挣抢时代每一个属于他的或不属于他的机遇。顿时,他脑海里闪现出《动物世界》里,众多凶猛的狮子在撕咬着一头耗牛,血醒的画面太恐怖了!
对那些有钱有势的人,老马最反感的是房地产商人和银行家。他的一个朋友弃文从商,几年前用十几万元钱定金圈了几十亩地,在市场上“炒”了几下,翻了几个筋斗,拿着炒出的资金,圈了上百亩土地,向银行贷了几千万,接着又去炒楼花,搞抵押贷款,周而复始滚雪球似地生意越做越大……这就是房地产商人、包工头和银行家。他们用纳税人的资金做冤大头,借鸡生蛋,各有所获。他们除了投机行贿钻政策的空子,屁本事没有一个。我操!
胡大江的公司到了,他在门口等着他。
老马下了车抬头一看,不由为之一振。眼前是一座三十多层的高楼,进入底楼大厅犹如置身五星级洒店。地面墙壁上贴着的乳白色大理石豪华气派,电梯门和水晶吊灯金光灿烂。
看着老马有点“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的神色,胡大江得意地说:“这大理石是真的,一块近千元。这电梯门和水晶灯架,镀了一层18K黄金。”
妈妈的,有钱人的脑子常常有毛病。老马在心里骂了一句,问:“有这个必要吗?”
胡大江说:“太有这个必要了,这是展示公司的门面和实力。生意场上的人太势利眼了,看你公司是个寒碜样,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老马这才看到挂在大厅内的十几块铜牌,都以胡总的名字大江命名,上面分别写着“大江投资公司”、“大江房地产公司”、“大江机电设备股份有限公司”、“大江土方工程机械设备公司” 等等,而“大江影视文化传播公司” 的铜牌则挂在最后的位置。
老马搞糊涂了,问:“胡总,怎么这么多的‘大江’啊?”
“这些是子公司,都隶属于我大江集团。”
“什么是你的主业?”
“房地产哪。”
“那影视呢?”
“是我的新兴产业。”
老马一下子愣住了,不是冤家不聚头,他稀里糊涂地交上了个令他反感的朋友。
老马跟着胡大江默默地走进观光电梯。高速的提升和观光玻璃护罩外的万家灯火,使他有一种冲破地球引力的腾飞感,这种感觉只是他以前的梦境。老马又在联想,这富人和穷人就是不一样,富人想的是如何奢侈,穷人想的是如何填饱肚皮。这观光电梯,乳白大理石,还有那18K镀金电梯门和吊灯,能解决多少人的柴米油盐问题呢?
老马有点古怪,他的思维时而是跳跃的,时而是怪异的,就像一匹脱疆的野马,在茫茫的大草原上,漫无边际漫无目标地奔腾跳跃。此刻,他就是带着思维的跳跃和怪异,踏着猩红的土耳其地毯,跨进了胡大江的办公室。
这是宽敞的开放式的写字间; 进口真皮沙发、红木雕花桌椅、大容积的热带玻璃鱼缸、等离子大屏幕壁挂电视、名贵花草盆景争研斗艳,一张铺着紫红金丝绒的宽大台子上,摆放着中外名酒和饮料。
胡大江指着高高低低矮矮胖胖奇形怪状的瓶子,问老马:“想喝点什么?”
老马说:“一杯白开水就行。”
胡大江说:“你不要搞错啊,这里有‘人头马’、‘XO’、‘路易十三’、‘白兰地’、‘威士忌’。你不喝,别后悔哟?”
“这些洋玩艺,懵的是你们这些大款的虚荣心,我不吃这一套,也没那经济实力。” 老马说着,往软软绵绵的澳大利亚山羊皮沙发上一仰,接着说,“人嘛各有各的活法,粗茶淡饭,照样能品味其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