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尔,房地产公司的总经理夏总,以及我认识的朋友安妮和她的朋友格丽。
我们坐在一个桌子,大家自然地和旁边的人聊天,桌子上有人讲英文有人讲中文,格丽和安妮,正在和万森和丹尼尔讲话。
格丽是美国长大的华人,年纪应该和我们相仿,她说话的时候总是习惯性撅起一点点倔强的嘴唇,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点点桀骜肆意的味道。说话非常礼貌,但是讨论之中,思路清晰激烈。大家在讨论北京女人和上海女人的区别。
“北京女生哪,经常让人意外,我曾经和一个北京女生去吃饭,服务员服务得不好,于是她就把整个餐厅都买下来了,”亚洲脸孔的万森讲一口美式英文,他娴熟地吐出来一口雪茄烟雾,“这件事情让我印象深刻,于是在北京,遇到什么人我都在想,她随时把我的公司买下来好了。”
“上海女人非常善于包装自己。他可以把十美金的东西,打包成一千块给你。”他的老板丹尼尔插上来。
“在你最后发现你以为你的一千块实际只是十块钱的时候,你怎么做的?”格丽快快地接了上去。
“噢,太晚了!”丹尼尔把盘子里的水果拿起来,装作懊悔地叹息,美国式幽默地眨眨眼睛,“这十块钱已经拥有了我财产的一半。不过,我爱我那聪明非凡的妻子。”
“上海女生据说喜欢外国人,最大问题的是,她们喜欢的,好像不是说很好很好的,比如像对面的丹尼尔这样的,而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只要是外国人,就比中国人加十分。”万森不知道基于什么目的开始探讨目前已经成为话题的涉外婚恋,然后,他看了一眼安妮,笑笑地说,“对不起,安妮是上海人了。”
安妮对他笑笑,并不回答。
我坐在他们对面,看他们讨论。偶尔微笑,以及敏锐地察觉到,万森其实想接近安妮。她就是那样的女子,并不是最最抢风光的那个,但是最后,都会落在她身上。和她相比,格丽是天真的,直接的,善良的,孩子气的。
第7节:第一章 不眠之夜(7)
这看似平常的两男两女的五分钟谈话,已经像高空中的电视塔一样,发出了无数信号。安妮和格丽是陪他们的老板来的,她们分别从事制造业和娱乐业。丹尼尔和万森在一个公司,主业都是金融期货,生意往来这四个人不会有什么交集。
至于其他方面,丹尼尔已婚,出局。这两个女孩应该都是单身或者至少未婚。万森也应该是单身或未婚。这五分钟的谈话,我已经清晰感觉到,万森对安妮感兴趣。
旁观者已经心知肚明,而参与者,永远深陷其中。
都市女子,互相温暖也互相陪衬。她们全然不同,一个直接一个隐讳,一个凛冽一个温柔,一个灵动一个温婉,一个西化一个东方,或许这就是她们友谊的基点。她们爱的人,一定是不同的。爱她们的人,也一定是不同的。只是这次,万森是喜欢安妮的那种。
有些人最讨厌交际花女朋友,有些人却以此为荣,有些人对女强人避而远之,有些人却I am proud of you。有些人希望自己的伴侣飞得越高越好,有些人却不希望自己的伴侣发展得太好,结婚后有一份事情做过幸福的小日子就好了。有些人喜欢善良温和的女人,有些人,却偏偏喜欢精灵古怪玩死人不偿命的那种。一样聚会,两个女朋友遇到一个男人,此男只看到甲女,这种事情在派对屡屡发生。
故事书里最爱写的都是两个女生同时喜欢一个男生,男主角分身无术。我也有女朋友电话我,倾诉自己最近遇到一个人。
“我很好啊,我相貌也好,家庭也好,教育也好,工作也好。但是他却和另一个什么都不如我的女人来往,我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
我解释给她:“如果有些事情你没有得到,有些人你错过了。不是说你不好,只能说,你最抢眼最好的品质,不是对方所最喜欢最需要的。而这种基本的需要,欣赏才能有一个幸福完美的故事。如果错过了,你不用遗憾(免得勉为其难更不开心),因为,总有一个地方,总有那一个人,在寻找像你这样一个人。”
果然,十分钟之后万森就换了座位,坐到安妮旁边,两个人面对面,开始讲话。格丽则开始和老丹尼尔聊高尔夫球。
酒会结束的时候,万森就提出再去Centro喝一杯。After party意味着更多的深入了解和感情交流。大家约好先回家换衣服,然后再出去。
换衣服重新出去和她们会合的路上,我心里非常清楚,我很愿意再看见她们。都说我花心,其实我最专情只是专的那个人,没人知道而已
—熙茜
熙茜
熙茜约了我去喝咖啡。
已经是春天,整个北京飞满了白色的柳絮。她站在街的那头,穿白色的连衣短裙,红色缎面绿色叶子的绣花鞋,头发黑而明亮,快垂到腰际。她的头发换过很多颜色,伤心的时候去染银白色,暴虐不安的时候试过金黄色,安定的时候是咖啡棕,然后这个春天,她跳回黑色。
“我小时候,有个从小认识的男朋友,后来,从去年开始,大家约定做好朋友。”她轻快地说,同时眼睛转了一下,不知道在看哪里,然后飞快地回来。右手合着店里的音乐轻轻叩打褐红色的木头桌子,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修长漂亮。丝毫看不出伤心或者被抛弃的样子。
“接下来会怎么样?不知道。”她好像是在问别人,然后自己飞快地回答。她舔舔嘴唇,对这个答案好像很满意的样子。
第8节:第一章 不眠之夜(8)
但是,她笑出来:“我昨天去翻以前的东西,翻出来以前的信。我发现我们两年的六月七日,他写信给我,说:‘我们总是吵架,我很伤心。’Ha,但是现在,我真的已经想不起来,那一次,我们为什么吵架了。”
她接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肆无忌惮,无所谓的笑容。
座位那边的法国人看了过来,她随即回应一个眼神。理直气壮的,微微翘着下巴,眨一下眼睛,无辜的样子。那个棕色头发的男人随即笑了。
“最近有没有什么男人约会你?”我问。
“上周六和一个意大利人约会,先出去吃东西,然后开车去郊外兜风,老男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老男生喜欢我,不过最近刚刚出现一个美国小男生,做模特的,大我两岁,很好玩……”她又开始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样子,笑,眼睛眯成月牙状。她从来都是笑得很过分的样子。
“我自己都意外,我坚持了这么久。”她突然转折仿佛电视跳台,幽幽叹了口气,“我觉得我认识他的时候我还是个孩子,现在我都觉得我都快老了,我居然有时候还会想他,真是奇怪。”她语气黯淡下去,带着一种绝望的天真坐在我对面。
我不讲话坐在对面端详她。她总是这个样子,有的时候像个没有心事的孩子,可是下一秒,也许会突然沉默,然后整个人,仿佛在另外一个世界。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所以大家总是认为她多少有点奇怪。可是,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别人在想什么。有些事情,永远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而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有一个自己的世界。
和熙茜认识在Valentino的Party。南池子里面,帝王脚下老城墙里的派对,主办方亦请了很多娱乐明星,仪式开始后最红的那个明星上台致演讲辞,这个中年影帝以隐忍高贵沉默的气质打动过很多人内心柔软的一页,这是一个照旧的繁华光彩的
夜晚,他低着头,被主办方介绍上台,配合这次商业出场行为。
拿着香槟杯子的人群安静下来,全部抬头看红地毯上灯光下的他,也都是见过些场面的人,有几个女生,还是切切地往前靠近了几步。我靠后几步,把前面的位子留给她们,转身看见前院吧台前面没有什么人,于是走去那里。
只有一个女生在那里,大家全部都在看明星,她自己在那里对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没有多少东西,三块简单的点心,她在那里对着点心指指点点,仿佛在策划一个很大的行动。
她长头发,染成当下最流行的蓝黑色,很黑很茂密的长发,一张小而乖巧的鸭蛋脸,无懈可击的妆容。穿一条绿色的吊带裙子,裙子设计新颖,裙摆好像是被剪碎了一样,长长短短,一走路刚好露出修长白皙的腿的轮廓。
大绿大红从来是美女穿的颜色,去派对最常见的事情之一就是放眼过去,满场的黑色晚礼服。
我们的目光对接,她看见有人看她,突然就笑了,露出贝壳一样一颗一颗的牙齿。Hi,她自然和我打招呼,好像认识我很久一样。
“我在想这三个甜点,哪个热量会少一点。”或许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在常人眼中有异,她解释。她画很黑很黑的眼影,完全不用其他的任何颜色。眼睛一眨,黑夜中的她,散发着一种诡异神秘而明亮的光。
“你今天晚上有喝了几杯?”我问她。
“三杯香槟。”她回答。
第9节:第一章 不眠之夜(9)
“那就不用选了。对你来讲,没什么区别了。”我笑了出来。
“对哦。”她仿佛刚刚明白过来一样,又开始笑,“你说得对。”她自己点点头,随便拿了一块放进去嘴巴。把盘子递过来给我,“你也来一块。”
我接过来,两个女生碰碰杯子。院子的一角是人头攒动星光闪耀,保镖和摄影记者用菲林不断打亮天空。院子的另外一个角落,两个女生站在一棵树下,对着对方微笑。
“你相信算命吗?”她找出来一个话题。
“有过一次,一个上海的八字大师,说我会一生不婚。但是老的时候,会有人陪我。”我回答她。
“另外我还会有个私生子。好不好玩,也不知道谁那么幸运。”我笑笑把这次占卜奇遇告诉她,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情。
“我前天见了一个人,他说我命太硬,或许会有一次婚姻,但